39第 39 章
張嘉玢顯然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這樣的人物突然跟自己提起做銀行的事情。她反應也不慢,只說,「杜先生記錯了,我四哥現在還只是副職,恐怕沒有杜先生所希望可以達到的那種能量。而且據我所知,我四哥現在兼任了財政部的職位,還是要避避嫌的,我一個做人妹妹的也不想給他這個時候添麻煩。」
張嘉玢實在是有些奇怪,這個一直呆在青城的桑采青,到了上海還想著做銀行,這行為著實有些離奇了。要知道,投資銀行,財力,物力,資源,人脈,還有個人的能力等等的缺一不可,甚至這些全部都具備了,也未必能經營好一家銀行。就算是張嘉玢自己,明明就知道原版的張幼儀在自己四哥的支持下妥妥的辦好了銀行,可是如今她也還沒有這個想法去實施呢。誰說穿越的一定能強過土著的?更何況,得了個銀行家的美名,可是付出卻更不少,每天的起早貪黑的,既費腦子又費時間,哪裡還有閑情跟姐妹們一起喝喝下午茶,聊聊八卦?說她沒志氣也好,沒出息也罷,張家本就不缺錢,她如今的事務所的利潤已然叫人十分的滿意了。
這個桑采青,果然有問題。是穿的,或者是重生的?那野心勃勃的嶄亮的眼睛,實在是叫人看了難以安枕啊。
這算是危機暫時解除了。只是這個門張嘉玢還是不敢在這個時候開的——要是被人看見她跟個男人在一個廁所隔間裡頭呆著,那可真是多少張嘴也解釋不清楚啊!雖然靜華不是那種會多嘴的人,但是終歸多個人知道也不好,叫她怎麼解釋啊?下意識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努力的鎮定下來,用還是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靜華,你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在裡面靜一靜吧,我嚇的人都有些氣喘,估計臉色也難看的緊,這樣出去實在是太難看了,讓我平復一下再說。」
徐靜華想想也是,張嘉玢看起來再是溫和不過的人了,可這性子卻最是要強的,她現在這樣的樣子被人瞧了去,之後一定會尷尬死的。於是就清了清嗓子,然後沖著外面的大概是歌舞廳的領班還是誰的說道,「給我把到女洗手間的路都封了,不許放人進去。」停了停又說,「你們今天嚇到我的朋友了,我是不會輕易放過的,鄭公子也不會輕易放過的。這周圍也別站著人,都給我離遠點,誰要是不開眼的靠近這個地方,或者是不小心那隻狗眼無意中看到了我的朋友的樣子,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我可是不會去管你們是要追著找什麼人的又或者是有什麼苦衷的,到時候就等著巡捕房經常過來問候問候吧。」
徐靜華的意思不止是不許周圍有人靠近了,就算是不小心瞄上一眼都不行的,這也正中了洗手間裡頭的兩個人的下懷了。哎,誰說徐靜華是刁蠻任性大小姐了?人家明明其實很細心很貼心的好不好!張嘉玢忍不住的想給徐靜華頒個大紅花以資鼓勵!
「我先出去了嘉玢,你收拾收拾也快點出來吧,放心,那群不長眼的流氓不敢對你怎麼樣的,我們都在位子上等你。」說完,就只剩下徐靜華遠去的腳步聲了。
「你叫家芬?」男人突然就開口了,「大恩不言謝,但是我是信守承諾的,下個星期這個時候在這裡等我,我把那些個事情都處理完了就過來帶你走,以後你也不必再做舞女了,我會養你的。」
舞女?什麼舞女啊?大叔,您覺得就@我這資質還當得起舞女啊?您真是怪看得起我的!您如今這是願意包養我的意思嗎?不過此時張嘉玢哪裡還願意否認啊,她恨不得就讓這個男人就這麼誤解得了——能跟流氓混混搭上的都不會是什麼好貨色,她哪裡願意別人真的知道她是誰?這事情若是教自家大哥知道了,被打包遣送回寶山老宅還都算是輕的了。
於是,張嘉玢立馬利索的回答道,「是啊老闆,我姓葛,叫葛芬,您可別記錯了哦。我那朋友剛剛從江蘇過來的,上海話還沒有練標準呢,您是聽岔了。」
「哦,是姓葛啊。」男人似乎對名字的差別並不是很有興趣的樣子。
「是的老闆,您下周請一定要來捧人家的場哦,我會等著您的!」說完,努力的給了男人一個充滿了「風塵味」的眼神,然後就飛快的打開了隔間的門,迅速的向外邊跑了出去,有點倉皇而逃的意味。哎,擱誰身上,這麼一會兒又被槍指著一會兒又被流氓調侃恐嚇的,能不受驚嗎?她這已經是很有范兒很鎮定了好不好?
