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梅家這種小蝦米的覆滅,在京城連點浪花都不起,就連他們名義上的主子永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很快就丟之腦後,他更操心的是如何討好乾隆將自己的嫌疑完全掃清,尤其是永瑢已經回京,好在他還在養傷,可是永琪卻又重新上躥下跳地蹦躂起來,更是被他得來了招待回疆的差事,想想就心煩。
「先生,梅家會如何?」林黛玉聽了消息,怔了怔,隨即問道。
「成年男子全都秋斬,女眷沒入宮中為奴。」紀曉嵐嘆了口氣,梅家只是最底層想要見風使舵的小人,罪不至死,卻不得不承擔了所有的罪名和怒火。
「這樣啊!」林黛玉也嘆了嘆,卻沒有再說話,想那薛寶釵一直想著就是飛上宮門變成鳳凰,卻怎麼也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實現的。
待紀曉嵐走後,紫鵑就忙不迭地說道:「姑娘,你可不能軟心,當初他們可是怎麼對咱們的。」
「我能管得了什麼,她自有母親。」林黛玉卻說道,「只是覺得世事無常。」不是不報,卻真的是時候未到。
「姑娘,能如此想才是了。」紫鵑鬆了口氣,又與雪雁兩個,跟林黛玉說起綉布的事來。林黛玉知道她們的心思,雖心中還有些沉重,但還是拋開投入她們的談論中,在草堂她學會的就是永遠向前看,只是外祖母家恐怕又要一番鬧騰了吧。
林黛玉所料不差,薛姨媽一得知薛寶釵沒入宮中的消息,就求到了薛蝌與薛寶琴身上,可是薛蝌卻是自有性格,對人好起來掏心掏肺,不理不睬起來也絕情得很,既然拍話不管卻真是任憑薛姨媽鬧騰一絲不問,薛姨媽想要寫信與族裡哭訴,想起薛寶琴冷笑的臉,卻也沒臉下筆,只得哭哭啼啼求到了王家與賈家頭上。
當初梅家的事,王子騰其實也攙和一些,不為別的,他就是不安心只投一家,在他看來,每個籃子里都有王家的雞蛋才算安心。如今事發,卻是縮著脖子不肯出頭,只拿話搪塞薛姨媽,薛姨媽是個沒主見的,又哭著來找賈母。
賈母卻是託病不出,派了鳳姐去打發她,自己卻與賈璉說話:「這事怎麼就鬧得如此嚴重了?」
「他們自己作死,與甄家勾搭在一起,如今是皇上怒火滔天,也無力回天了,能保一條命就不錯了。」賈璉冷著臉諷刺道。
賈母聽了一顫,想起那甄家存的五萬兩銀子的事,手頓了頓,當下決定要斬草除根,與賈璉卻說起另外的一樁心事來:「聽說六爺從江南帶了個女子回來。」
「是個漢家女子,聽說救了六爺一命。」賈璉不以為意。
「你真是糊塗了,六爺少年心性的,又有救命之恩,可不是耽誤了三丫頭。」賈璉卻瞪了他一眼,臉上都是憂色。
「不至於吧,六爺分得清。」賈璉也稍稍有些擔心,卻嘴硬道。
「換你能分得清嗎,本來嫡福晉就要進門了,又先來個李姑娘,三丫頭能在哪裡,這事不宜遲了。」賈母卻直接罵道。
賈璉聽了,心裡更加七上八下,這等陰私之事,他更信服混過宮廷的老太太,本來也是臉厚的,便咬牙道:「我尋個機會去找湘蓮探探,六爺可是答應過咱們的。」
「這樣便好。」賈母見狀稍稍放心,心裡盤算這幾日要更加地用心□□探春。
賈璉與賈母說定,正提腳要走,卻又被賈母喚住:「璉兒,那柳湘蓮可有婚配?」
「正要與薛蝌求親呢,六爺還準備做個冰人。」賈璉無奈地攤手,這條肥魚他也盯上過,可惜了。
「真是可惜了,本來你二妹妹四妹妹都是不錯的。」賈母的想法與賈璉如出一轍,但又馬上說道,「這寶琴也是好命,叫你媳婦好生交往著。」
「這事老太太放心,當初那事,咱們是全站在二房一邊的。」賈璉笑道。
