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驚聞
紀曉嵐的草堂被莫愁小月兩個女孩打理得很溫馨,紅爐溫酒,幾碟小菜,乾隆突然間覺得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紀曉嵐和珅也是乖覺,只談風月,一來二去,乾隆的臉色漸漸和緩了下來,臉上也露出點笑意,與兩人連上了句。
大約坐了一個時辰,吳書來卻急急趕來,說是和親王和六阿哥有要事陳奏,聽得乾隆臉色一下變得不好,他這個弟弟雖然不著調,卻從來不撞槍口,永瑢更是個穩重的,看來是真的有事了。猛地立起大步往宮裡去了,吳書來自然趕緊跟上。
在場的其他四人是半句話不敢多說,直到乾隆的身影徹底沒了,和珅才白了紀曉嵐一眼,甩袖子走了,彷彿多呆一刻就晦氣似的
「什麼人啊!」紀曉嵐倒沒什麼,小月第一個嗆聲了,沖和珅的背影大罵道,「吃咱們的用咱們,臨了還這樣!」
「好了好了,小月。」莫愁等小月罵夠了,才拉她回來。卻見紀曉嵐直勾勾地盯著她們兩個。
「先生,怎麼了?」莫愁本就覺得今兒氣氛不對,不由得擔憂道,連小月的臉上也帶了焦色。
「哎!」紀曉嵐長嘆一聲,又抽上幾口煙,突然沒頭沒尾地說道,「莫愁、小月,你們放心,先生到時候一定不會給你們亂找人家。」
「先生!」小月頓時惱羞成怒了,打了下紀曉嵐的肩膀,只是她錯估了自己的力道,要不是莫愁機靈,紀曉嵐就被打趴下了。
「先生,你沒事吧?」莫愁也顧不得害羞了,擔心地確認,小月也躲在莫愁身後偷偷地看著。
「好了,先生我沒那麼嬌弱。」紀曉嵐一面揉著肩膀一面說道。
「我給先生拿點跌打藥酒吧。」莫愁還是不放心,小月眼看著就要衝出去了。
「不用了,我去書房看會書。」紀曉嵐搖搖頭,抽了幾口大煙,又滿腹心事地看了她們幾眼,晃悠悠地走了。他現在有點明白皇上的心情了。
「阿姐,先生怎麼了,連皇上都怪怪的?」小月撓撓頭,看向莫愁。
莫愁本就是玲瓏心,剛才隱隱綽綽地聽乾隆罵碩親王府,聯想到前幾日在街市上看到額駙富察皓禎摟著個明顯不是蘭馨公主的女子逛街,心裡明白了七八分,但對著小月撲扇的大眼睛,卻又不忍說了,只撫著她的頭說:「總之自古女兒薄命啊。」復又想起自己已經去了未婚夫,不由得滴下幾滴淚來。
小月雖然性子活潑,但還是很體貼的,見狀,也不說話了,只緊緊靠著莫愁。
急急趕回宮的乾隆,在養心殿見了同樣滿臉不渝的和親王和永瑢。
「又出什麼事了?」一個兒子一個弟弟,乾隆也沒那麼多講究,開門見山就問了。
和親王和永瑢互看一眼,最後還是和親王上前一步不得不將話挑明了:「皇上,那白吟霜說她才是碩親王府的四格格,富察皓禎是假貝勒。」
「老五,你莫不是真的昏了頭!」乾隆聞言一驚,隨即朝和親王怒吼道。
「奴才也希望是昏了頭了,不然蘭馨可憐了。」和親王委屈地嘀咕道。
「皇阿瑪,這確是白吟霜親口說的,有襁褓以及梅花烙為證,那碩親王福晉及她心腹嬤嬤也承認了。」永瑢忙上前附和道。
乾隆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拿起案上的那盞茶一口喝了,才頹然地倒在龍椅上:「究竟怎麼回事?」
和親王這回是不敢冒頭了,只拿眼看著永瑢,永瑢無法,只得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
原來這白吟霜當日白老爹死了搭上富察皓禎只以為從此終身有靠,女兒家誰不想與情郎做個正頭夫妻。她到底從小見識有限,被富察皓禎一車一車的甜言蜜語說了只信以為真,又見小寇子等人對富察皓禎畢恭畢敬,他又是那般年少英俊的樣子,便以為自己著實命好能做個官太太。誰知富察皓禎只敢將她安置在外邊,她就算什麼都不懂,也知道夫妻是要大紅喜服拜過高堂的。但她被富察皓禎如此安置了已經沒什麼退路了,只能加倍小意溫柔,否則她一失了節的女子還有什麼活路。