一個學生氣的舞女?這確實是給了杜月笙一些衝擊,特別是她漲紅著臉跟老鼠那群人喊話的時候,樣子實在是很逗,難免總是會留下一些的印象的。特別是在一周后,他終於收拾完了老鼠那幫子人,當然其中也包括老鼠的「老頭子」——敢在上海灘不睜眼的惹到他杜某人,就要有付出相應代價的準備,除非有本事一擊即中把他弄死了,那也就算了,否則事情就沒有那麼好了結的。
結束后,他想起了那個約定,於是他難得的耐著性子連著三天等在黑貓歌舞廳,可是結果卻是都沒有等到人。招來了領班,叫全歌舞廳的舞女一字的排開,上上下下的全認了一個遍,也沒有聽說過有一個叫做「葛芬」的舞女。末了的時候問了下有誰招待過鄭家公子的,那自然是有的,鄭公子是黑貓歌舞廳的常客了,也經常會叫舞女相陪,可是那其中並沒有那個叫做「葛芬」的。
也許是被人戲弄了,又或者是那個舞女不清楚他的底細怕被他牽連隨便亂報的名字?不過既然你已經拒絕了我的善意回饋,那也就這樣算了吧,他不是個喜歡糾結這些的男人。
話分兩頭說。張嘉玢慌慌張張的跑出了女洗手間,回到了位子上。因著發生的這些個事情,實在不讓人愉快,鄭立成一行人也沒了繼續玩下去的興緻,都安慰了受驚的張嘉玢幾句,就起身回去了。
在出去的過道上,徐志摩突然上前幾步,就像是在跟朋友攀談似的小聲的在張嘉玢的耳邊說話,「沒想到張家小姐還挺喜歡出來玩的,只是不知道遠在寶山的伯父伯母知道不知道呢?」後面一句說的時候不免帶上了一些威脅的意味了。
其實坐下來沒有多久后,聽到徐靜華的那一聲「嘉玢」,他就徹底想起來了,那不就是他的前一位相親對象寶山羅店的張家二小姐張嘉玢嗎?只是當初覺得她的相貌實在不叫人愉快,配不起他,他也確實是不喜歡的,後來父親也不知怎麼的順了他的意思退了婚。只是最後他還是無奈的聽從父母之命娶了陳一知,一知相貌確實是比張嘉玢要清秀很多,可是一個纏小腳的女人,又怎麼配和他談天說地呢?他對此也是苦惱異常的。不過,跟那種舊式女人談什麼琴瑟和鳴,實在是對牛彈琴!
知道徐志摩已經認出自己來了,張嘉玢沒有想象中的慌亂,反倒是鬆了一口氣,不用再為這事提心弔膽的感覺。只是她現在還不清楚徐大少爺如今是個什麼意思。
徐志摩看了兩眼張嘉玢,於是用理所當然的口氣說,「我是覺得我們只是曾經相過照片並沒有什麼,希望在念開明女學的張同學也是這麼認為的。」說完,怕對方不理解,又添了一句說,「為了以免不必要的麻煩,我想還是不必要讓朋友們知道我們曾經那樣的情況了,你說對吧?」還用了一種我是為了你好,你也不必太感謝我的語氣。
張嘉玢倒是沒有很氣憤,她也喜歡這樣的默契,誰耐煩讓人知道自己曾經差點就要和這個梳中分油頭的有婚約?那不是平白的影響自己的行情嗎?於是很快的點點頭,「我也很高興你有這樣的想法,徐少爺,我們確實只是普通認識的,朋友,並且今天也確實是第一次見面。你可不要隨意把那些個話露出來哦,我可是還沒有嫁人的,會擔心聲譽的。」你這個已婚青年就請不要自以為很有行情,自作多情了。
徐志摩頓時覺得一晚上憋著的壓力頓時全消掉了,笑容也立時間燦爛真誠了許多,「就是啊,這種事情說出去,說到底其實對你們女孩子的聲譽實在是有些妨礙的。但是我想我們如今也一樣可以做朋友了的,開誠布公的說這些也沒有什麼的,對吧?我相信你是個明事理的女孩子。對了,我能叫你嘉玢嗎,你也不要那麼見外的叫我徐少爺了,跟大家一樣,就叫我章垿就好了。」說完附贈微笑一枚,真是自來熟的人啊。
其實平心而論,徐志摩並不是一個會惹人討厭的人,相反的,他笑起來很有親和力,說話也十分的風趣,又確實的很有才華,非常容易得到尋常人的好感。可以說,他是一個很好的「朋友」,當然,他卻未必是個好丈夫。他的所有殘酷和冷血,都已經給了「包辦婚姻的妻子」這樣的角色。這一些,別人估計都是看不到的。
興許是張嘉玢意外的好說話,談吐也很不錯,到底是在上海灘最好的貴族女學念書的,讓徐志摩也很願意和她交個朋友。而張嘉玢這個時候,其實也是非常好奇徐志摩的婚姻生活的。他現在的妻子,有沒有繼承她原本的不幸呢?她並不願意隨便就和這徐志摩交惡,畢竟在之後的上海灘,甚至是中國,徐志摩的才名還是很有影響力的,就算他在男女之事上如此行事,也擋不住人們對他的各種讚譽和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