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就在這一瞬間,笑歌徹底的反應了過來。
事情怎麼可能那樣順利?
什麼都往最好的方向走。
小二娘又怎麼會真的那麼有良心,對一個可以做她父親的胖老頭情深意重?
她畢竟是這般如花似玉的一個美人兒。
笑歌雙手被兩個兵士粗暴的抓住反剪著扭在身後,強迫她跪下。膝蓋猛然磕在冰涼的石板地上,笑歌只覺自己的骨頭彷彿陶瓷一般易碎,將要開裂。
然而身體上的疼痛她根本顧不上,當下憤怒與悔恨交加,她如夢初醒,她上當了,徹頭徹尾的被小二耍了!
她以為自己不算是個好人,她以為回到古代一年以來,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心思單純的交易員了。不是沒有對小二娘小心謹慎的試探過,但人的心實在是一潭看不見底的深淵,旁人永遠無法揣測有多深有多暗。
你以為你已經很壞了,其實在真正的壞人眼裡,不過幼稚得可笑。
她激憤的揚起頭,「你騙我?!」
「我騙你?你難道沒有騙我?別把自己摘得那麼清白,你許三莫非還是什麼好東西么?你沒有騙我義哥有救?你打的什麼如意算盤老娘還看不懂嗎?不就是想哄我去拉汪大哥下水,去救你的情郎阿誠嗎?你以為我傻?天底下就單你一人精明?呵呵。」
說著小二娘掩嘴嬌笑一聲,「再說了,你不是想救義哥與阿誠嗎?現在我不是正好成全你嗎?你去同欽使老爺說,都是你乾的,不關鄭康的事,說不定你把這些罪責全部往身上一攬,欽使還真放了他們也說不定。你看,我哪裡有騙你,這正正是幫你啊。」
「小二娘,就算我騙了你,可那是為了救人,我毫無害你之心。你大可戳穿我,大可不回益州,可這樣將我們抓起來對你有什麼好處?」
「對我沒有好處,可對汪大哥有好處啊。你們這些金杏樓的餘黨本來就該全部抓起來!」說著,小二娘抬頭凝望著汪俊,柔聲道,「汪大哥,人家一片苦心可全都為了你啊。」
汪俊摸了摸小二娘的臉,「小小,汪大哥一定會記著你這份情。」
笑歌高聲打斷二人的*,試圖說服汪俊,「汪都虞侯,你將我們都抓起來對你並無好處。你想想看,諶欽使並沒有下令捉拿我,莫說我已不是金杏之人,就算是,連那些堂主大哥都沒被抓,何況我一個小娘子。你抓了我這種小角色有什麼用?這種於你無半分好處之事,都虞侯又何必憑空結仇呢?今日你放了許三,他日我定當相報。」
誰知汪俊卻臉色陡變,「仇?哼!老子跟你怎麼沒仇?要不是你把這銅錢搞得忽上忽下的,老子能虧那麼多錢嗎?奪人家財,視同殺□□兒!這梁子一早就結下了!諶欽使沒抓你,是因為他不知道躲在金杏樓背後搞東搞西的就是你這婆娘,要知道了,你以為你還有命好活嗎?要不是小小告訴我這些,老子還蒙在鼓裡呢,還以為是邱老頭那個老不死的搞的呢。
實話告訴你,我恨不得扒了鄭康那老胖子的皮,你還指著我救他?哈哈,真是異想天開!他砍頭那日老子不帶頭去多割兩塊肉都算行善積德了!
現在抓了你,正好去找欽使邀功,你這妖女,不僅大亂益州銅事,還密謀賄賂朝廷將官,策劃營救奸商惡犯,實在是罪大惡極,老子將你交上去給欽使,你說老子有沒有好處?