碩親王福晉找上門來,她雖怕卻又有點期待,豁出去演了一場戲,也被她進了碩親王府。只是進了王府她才知道好多事情與自己想象的差好遠。原來王府的貝勒不可能明媒正娶她這個漢人平民的,原來她那位情意綿綿的情郎還在公主額駙選撥中大出風頭,原來她只能做一個在公主額駙面前戰戰兢兢的通房,甚至連個二房都混不上。
那時候白吟霜的心恨極了,她恨即將入門的公主,更恨那個哄了她的富察皓禎。若不是他,她至少還可清清白白地嫁人,現在卻是連見光都不能。只是她一弱女子,又能如何,只日日煎熬著。可那福晉也不知怎麼了,對她越來越好,連富察皓禎都越過了。白吟霜這麼多年與白老爹賣唱為生豈是真的單純,越想越覺得不對。她便開始偷偷關注福晉和她的心腹秦嬤嬤。也是老天爺似乎要戳穿這一切,福晉對她並不防備,一次與秦嬤嬤暗地裡感慨起當年狸貓換太子的話語被白吟霜聽個正著。
白吟霜不可置信地摸著自己身上梅花妝的胎記,只想騙自己不是真的,可這世上又哪來這麼巧的事。掙扎了幾天白吟霜便有意在福晉面前露了自己身上的胎記,果然之後福晉對她更好,甚至立即宣布她是富察皓禎的二房,那時候公主都還沒進門呢。
白吟霜自此徹底確認了,她真的是那個可憐的被換出去的王府四格格。心中不僅對富察皓禎添上一層恨,也恨上了福晉。原來自己孜孜不倦不顧廉恥追求的本該是自己的,那個背信棄義的男人卻理所當然地佔了自己的一切,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施捨樣子。她看過福晉前面生的三個女兒回府的盛況,一個個都是那麼富貴端莊,只有她偏偏還要躲在自己的家中做一個隱形人!
憑什麼!白吟霜一時間充滿了滔天恨意,憑什麼她要從小跟著養父母吃糠咽菜,憑什麼她要看人眼色到處賣唱謀生,憑什麼她要犧牲了自己才能看得見這滿園花團錦繡!但她又聽著福晉當日說什麼位子不保,心裡還是存了點希望,便暗地裡打聽,誰知大多數人都說即使嫡福晉沒生孩子也不大可能會有事,頂多不受看重罷了,實在不行還能抱養側福晉生的孩子。
這一刻,白吟霜的恨意達到了頂點,說什麼苦衷,原來不過要舍了自己換她的榮華富貴。於是白吟霜越看福晉那張慈母臉越覺得噁心,如今卻想補償了,不過是想讓自己心裡好過罷了,而且有上杆子讓女兒做人小妾的親娘嗎!白吟霜冷笑著看著王府眾人,反正唯一真心對她好的養父母已經走了,她什麼都無所謂了,既然她得不了好,誰都別想好過。
於是在蘭馨過門之後,白吟霜便變著法子地挑撥富察皓禎以及福晉與公主的關係,又假裝懷孕又假裝小產將碩親王府搞得烏煙瘴氣,心裡方才好過一點。
這蘭馨公主也真讓人看不起,她要有她的好命,早就踩著富察皓禎這種男人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了,卻偏偏被整個王府的人弄得生不如死,看著這一切白吟霜別提多解氣。
她以為她的日子就這麼過去了,誰知皇帝來了,又被關進了牢里。她本就玲瓏心腸,從常理想想,老丈人也不可能真殺了女婿和親家,唯一要被犧牲的就是她這個狐狸精了吧。而富察皓禎個沒用的一定救不了她,他還要公主救呢,碩親王福晉能拋棄她一次就能拋棄她第二次,碩親王是真的恨不得她死。
白吟霜心一橫,在打碎自己最後一點希望后,乾脆就將整個事情和盤托出。已經用她的人生成全了他們一次榮華富貴,沒理由再用她的命再成全他們一次吧。
永瑢將故事講完了,又偷眼看了看緊緊捏著茶盞的乾隆,趕緊又說道:「皇阿瑪,兒子本來也不信,但那白吟霜說得頭頭是道,便查了下去,誰知竟是真的了。」
「啪」地一聲,乾隆把手裡的茶盞生生捏碎,手紅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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