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守在古堡的公主2

第2章 守在古堡的公主2

當陽光透過樹葉的隙縫投照在臉上的時候,他便醒了。夏夜暑熱未消,就算是在涼快的樹蔭下過夜,也會弄得滿身是汗。稍微收拾了一下昨晚篝火的痕迹后,他立即跑去了不遠處的一條小溪洗臉,見四處無人,索性跳了下去洗了澡。清涼的溪水甘甜美味,仍帶著早晨的清冷,使頭腦一下子清醒起來,似是記起了什麼,他在石頭上晒乾了身體之後,便迅速地穿好衣服騎上馬往北邊走去。

這幾天到處奔波,吃過最好的食物還是兩天前在那個幾乎是廢墟的城鎮上的麵包和乳酪,潛入樹林中的大樹遮罩了陽光,要打獵也難以辨識動物,若驚動野豬或狼的話自己必死無疑。但若沒記錯的話,在昨天晚上起來小解時,有看到遠處微小的火光、也聽到了轟隆隆的響聲的。照這樣情況看來,那城堡內仍有人居住,如果今天晚上能喝到一點酒就好了,沒有也無妨,能夠在床上過夜就好,草堆他也能勉強接受。

四周草地翠綠,樹林茂密,溪水如銀白色的緞帶從山坡上潺潺流下,北方山巒互相依靠,一條彎彎曲曲幾乎不見痕迹的小路淹沒在樹林之中。

利昂山谷的白玫瑰城堡就在山的頂端,雖十年前被裡約克親王,不,現在應該稱為里約克國王,被他用一把火燒得幾乎成了廢墟,在山底仍然可見古堡的輪廓,它仍然威風凜凜地站立著,猶如身穿銀白色的盔甲的戰士,至死也不低頭。

利昂山谷的蘭卡斯特一族,是北陸內最古老的家族,六百年來,白色城堡象徵著至高無上的榮譽責任與驕傲的起源地;五月的時候,圍繞城堡的七座高塔便升起白底鍍金的旗幟,蘭卡斯特榮耀無比的白玫瑰圖騰便隨著春風在山頂上高傲飄揚。

之前,在五月十五日的清晨,和煦溫暖的春風在如碧海綠波的無際草原上吹拂起朵朵漣漪,當第一絲曙光照亮地平線的邊緣時,邊有低沉而雄厚的長鳴,從城堡最高的東塔響起。四方城門同時敞開,全身穿戴銀白戰袍的雙列隊陣的騎士們兵分四路,手持蘭卡斯特家族白底鍍金的旗幟向通往北陸東南西北的道路飛馳而去,一路號角長鳴不絕,綿延直至天涯盡頭及海的彼岸。

那是召集著來自各地的騎士的號角,呼喚他們來競爭五年一度的「棘刺桂冠」。

不久之後,在城堡腳下的平地之處便會立起無數的帳篷,五彩繽紛的旗幟把平靜的山谷染得活潑熱鬧,四處都是馬嘶聲咒罵聲大笑聲呼喚聲;各式各樣的盔甲讓人看得眼花繚亂、年輕的蒼老的健壯的纖瘦的畸形的肥胖的騎士們共聚一處、到處可見打架喝酒吆喝的情景;妓、女們花枝招展的扭擺著臀走過,晚上處處可聞她們嬌嗔連連或瘋狂大叫的叫喊。

六百年來,沙場上無數個騎士在這沙場上一戰成名,貴婦淑女們用扇子掩著嘴悄悄竊語、拋著媚眼為騎士們的長/槍上繫上自己的手帕、喝醉的貴族們則是為了自己下錯了堵住輸了錢而滿嘴胡語的咒罵;競賽結束之後便是宴席,不知道有多少貴族們在這裡結成了親家,更不知道有多少淑女貴婦們在這裡和自己心儀的騎士私奔出走,造出無數風流傳說、歌謠、以及私生子女。

西陸有希瑟蓮家族舉辦的一年一度的華麗面具舞會,同城共醉;而北陸卻有蘭卡斯特的競賽,來自四面八方的勇士們在這裡拋下熱血,結識摯友,打敗勁敵,然後高傲的戴著由王后親手種下的金色玫瑰的棘刺形成的桂冠,向不知名的未來駛去,名震七海。

但這樣的情景再也不會出現了。他邊走邊憂鬱的想著。那是騎士們的輝煌時代呵……直到里約克國王親手在宴會上殺了自己的兄長愛德華·蘭卡斯特國王一家,屠殺了整個白色城堡,就連最小的侄子都沒放過;他們說,每到雨果小王子祭日,他的幽魂仍然會在高塔上出現,哭喊著從高塔上被人摔下,一遍,又一遍。