「如此便好。」賈母點頭道,「可見這世間的事都是因果輪迴的。」說到這裡,不免想起癱在床上的寶玉,心裡也低落起來。
賈璉卻沒這麼多心腸,與賈母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便回屋了,卻是等了好一會才等來了王熙鳳,問道:「送走了?」
「總算走了。」王熙鳳一面讓平兒揉肩一面抱怨道,「這事能怪得了誰,當初自己搶來的,苦果自己吞。」
「這事你可別答應,咱家沒這本事。」賈璉聽了便說道。
「這你放心,我已經打發走了。」王熙鳳笑道,如今她對賈璉是又殷勤又聽話。
「三妹妹估摸著就要走了,你好生待她,而薛家那邊也有喜事,你也別失了禮數。」賈璉對王熙鳳現在是滿意多了,說話也和氣。
「三妹妹這樣的人品是該到王府,只是別學了那位就行。」王熙鳳怔了怔,嘆道。
「三妹妹是聰明人。」賈璉這點卻放心。
「只是這麼一說,三妹妹算是那些姐妹里最想著家裡的了。」王熙鳳也放下心來,卻有問道,「是薛二爺的婚事嗎?」
「不是,是薛二妹妹與柳湘蓮。」賈璉回道,「六爺做的媒。」
「這真是好事多磨。」王熙鳳登時面上都是喜色,她在換嫁那事上是堅決地站在薛寶琴一邊,如今看薛寶琴有了絕好的歸宿,又想著薛寶釵卻沒入宮中成了最低賤的奴才,不由得對鬼神更加敬畏,決定之後行事要更加三思。
「不過,說起來薛蝌是沒成親呢,若是跟咱們家結為姻親倒是不錯。」賈璉卻已經想到別處去了,登時就跳了起來,又奔向了賈母的院子。
「所以你現在已經有二房妾侍了。」寧楚格無言地對著永瑢。
「總要給她們一個名份。」永瑢卻是面色平常。
寧楚格看著他這個樣子,卻不由得難過起來。
「你這傻丫頭,這樣是幹什麼,我覺得很好,沅芷與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丟下她,而賈家卻是早答應的。」永瑢見狀卻是失笑,揉了揉寧楚格的頭,解釋道。
「那你……」寧楚格本來想問自家哥哥對她們有感情,對未來嫂子又怎麼想,但見他雲淡風輕的樣子,卻不由地住了嘴。
「你們兄妹倆卻在這裡瀟洒啊。」這時不遠處傳來了郎朗的笑聲。
「見過皇阿瑪。」永瑢與寧楚格忙站起行禮,將乾隆迎了過來,永瑢招呼乾隆坐好,寧楚格忙親手倒了盞茶遞了過去。
「永瑢,傷怎麼樣了?」乾隆喝了口茶,關切地問道。
「謝皇阿瑪關心,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永瑢開心地笑道。
「那便好。」乾隆頓時鬆了一口氣,又好奇地問道,「你們兄妹在說什麼小秘密呢。」
「皇阿瑪,不就是說起救了哥哥的李姑娘。」寧楚格此時卻也只能順著永瑢的意思說道。
「那位姑娘是立了大功。」乾隆點頭道,「不可怠慢了人家。」
「皇阿瑪,我……」說到這裡,永瑢卻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怎麼了?」乾隆卻頓時明白了,這種事他經歷得太多了,不由得臉上都是笑意,沖永瑢遞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李姑娘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兒子想給她一個交代。」永瑢低著頭不得不將話說完。
「哈哈哈!」乾隆登時大笑起來。
「皇阿瑪,你看他,嫂子都沒進門呢。」寧楚格卻是搖起乾隆的手臂。
「可朕聽說還有賈家的女孩。」乾隆這回卻不理會寧楚格,又與永瑢調笑道。
「皇阿瑪,那個是沒法子。」永瑢抬頭無奈地說道。
