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四目相對，相顧無言，葉清揚多希望葉以晴能說些什麼，就算是罵她也好，這樣她心裡至少好過一些。

可葉以晴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葉清揚的眼睛，也許是承受不住這樣的目光，葉清揚說了一句「我睡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只留下葉以晴獨自坐在那裡。

葉以晴看著已經閉上眼睡去的葉清揚，伸出手想要給她拉一下被子，卻發現抓著被子的手忍不住在顫抖。

真的忘記了，曾經的一切，所有的回憶，還有那一份不曾開始的感情，而現在，連人也要從自己身邊走開……

當葉清揚那句話說出口時，葉以晴的瞳孔迅速收縮了一下，而後才鎮定的開口說了一句

「好，我陪你一起去」

葉以晴多希望是自己看錯了，她看著葉清揚眼裡的為難，只得別過頭假裝沒看見。

只是，該來的終究會來，不是她想逃避就能逃避得了的。

葉清揚有些猶豫地開口，「我跟爸媽，還有芷美一起回美國」，過了一會兒，又補充了一句，「我會回來看你的媽咪」。

話中之意，就是不需要葉以晴跟她一起，而且自始至終葉清揚說的都是「回」美國，而不是「去」美國。

葉以晴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葉清揚的眼睛，像是想從她眼裡看出什麼一樣。

到最後，葉以晴也沒有從葉清揚眼裡看出什麼，她的眼睛那麼清澈，清澈的能清晰的看見自己的影子。

葉以晴別過頭，看著窗外萬里無雲的晴空，明媚的迷了她的眼。

江芷美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葉以晴微微仰著頭看著窗外，她並沒有出聲，也沒有走進去，只是站在病房門口，和葉以晴一樣，望著窗外的一片晴朗時光。

第二天，趁葉以晴不在的時候，葉清揚把事情也告訴了商千默和許研她們，只不過這一次卻沒有昨天告訴葉以晴以後那樣的風平浪靜，特別是在葉清揚說要和江芷美一起回美國以後，商千默的眼神瞬間就變了，就連一向溫柔的許研也變了臉色。

「葉清揚！你給我再說一遍！」

再一次，商千默直呼葉清揚的大名，自從葉清揚醒來以後，商千默已經交過好幾次葉清揚的大名了。

葉清揚倒顯得鎮定許多，抬起頭，直直地看著商千默的眼睛，有些輕描淡寫的道

「我要回美國了，和爸媽，還有芷美一起」

「你！你混蛋！」

「默兒，你冷靜點」

眼看著商千默就要下手，許研連忙擋在了她的面前，可商千默根本就不聽勸

「你個忘恩負義的傢伙！你再跟老娘說一句試試！」

商千默嚷嚷著揚起了右手，見狀，坐在旁邊的江芷美立即擋在了葉清揚的面前。

「默兒！」

許研手上一用力，把商千默推離葉清揚的病床邊，要不然，剛才商千默真的一巴掌就上去了。

「商千默！你別太過分了！你有什麼資格在這兒教訓她！」，江芷美的臉色看起來也不太好。

這下商千默就更來氣了，「你算哪根蔥！我教訓她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了！」。

「我」，江芷美剛要反駁，卻被葉清揚拉住了。

不過，葉清揚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對著江芷美搖了搖頭。

「清揚，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去美國嗎？」，許研看著葉清揚問道。

也許是沒有想過許研會這麼問，葉清揚似乎有一剎那愣住了。

「我爸媽都在美國，我的家就在那兒啊，我應該回去」

「放屁！什麼美國！當初要不是冰人把你撿回來，你早就……」，商千默終究是沒把那個字眼說出來，「回美國，你有沒有想過冰人的感受？！她有多難過你知道嗎？！」。

「你以為全世界就葉以晴難過嗎？她就不難過嗎？」，江芷美的胸口有些起伏不定，「她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們還想要她怎麼樣！」。

「芷美」

「笑話！我們有讓她怎麼樣，我們能讓她怎麼樣！」

「我已經告訴媽咪了」，葉清揚看著商千默道，「她同意了」。

「你都說了，難道冰人還能綁著你不讓你去嗎？！」

「怎麼了？怎麼吵起來了！」

白靜的聲音突然傳來，眾人往門口看去，就看到白靜和黃媽進來了。

滿屋子的火藥味，還有剛才聽到的爭執的聲音，讓白靜不禁皺起了眉頭。

「好好的怎麼就吵起來了呢？出什麼事了？晴兒呢？」

「您自己問她吧！」

商千默扔下這一句話，就氣呼呼的離開了病房，許研也隨即跟了出去。

「默兒，默兒」

商千默一直在前面快速的走，許研就一直在後面追。

終於，許研一把拉住了商千默的胳膊，把她的臉掰過來看向自己。

「默兒」

許研抬起手，輕輕地擦掉商千默臉上讓她心疼的淚水。

「默兒，你這樣又是何必呢？小揚她已經都不記得了，不記得我，不記得你，也不記得以晴」

一切就像從頭開始，只不過，這一次，第一個出現在葉清揚生命里的不再是葉以晴，而是江芷美。

「我只是，只是擔心冰人她」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不知何時站在離她們不遠處的葉以晴……