哼,姓付的想壓著我不讓老子出頭,這樁功勞可是我一人立下的,看他怎麼壓得住!」
笑歌無法,轉向小二娘,「小二娘,我同你無怨無仇,你何苦要害我?義哥如今難救,你有大把錢財傍身,何必再跟了汪俊這個大老粗,他哪一點配得上你?你自己一個人自由自在豈不更逍遙?難道你還真一心為他謀划?說出來你不覺得可笑嗎?有誰會信?」
小二娘眼神中劃過一抹不平恨意,「就只許你同阿誠那小子郎情妾意,就不許我同汪大哥情投意合嗎?當初要不是鄭康將我強行奪走,我一個小娘子又反抗不得,才被迫委身於他,這幾年來我忍辱負重,如今終於有機會同汪大哥終成眷屬。你問我設計抓你有什麼好處?我告訴你,這就是我最大的好處了!」
她一邊說,一邊有些激動的離開汪俊的懷中,走到笑歌面前蹲下來,陰狠的說道,「而且,我討厭你,我看你不順眼,就這麼簡單。」
「好啦,夜深了,*一刻值千金,小小,不要與她廢話了,都帶走,先關起來,明天一早老子就去找諶欽使。」
汪俊走過去拍了拍小二娘的肩。
笑歌絕望的哀求道,「小二娘,就算我有錯,得罪了你,可徐午年他們是無辜的,李黑子他們一路盡心儘力護送你,你放了他們吧。」
「放,為什麼要放?抓一個也是抓,抓幾個也是抓,要不是他們,老娘能老實跟著你回益州嗎?他們難道沒同你一起密謀救人嗎?多幾個人,說不定汪大哥的功勞還大些呢。」
徐午年在一旁大吼道,「孫小小,你這個賤婦!你放了許三娘子!要不然我徐午年一定不放過你!」
「徐午年,你不要鬼吼鬼叫了,你有命活著爬出大牢再說吧。」可小二娘瞥都懶得瞥他一眼。
說完,她再也不理會他們,汪俊揮一揮手,笑歌他們全部被帶走關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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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歌被暫時單獨關在了廂軍營房的某處。
雖然之間汪俊說第二日一早便去請見欽使,將她獻上邀功。可奇怪的是,這之後卻再無動靜,一連幾日都沒有人來提審她。
笑歌消息閉塞,完全不知道外面到底情況如何。
每日里甚至連人影都見不到兩個,只有一個下等兵送兩餐牢飯過來。
笑歌有意想同他搭話,打聽點外面的消息,但剛一開口,那人便說,「咱們老大早就說了,你這婆娘最是狡猾的,盡會說些妖言妖語來哄騙人,你莫要白費口舌了,小爺我不會上當!」
說完,連飯也不給笑歌吃了,直接奪了碗就走。
笑歌無計可施,她從來沒像現在一樣覺得自己如此無用。
這兩日來,她想了許多,想小二娘為何要這麼做,想她怎麼這麼愚蠢的就輕易上了當。
小二娘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若是不願意回益州,明明可以帶著錢走的,可她卻偏要回來害人?
當然絕不可能是如她所說,她同汪俊兩情相悅。也絕不僅僅是因為她討厭笑歌。
笑歌嘗試推測她的心理。
小二娘最開始應當是不想回來的,但義哥派著兄弟跟著她,在義哥來說,是出於保護她的意思,恐怕在她看來,卻是出於監視看守了。
若是笑歌沒出現,她稍後獲知金杏樓出事的消息,恐怕會想辦法扔下那些人跑了。
她絕不願受義哥牽連,誰知道此事會不會禍及妻妾呢?
就算沒有,抄家之後,她手頭的錢還穩不穩當,能不能保住,這也是她需要考量的,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還是跑路比較穩妥。
笑歌不知道義哥有沒有安排好幫小二娘潛逃出大趙,也許倉促間還沒有安排好,也許笑歌晚去一兩日,義哥的人便會找到鄉下去,幫忙她跑路。
可惜笑歌出現了,她還哄騙小二娘回益州來幫手救人。
在小二娘看來,笑歌不是省油的燈,她在益州銅鐵錢黑市上呼風喚雨,又搞死了邱老爺子,她心下先就起了防備,她們那種常年帶著面具生存的人,真要裝起來,以笑歌那點可憐的看人本事,根本瞧不出任何端倪。
她自然不敢拒絕笑歌的請求,李黑子他們是忠於大老闆的,一說回去救人,肯定是聽笑歌指派的。她也沒有拒絕的餘地。笑歌捫心自問,就算當時小二娘拒絕,自己也一定會想方設法,軟硬皆施把她弄回益州找汪俊幫忙,因為這也是笑歌當下唯一的指望。
小二娘自然也深知這一點。
但她壞就壞在,即使她見一面汪俊,也沒有損失什麼,但她卻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把笑歌搞到監牢中。
或許在她的盤算里,既然回來了,那也沒必要跑了,笑歌讓她見汪俊也提醒了她,現在她還有這樣一個舊靠山可以依傍。這時代沒有多少人願意背井離鄉的。益州畢竟是小二娘生活了這麼多年的熟悉的地方,能不跑肯定還是不跑的。
汪俊雖然沒錢,但到底是個都虞侯,在益州城裡罩著她還是綽綽有餘的。
所以她不如索性把笑歌當見面禮送給了汪俊。幫汪俊立了這樣一功,既邀了寵,又解決掉金杏樓跟出來的這些麻煩,她何樂而不為?
只是當時,笑歌是再也想不到這中間的曲折。
人的心,從來都是最暗黑難測之處。
笑歌在當壞人這點上,是當得太不夠格了。
她從不主動害人,可有的人,哪怕只是為了一點可能的利益,也可以輕易的置旁人於死地。
是的,死。
這一次,笑歌有足夠多的空閑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
她也許會死在這裡吧?
可她想得更多的還是阿誠。
阿誠現在怎麼樣了呢?
他同大老闆是關在一起的么?
從前他看她穿得少些都會不高興的說,老子看不得你受凍!那他現在看著她這樣受苦,又會怎樣呢?笑歌甚至馬上在腦海中浮現出了他那嫌棄又心疼的表情。
她想,阿誠是個好人。
還有徐午年,徐午年也是個單純的好人,只是以那孩子的脾氣,一定會在獄中很吃些苦頭吧。
但願他能逃過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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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關起來的日子不太分得清楚晨昏,時間彷彿只能靠那兩次送飯來確認。
正當笑歌神思飄渺之時,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笑歌不太確定這是不是平日里送飯的時間,但她聽見了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
是有旁人進來了。
笑歌陡然站了起來,是誰呢?
是有人終於想起要提審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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