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求見】
站在廊下吐出口濁氣,顧烜強迫自己靜下心來。至少要讓自己顯得自然一些,才這樣緊繃著,他怕是連沉夫人的屋子都進不去了。
正在廊下走著,那頭迎面就遇見了沉洛希,顧烜登時心頭一慌,想著走過去再正常不過的打個招呼時。那頭的沉洛希就已經轉了身踏著台階往下去了,動作一氣呵成,猶如沒看見他似得。
看的顧烜愣了片刻才訕訕收回心思,招呼周正往沉夫人那裡去了。
待他到了沉夫人那時,裡面的母女兩人也已經不再談論有關顧烜的事情了。
本來氣氛溫馨輕傷的室內因為顧烜的到底陷入詭異的微妙中,顧烜僵持著,不知該如何開口。想問沉夫人身體如何了,又覺得自己沒那個臉問。
好在沉洛衣看不下去了幫他說了幾句,他才算能夠稍微正常的開口和沉夫人說上幾句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似乎察覺到了沉夫人有些埋怨沉洛衣的意思。
但是,沉夫人這個態度比沉柯好上太多了,至少她還能對他笑笑,雖然非常敷衍,甚至透著不耐。但……這已經很好了,能撫慰一下顧烜在沉柯那裡受到的打擊。
趁著顧烜有些晃神的空檔,沉洛衣給了沉夫人一個安心的眼神,拍了拍她的手,便說待的時間也差不多了,要去書房見見父親。
顧烜聽了一陣頭疼,在與她出了屋門之後,就聽見她讓他先去正廳等著,她去見過了父親就去找他。
顧烜自然欣然同意,有些無精打採的帶著周正去了正廳。
這回來一趟沉家,簡直是要了他的命。坐在椅子上飲著茶,顧烜思量著,不管怎麼說,他把態度擺在那裡了,就喜歡沉家二老看見他的誠意了。但是,雖說他態度擺在那裡了,其實最關鍵的還是沉洛衣那裡吧。
若是他能和沉洛衣過好日子了,沉家人怕怎麼樣也不會有什麼異議了。可是,這種事情,豈是嘴上說說這麼簡單的,他念了無數次以後和她好好相處,可那次不都是事與願違。
這回楚封又回來了,他的處境怕是更困難了。就算沉洛衣不惦記楚封,但就怕楚封惦記沉洛衣!
顧烜默默捏緊了茶杯,一肚子的思緒不得排解,臉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沉洛衣從外頭進來時就看到他陰沉著張臉,不由得蹙了蹙眉,不緊不慢的開了口,「王爺,我們可以回去了。」
他先是一怔,繼而瞬間恢復先前神情,臉上再也找不出一絲陰晦。他站起來,看著她,「你和沉大人說完話了。」
她頷首,「嗯」了一聲,上前走了幾步,問他,「父親沒有難為你吧。」
看似關切的話語,他卻沒有在她的神情中看過一絲關切,一瞬間起來的熱切心緒又馬上低落了下去。他移了移目光,說:「沒有。」
於是她點點頭,再說:「那我們回去吧。母親那邊,臣妾也已經差人去通知了。」
他有氣無力的「嗯」了一聲,覺得心累。
看著他一副怏怏的模樣,她也是能猜到是因為什麼。方才去她父親那裡,她同樣也是聽到了與她母親一樣的話,若是決定和離,就寫信過來,他這個做爹的,不論如何都會替她敲定這事。
其實,沉洛衣真的很疑惑楚封是怎麼做到可以讓他父母都站在他那一邊的,或許,楚封什麼都不需要做。因為他比顧烜優秀太多,若沒有先帝指婚,說不定楚封才是她父母親心中最好的女婿人選。
回去的路上沉洛衣一直在尋思這事,比起楚封對她的心意,她更在意的是,楚封這個人真如他外表一樣?她可以說很是了解楚封的,這個人太過優秀且心思縝密,但實際上,她卻並未看透過這個人。大多時間,她更容易被他的外在所吸引,從而忽略一些內在。她還記得以往有人對她說過,楚封這個人,心思縝密到令人可怕。
沉洛衣心思漸沉,而顧烜心情持續低落,由衷的為自己現在的處境感到不安。
——
兩人回到府里的時候,便各自回自己院里了。
顧烜精神緊繃了這些天,甫一回到房間,就一頭栽到床上閉上了眼睛。周正在一旁瞧著,最終還是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這些天顧烜把自己綳的太緊,弄的自己極其緊張又特別容易疲勞,再加上晚上經常睡不好失眠。這回從沉府回來一下子鬆懈下來,躺在床上沒多久就睡著了。
外頭的周正掐准了時間進去,果不其然人已經睡著了。
於是他小心翼翼的替他脫了鞋,安置好蓋上了被子,這才又退了出去。
然另一邊的沉洛衣還沒來得及好好歇歇,冷玉就再次找了上來,這回,說什麼都要見她。