「你向來是知分寸的,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李賈兩位姑娘都為庶福晉,先與你福晉進門。」乾隆想了想便說道,「不過將來也不可怠慢了福晉,與你不好。」
「兒子知道,多謝皇阿瑪。」永瑢聽了乾隆的話卻真是感動了,忙不迭地應了。
乾隆這時才笑著去看一旁生悶氣的寧楚格,颳了刮她的鼻子,說道:「真是個傻丫頭,哥哥與嫂子哪個重要啊?」
「可總要難過的,要是福……」寧楚格瞪了他們一眼,幾乎要脫口而出。
「皇阿瑪,這才是她的真心話,哪裡是為我操心啊。」永瑢聽了便直接沖乾隆笑道。
乾隆自然也大笑起來,笑過之後才迎著寧楚格鬱悶的臉,使勁揉了揉:「傻丫頭,女婿跟兒子又怎麼一樣!」
「就是,你就放心吧,有皇阿瑪在呢。」永瑢也跟著附和。
寧楚格也不是真的生氣,只是見他們的樣子,心裡更加感慨起來,看了看永瑢,又看了看乾隆。皇阿瑪到現在還是不知道額娘是如何慢慢死亡的,她的哥哥知道放過了最愛的女孩,卻又毫不在意其他女孩。相比之下,倒是她才是最幸運的。
寧楚格不由得抬頭,仰望天空,晴空萬里,江南的天也是如此嗎,瑤林,我想你了。
福康安現時卻是非常狼狽,在回京的路上他遭遇了高手埋伏,一力全是沖著他來的,交戰百回合,雖然逃過了,卻也受了不輕的傷,與大部隊衝散,在山林里蹣跚許久,最終還是體力不支倒下了。
待他睜開眼睛,卻見雪白的帳頂,不由大驚,急忙起身,卻發現身上的傷都已經處理完畢,他掀開帳子,正迎上了一雙驚喜交加的眸子。
「這是哪裡?」雖然進來的是個女人,福康安還是警惕起來,這深山老林的,卻有個漂亮女人,還救了他,怎麼看怎麼都不像巧合。
「這是我家,我和我爹昨日進山發現你倒在地上,我爹就背了你回來。」那女子微微一笑,將手上的葯碗放下。
福康安的臉上還是有些疑惑,直直地看向那女子,卻問道:「姑娘如何稱呼?」
「我排行第四,他們都叫我四姑娘。」那女子笑道,又解釋道,「公子不必擔心,我們是山上的獵戶,不是壞人。」
「那多謝姑娘與令尊了。」福康安鬆了口氣,這才感到身上的傷都在作痛,額頭的汗珠又冒了出來。
四姑娘忙上前扶著他半躺下,又拿起葯碗,一面喂一面說道:「我家的葯是祖傳的,公子喝過休息會就沒事了。」
福康安感激地笑笑,也不推辭,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將葯喝了下去。
「章佳將軍,這該怎麼辦?」另一邊幾乎大部隊所有說得上話的人都圍著慶桂問道。
「爺要是知道怎麼辦,還用得著找你們商量!」慶桂狠狠地捶了一拳,他實在不明白,他到底是犯了什麼太歲了,護送公主,公主被綁,護送王爺,王爺被刺,好容易跟著福康安一塊回京,結果福康安丟了,他覺得自己是無力回天了。
「章佳將軍,還派人找嗎?」有人-大著膽子問道。
「找,怎麼不找,繼續找!」慶桂紅著眼大聲吼道,雖然已經過去三天了,他還抱著一絲希望。
圍在周圍的人漸漸散開,慶桂重新提起筆來,看著雪白的紙張發愣,他實在不敢寫,實在不想想象等待他的將是什麼。
「章佳將軍,富察將軍回來了!」等他好容易下定決心寫下第一行字的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歡呼,他心一跳手一抖,整張紙都沾染了墨跡。慶桂卻顧不得這些,將筆一扔,直接沖了出去,遠遠地就見福康安正好好站在那裡。他只覺得眼眶一熱,忙沖了上去,直接狠狠地抱住福康安。
「你幹什麼!」福康安可感受不了慶桂複雜洶湧的內心,急忙掙脫開來,又退後了幾步才看瘋子一般地看向他。