醫院的花園裡

葉以晴、商千默和許研三人坐在一條長椅上，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商千默的眼睛因為哭過的關係，還有些紅。

「小默，不要再為難她了」，葉以晴突然開口道。

商千默沒有回答，只是別過了頭，眼淚一下又下來了。

許研看著葉以晴的側臉，「以晴，你真打算讓小揚去美國嗎？」。

葉以晴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不遠處的住院部大樓，葉清揚就住在第8層最中間的那間病房。

「如果真的讓她去了，那可能」

許研終究沒有說出口，她相信，聰明如葉以晴，一定明白她要說什麼。

「冰人，你真的不後悔嗎？」

葉以晴轉過頭，看著商千默的眼睛

「小默，你知道嗎？我曾經以為，就算不能一起，我至少能夠守住她，她能在我的身邊，可是如今看來，還是一樣」

一樣的守不住，不管是情，還是人，終究都失去了。

日子定了，就在這個周日，晚上七點的飛機，z城——紐約。

星期六早上，在得到席暮生的允許后，葉清揚辦理了出院手續。

蘇文、蕭吟、席清和林牧都來了，商千默雖然不想來，不過最後還是被許研拉來了。白靜和黃媽在家裡等著，就沒有過來。

走到醫院大門口的時候，葉清揚站在原地，看著停在左右兩側的車，一邊是葉以晴的，一邊是江芷美的。

葉清揚看了眼江芷美，最後還是走向了左邊，和葉以晴一起回了葉家大宅。

晚上，一家三口再加上黃媽坐在一起吃飯，這樣的一幕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

不過，餐桌上的氣氛卻有些沉重，誰都沒有開口說話，黃媽甚至還偷偷抹了把眼淚。

直到白靜開口，「來，我們以橙汁代酒，慶祝小揚今天出院，希望她以後能一直平安快樂」。

葉清揚端起面前的橙汁，在喝之前下意識的看了眼葉以晴，不料葉以晴也突然看向她，四目相對，葉清揚連忙移開了視線。

大家都刻意不去提葉清揚要去美國的事情，怕徒增傷感，不過就算是這樣，這頓飯吃的還是讓人有種食不知味的感覺。

吃完晚飯後，葉以晴就讓葉清揚去把澡洗了，把她帶上樓，帶到葉清揚的房間。

葉清揚站在房門口，看著葉以晴走進房間，把她的睡衣拿到浴室。

「怎麼還站在門口？」

聽到葉以晴的問話，葉清揚回過神，「這是我的房間嗎？」。

葉以晴點了點頭，「快進去洗澡吧」。

葉清揚點點頭，剛走到浴室門口，就聽到葉以晴道

「水不要放太涼，不要洗太久，記得把身體擦乾再穿衣服」

十分鐘后，浴室的門開了，葉清揚濕著頭髮剛走出來，就聽到葉以晴的聲音

「不是讓你不要洗頭嗎？」

葉以晴嘴上雖這麼說，下一秒手上卻拿著毛巾給葉清揚擦著頭髮，似乎早已料到葉清揚會這樣。

「洗澡了不洗頭感覺很奇怪，所以就沖了一下」，葉清揚道。

聽到這話，葉以晴的動作突然停了一下，腦海里突然浮現起以前的一個畫面。

「都說了，感冒了就不要洗頭了」

「洗澡了不洗頭的話感覺會怪怪的」

葉清揚看著葉以晴突然看著她發獃，忍不住開口叫了一聲，「媽咪」。

葉以晴回過神，看著正看著她的葉清揚，有一剎那，她以為還是從前，她還是她，葉清揚還是葉清揚。

「過去坐下」

葉清揚乖乖走到床邊走下，看著葉清揚拿起床上早已放著的吹風機給她吹頭髮。

感覺著溫暖的風吹過髮際，葉以晴的手指穿過發間，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吹乾頭髮后，葉以晴走到一邊的柜子上端來一杯水遞給葉清揚

「把葯吃了」

葉清揚拿起葉以晴手裡的葯放進嘴裡，而後接過她遞過來的水咽下。

「你自己待會，我去洗澡」

葉清揚看著葉以晴出了房間，瞬間就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一轉頭，就看到了床頭柜上擺著的照片，葉清揚和葉以晴的那張合照，自葉清揚從美國回來以後，又把它擺在了自己的床頭。

葉清揚看著照片中的自己笑容陽光燦爛，身旁的葉以晴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兩人站在一起看起來並不奇怪，有種怪異的和諧和美感，葉清揚忍不住把相框拿了起來。