據說,蘭卡斯特家族的男性全被殺盡,只有兩個小公主仍然活著。

最小的伊利蒂亞公主在雙親被殺的時候只有六歲,現在被裡約克國王收養,在亞達噶皇城享受著公主的待遇……當然,那是好聽的說法,世人都知道這相當於囚禁成人質,至於誰會來贖她,那便有成千上萬的版本了。有人說當年羅德王子並沒有死,而是被忠心耿耿的僕人護送出境,前往了遙遠的西陸,正在那裡秘密地聚集人馬,總有一天會浩浩蕩蕩的輝煌返回;有人說沒有死的是二王子禮克,他被遠親收養而被派遣去亞達爾加學院學習早已消失在北陸上的法術,為了以後某日的王者歸來。甚至連小王子雨果都沒死,被從高塔上丟下來的是奶媽的兒子,他被某個秘密的刺客聯盟收養,總有一天會親自取下里約克國王一族的頭顱。

流言蜚語甚多,幾乎到了北陸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個版本,這幾種只是最廣泛的說法,但他知道,這都不是真的,無論如何,就算蘭卡斯特家族仍有有繼承人,也再也不會有昔日成千上萬的騎士共聚一處而光明磊落的比武的場景出現了,那種充滿榮譽輝煌的時代,一去不返。

至於另外一位公主,愛德華國王與安娜莉亞王后的掌上明珠——長女愛蕾絲達,更是眾說紛紜;有人說白城堡被奪下之後,里約克國王被她的美貌所迷惑,便收了她為情婦,等她長大之後便暗地刺殺了自己的王后,用她做了替身;有人說她為了不讓雨果小王子落入敵人的手裡,便親手把弟弟推下了高塔,當場就瘋了,最終在亞達噶城刺殺國王未逐、被暗地處死分屍;總之,眾口鑠金,關於蘭卡斯特家族的傳說在整個北陸沸沸揚揚,這十年來從未消停過,而事實卻是,的確沒有人再見到愛蕾絲達公主。

但他知道,她還活著。

否則他不會千里迢迢的趕到這個誰都不敢接近的城堡。

他邊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思想,邊沿著唯一駛向城堡大門的路走著,十年前,這條路非常寬闊,可容四輛馬車同時前進;兩旁都種著白色玫瑰,每五百步便有蘭卡斯特家族的旗幟樹立在旁,盔甲乾淨明亮的士兵時不時地在道路上巡邏,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來往的每一個人。路上總是很熱鬧,有因為調戲了貴婦或千金小姐而大打出手的貴族少年們、有載著各種各樣的蔬菜水果和食物的貨車、有載著裝滿酒桶和喝得醉醺醺的老闆的馬車搖搖晃晃地試圖前進、有噴得香得刺鼻的豪華馬車載著一絲不掛的妓女光明正大的駛去城堡後門去滿足某個貴族大人;有時候遇上羅德或禮克王子正出門打獵或去城上辦事,這些車子和來來往往的人們都只好往左右避開讓路,弄得所有人都雞飛狗跳咒罵不停。

而現在,它只是一條由黃沙塵土形成的道路,兩旁雜草蔓延,棘刺肆長。

胡思亂想之際,便抵達了城門,不用多看,他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一座廢墟成灰的地方。

銅鐵的大門上仍有白色玫瑰的圖騰在太陽下熠熠閃光,四周則是一陣寂靜,似乎連風都停止了,生長在四處的雜草野花都絲毫不動,就連它們都凝固地沉默;高聳入天的城堡如一個死不瞑目的白色巨人,瞪著沒有生氣的雙眼看著他這個闖入者。他在門邊系好了馬,黑色的動物似是很不安,用力的喘著氣搖著頭,平時溫和的雙眸焦躁的四處看著;他安撫了它好一會兒,等它安靜下來了才穿過了高高厚厚的圍牆和前面進口的平地,走進了主堡。

跨過滿地灰塵的前地,他來到了白色城堡的主廳,曾經豪華璀璨流光流連的銀岩大廳。

時間好像在此停頓。

天花板有被砸開的窟窿缺口,高大的彩窗也被砸破了,陽光從支離破碎的隙縫斜落而進,像金色的雨一樣落在地上,凡是被日光觸碰到的地方,都有雜草野花鮮怒盛放;垂掛在牆上的幾面巨大旗幟已斑駁褪色,雖是被灰塵和污點覆蓋,仍看出來是怒放的白色玫瑰,旁邊有掛著其他較小的旗幟,都是被燒焦了一大半的曾經效忠蘭卡斯特家族的貴族圖騰;牆壁和石柱上有淡淡血污,一塊深一塊淺的猩紅色渲染在上,彷彿被人來回刷洗過才會落下這種色彩,但血跡仍然無法消失,就如這座城堡再也不能恢復的事實;巨大殘破的吊燈被摔在地上斜卧,支離破碎的金角已經生鏽,青苔和蘑菇長在上面,把它牢牢地固定在地上。

他跨過幾池窪水,踩在地上的腳步回蕩在四處,發出清脆的聲音。

身後有風呼嘯而過,他只感到背脊一陣劇痛,還未反應過來已被撞到在地,冰冷鋒利的刀刃抵在他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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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幻)曙光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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