沉洛衣心中詫異,按理說這清倌人那清高的性子,能有什麼事要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她?甚至是一開始都用了吹簫這種辦法,她心裡奇怪,冷玉或許根本就不是因為後院里什麼糟心事要見她。
冷玉進來時,眉目間的焦躁極為明顯,她有些急切的想要開口說話,卻又生生憋了下來,微微皺著眉頭對沉洛衣道:「王妃,可否先屏退左右。」
舒雲一聽便有些不樂意,那頭沉洛衣就已經要她們退下了。舒櫻拉著她應了是,兩個人一起退了出去。
「現在人都下去了,你找我,是要說什麼。」沉洛衣示意她坐下說話。
冷玉並不急著坐下,而是看著沉洛衣直接就說出,「我以前見過楊億瑤。」
沉洛衣一怔,坐在椅子上抬眼眼她,心裡雖有詫異卻也面無表情,「嗯?怎麼了?」見過她,有什麼奇怪。
冷玉瞧她面無波瀾的模樣,幾步走過去也坐了下來,面色凝重道:「王妃,你可知道這個楊億瑤是什麼身份?」
她仔細想了想太后給她的那些資料,道:「孤女,在江湖上小有名氣。」挑了最簡潔的說了出來。
冷玉一聽之下就擰了眉頭,那裡還見以往的一點清高模樣,「那她以前的事情你知道嗎?」
這下換沉洛衣皺了眉頭,冷玉嘆了口氣,道:「王妃,實不相瞞,我與這個『楊億瑤』是認識的。」她一頓,凝著沉洛衣說:「我與她同是渝州人士,曾一起被人買去杭州,因為她樣貌出眾,小小年紀就被人帶去特訓,那個時候,她還不叫楊億瑤,而是叫……白嬌。」
「當時我們所在的那個青-樓,是個只有是漂亮姑娘就想收進來的地方。那個名叫楊億瑤的,因為她養父眼睛瞎耳朵也不好使,經常出入我們那裡給姑娘們做些小東西。我也是有幸見過幾次,確實是個水靈靈的美人。」冷玉一壁說一壁觀察沉洛衣的神情,瞧她已經有了幾分不耐就直接進入了主題,「正好,我們那個地方,想要這姑娘。」
沉洛衣一下子凝住了她,「你意思是說,現在府里的這個楊億瑤其實是白嬌?」
冷玉連連點頭,「確實如此。」
沉洛衣就笑了,「冷玉,這種事情不可胡說。沒憑沒據又是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怎麼能相信你。」活生生的兩個人交換身份,誰會這麼閑?而且,當人都是傻的,換了會看不出來?若是那青-樓想要姑娘,什麼手段不行,要這麼麻煩把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一個姑娘去換另一個姑娘?
「王妃,我知道你可能不會信。但是我沒有任何欺騙你的理由。」冷玉此時已經冷靜下來許多,「你也不用懷疑我使什麼手段陷害您,或者想要爭王爺什麼寵愛。」她這樣說著,也不做任何解釋,直直的凝著沉洛衣,道:「王妃,這天下的事情,無奇不有。更何況,楊億瑤這事情,不是奇,而是巧。」
沉洛衣沉色看她,「你先說說看。」不論什麼,聽一聽總是無妨的。
「我記得當時青-樓里的管事是想把楊億瑤直接硬搶過來的,她那個爹,又瞎又聾身子也不好。白撿的女兒丟了也掀不起什麼浪來。但是可巧的是,白嬌,她的臉傷著了。」
沉洛衣不著痕迹的折了折眉心。
「白嬌是練習舞蹈時傷著的臉,劃了一個口子。管事的一看臉都壞了,人肯定也不能要了……」冷玉頓了一下,聲音稍微沉了一些,皺了眉頭,「但是,我不清楚中間過程發生了什麼,楊億瑤被搶進青-樓里來了,改名白嬌……而白嬌,則成了楊億瑤,離開了青-樓。」
沉洛衣這下已經滿心驚愕了,只聽冷玉接著道:「我與那白嬌那時關係還算不錯,算是有些交情。所以,她離開時,我與她還見過一面。」
「……敢問,她的年齡……」沉洛衣慢慢開口。
「她與我年歲相當,比我大了一歲,今年應是二十有一。」
沉洛衣當即睜了睜眼睛,頗有些不相信的看著冷玉,敢情這楊億瑤比她都大,卻還裝十六少女,說自己和顧烜同歲?!
「王妃,後面的事情,楊億瑤的養父死的也巧,所以她就離開了杭州。而那個進了青-樓的楊億瑤因不忍羞辱沒一個月的時間就自盡了,而我,因為被京城裡總店過來看人相中了我,這才入了京。」
冷玉的聲音消落下去,但沉洛衣卻沒有從她這番話里回過神來,信息量太大,而且太過巧合。她問:「你不是她傷了臉嗎,那她臉上的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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