「這是你跟晴兒在很久以前照的了」

葉清揚聞聲抬起頭，就看到不知何時進來了的白靜。

「奶奶」

白靜笑了笑，走到葉清揚的身旁坐下，看著葉清揚手裡的照片道

「看那時候的你笑得多開心，這可是你最喜歡的照片，去美國的時候也帶去了，回來后又擺在了自己的床頭」

「這次要不要帶回去美國？」

葉清揚轉過頭看著白靜，「可以嗎？」

白靜卻突然站起身，「跟我過來，我帶你去看些東西」。

白靜把葉清揚帶到了葉以晴的書房，走到了書櫃最右邊靠窗的位置。

葉清揚抬起頭，櫃門關著，但並沒有上鎖，而後就看著白靜拉開了櫃門。

在櫃門拉開的那一剎那，葉清揚一下愣在了原地。

柜子里放了十幾個相框，相框里都放了照片，而照片上的人都是葉清揚。

「這是我嗎？」

葉清揚有些不敢置信的問白靜，白靜點點頭

「這都是你去美國留學期間晴兒親手拍的，不過你都不知道」

葉清揚看那些照片都是在不同的時間拍的，春天，夏天，秋天，冬天，有她一個人漫步在林蔭大道的，也有她和一群外國人在球場打球的，還有她走在大街上的……

「還有這些」

葉清揚順著白靜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書櫃最下一層擺著的柯南人偶，工藤新一和毛利蘭，江戶川柯南和灰原哀，還有怪盜基德和中森青子……

在很多年以前，葉清揚一邊看著《名偵探柯南》一邊對葉以晴道

「我覺得新一和蘭一起，柯南就該跟哀一對，然後基德和青子，有情人終成眷屬，圓滿！」

「這些都是你去美國的時候，晴兒每年在你生日的那天買的……」

第二天

早早地吃過晚飯，葉清揚就準備出發去機場了。

葉清揚沒讓白靜和黃媽跟著去，只是由葉以晴一個人送她去機場。

剛走出門，就看見江芷美的車開了進來，不過最後葉清揚還是坐著葉以晴的車到了機場。

而在機場，蘇文、蕭吟、席清、林牧還有商千默和許研早已經到了。

商千默看著葉以晴拉著行李箱出現，後面跟著葉清揚，還有同樣拉著行李箱的江芷美，這臉色瞬間就拉了下來。

商千默軟話硬話都說了，就是不明白葉清揚為什麼執意要去美國，在這裡不是挺好的嗎？難道是怕葉以晴妨礙她和江芷美嗎？商千默想想就很生氣！

江芷美和蘇文蕭吟去取機票和郵寄行李，葉清揚就和葉以晴他們坐在休息區等。

「在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要按時吃藥，還要定期去醫院做檢查」

「冰人，你這回是操太多心了！她有那個女人照顧，有什麼好擔心的」

許研拉了一下商千默的胳膊，商千默撇了撇嘴，沒再繼續往下說。

「清揚，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記得回來看我們」，林牧道。

席清忍不住紅了眼，「清揚，你把病治好了以後，一定要趕快回來」。

沒過一會兒，江芷美她們就回來了，手裡拿著機票。

「小羊羊，我們該登機了」

蘇文和蕭吟先過了安檢，然後是江芷美，葉清揚緊隨在後。

「媽咪，你好好照顧自己，還有，讓奶奶和黃媽多注意身體」

葉以晴點了點頭，一直看著葉清揚過了安檢，葉清揚只在轉身往登機口時回頭看了一眼。

葉以晴一直站在安檢口，看著一群又一群的人從自己面前走過，來來往往。

商千默在身後看著，想要上前，卻被許研拉住了。

就這樣，三人在國際登機口不知站了有多久……

葉清揚獃獃地坐在貴賓候機室，直到江芷美叫她才回過神。

「該走了」

蘇文和蕭吟先走，換了登機牌，緊接著是江芷美，江芷美剛遞上機票，葉清揚突然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

就在離葉家大宅不遠處的一幢小型複式別墅里，別墅門口停著一輛紅色的蘭博基尼，車門還是打開著的。

而在別墅二樓的房間里，江芷美心慌意亂的拿起桌上的藥瓶，打開，卻因為手一抖，藥丸全掉在了地上。

江芷美來不及去撿，又倒出了幾粒，而後連忙扶起已經疼得蜷縮在一起的葉清揚。

「乖，把葯吃了，吃了葯以後就不疼了」

葉清揚雙眼緊閉，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頭，額頭上全是豆大一樣的汗珠。

聽到江芷美的聲音勉強睜開眼，哆嗦著嘴唇吃下江芷美喂下的葯，可這水卻怎麼也喂不進去，也許是頭太痛的緣故，葉清揚一直牙關緊咬，江芷美一下也不知道該如何，只是緊緊地抱住了葉清揚。

「很快，很快就會好的，我已經叫醫生過來了」

原以為吃完葯之後，葉清揚會像之前一樣，過一會兒就會開始慢慢好轉，可江芷美卻發現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反倒有中越來越嚴重的趨勢，葉清揚的整個背部都被汗浸濕了。

「媽咪，媽咪」

江芷美看著神情痛苦的葉清揚，嘴裡卻在不停地喊著葉以晴，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江芷美一隻手抱著葉清揚，另一隻手想要去夠扔在床邊的電話，就在這時，虛掩的房門突然嘭地一聲被人推開。

「是你！」。

江芷美看著葉以晴進來，身後還有商千默許研，還有席暮生。

一抹涼意襲上額間，讓葉清揚的神智稍稍清醒了一些，微微睜開眼

「媽、媽咪，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