「你沒事就好!」慶桂卻是看著他幾乎熱淚盈眶。
「對了,這位四姑娘救了我,要去京城投親,正好與我們同路。」福康安沖慶桂嫌惡地看了眼,又說道。
慶桂這才發現福康安旁邊還有個女人,而且是渾身戴孝的漂亮女人,不由得大驚,一把拉住福康安,低聲道:「你膽子也太大了吧。」
「你說什麼呢,我在她家養傷的時候追兵又來了,她爹為了救我已經死了,我不能不管。」福康安白了他一眼。
慶桂看看那女人,又看看福康安,嘴唇動了動,半響只憋出這麼一句話來:「你可別跟大額駙似的。」
「去你的!」福康安直接一拳重重砸在慶桂胸口,隨即不再管他,自顧自安置起四姑娘來。
四姑娘本有些擔心福康安丟下她不管,見福康安過來方才長鬆一口氣,直接跟在他身後一步都不肯離開。
「這事麻煩了!」慶桂突然覺得就算是福康安回來了,他將來的日子可能也不好過。
色布騰巴勒珠爾回京之後的日子更不好過,他在江南不僅沒幫上永瑢的忙還惹了不少麻煩,讓乾隆心裡窩氣,但礙於女兒又不能懲治,乾脆就當沒這個人。自顧自只賞賜了其他人等。永瑢就不必說了,各種噓寒問暖,至於那還在路上的兩個女婿,也留了位子與東西,柳湘蓮也被授了御前二等侍衛,專門派與永瑢,又聽說他近日要成親,索性賞了好些喜慶之物,其餘人也是或多或少沾了光,只有色布騰巴勒珠爾成了笑話。
「你倒是還坐得住啊。」和敬沖著色布騰巴勒珠爾就是一聲冷笑,「讓你上杆子去。」
色布騰巴勒珠爾不敢說話,由著和敬念叨,他在江南的事,永瑢厚道做了多方隱瞞,乾隆雖然沒賞賜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自然不敢再引得和敬話頭,只是見和敬這副盛氣凌人的樣子,越愛想念溫柔如水的詩詩。
和敬一個人唱了許久的獨角戲也覺得沒勁,正好有人來報永琪來訪,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方才佛袖而去。
「爺,門外有人尋你。」待到和敬走遠,色布騰巴勒珠爾的蒙古心腹才偷偷地進來悄聲說道。
「誰啊?」色布騰巴勒珠爾有氣無力地問道,心裡越發煩悶。
「是詩詩姑娘。」那心腹忙回道。
色布騰巴勒珠爾頓時一驚,又是狂喜,正要站起,卻又頹然地倒下:「這可是公主府!」
「公主不知道就成,這世上就是皇上也管不了這等小事吧。」那心腹卻已拿了詩詩的大把銀兩,使勁地唆使。
色布騰巴勒珠爾本來就是軟根子,幾句話下來,又加之詩詩實在難忘,便跟著心腹提腳向角門走去。
「所以你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和敬卻不知家中著火,沉著臉看著永琪。
「大姐姐,正是如此,回疆來投可是天大的好事。」永琪猶在喋喋不休地說道。
和敬原以為這個弟弟總算走上正道,誰知道還是如此蠢笨,一點敏感性都沒有,不過是個小部落,卻當作了天大的事,真正天大的事卻毫不上心,她越發覺得永琪是爛泥扶不上,登時連繼續與他說話的興趣都沒有,心裡卻盤算起皇后如今還被丟在木蘭行宮,永璂正被養在太后那裡,是不是該改善一下。
「大姐姐,你怎麼不說話?」永琪說了半天,才發現和敬的心不在焉。
和敬抬頭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永琪自討了個沒趣,不由得有些訕訕,接下來的話卻也說不出口,只得隨便找了個借口暫時先告辭。
「以後他來,沒事就不用來稟了。」和敬待永琪走後,便不帶任何感情地吩咐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