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鏡卷之十六

「和阿織把話都說清楚了么？梨衣。」

逆著燈光,梨衣邁著細碎的步子走到了赤司和川淵面前剛剛站定,熟悉的聲線就傳進了耳中，她微微一愣，旋即看著從沙發上起身的赤司笑言,「是，和空錦桑把該說的一些話都說清楚了,謝謝你，赤司君。」

禮貌的回應讓赤司微不可查的皺起了好看的眉頭，卻也沒有多說,這畢竟是空錦織和梨衣之間的事,他也無權插手詢問。

兩個人之間的互動透著一股彷彿沒有人可以插/入進去的默契,這讓川淵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他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看了梨衣身後一眼，問道，「梨衣，空錦桑怎麼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因為空錦桑讓我帶話給赤司君，她說她就不等赤司君，一個人先過去了，讓赤司君等會兒自己去和他們約好的地方。」在腦海里回憶一遍，梨衣對著赤司將空錦織的話換了個語氣說出。

「我知道了。」赤司回聲應下。

川淵在一旁張了張嘴打算往下接話，眼角的餘光突然看見了一道向著他們這邊腳步極快走來的熟悉身影，他偏過頭去，目露疑惑。

「鳴海，怎麼了？」看見川淵的動作，梨衣順著他的視線扭過頭去，就看見福田腳步匆匆的穿過人群向著他們走來，她的聲音里略帶驚訝，「福田爺爺？」

「少爺，花山院小姐，赤司少爺。」福田在三個人面前站定，恭恭敬敬的叫道。

「福田，你怎麼來了？」川淵皺著秀氣的眉，沉聲問道。

參加宴會的時候，隨行而來的司機或者管家都有特定的地方待著，一般來說沒有急事是不會隨意進來會場的，福田這個時候進來，只有一個解釋，川淵家可能出了什麼事。

想到這，川淵不免蒼白的容顏上浮起了一絲凝重，赤司和梨衣在一旁沒有說話，福田連忙回答道，「夫人打來電話說，家裡出了事，讓少爺您立刻回家。」

福田語氣帶了急意，川淵反問道，「出什麼事了？」

「夫人沒有說明，但是，我在電話里聽見了鳴坤少爺的聲音。」

「鳴坤？」川淵重複了一遍，眉頭擰緊，意識到事情可能會嚴重，他將視線轉向了赤司和梨衣，「赤司君，看樣子今天我必須先告辭了，梨衣現在就先拜託你了。梨衣，我先回去了。」

川淵後面的話是對著梨衣說的，聽見鳴坤兩個字，再想到川淵之前在車上說過的話，梨衣的心底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路上小心，到家了給我電話。」

「好，我走了。」川淵說完，留給赤司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后，他帶著福田轉身離去。

雖然梨衣不明白川淵最後留下的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但是不代表赤司不明白，他唇畔浮起一絲笑意，看見梨衣眼底流露出的擔憂，他輕聲說道，「別擔心，他畢竟是川淵家的掌舵人。」

梨衣聽言搖搖頭，「川淵家出了什麼事我並不是很擔心，我只是擔心鳴海的病而已，他不適合多操心。」

「梨衣。」赤司喚了一聲梨衣的名字，見到梨衣的視線望來，他繼續說，「我想川淵君對這事自有他的分寸，不要太小看他。」

梨衣沒有做聲，垂下眼眸看著有著細緻花紋的瓷磚鋪設的地面心想，她也清楚川淵一定會有分寸，但是這不代表她就會放心，默默嘆了一口氣，算了，晚上等鳴海的電話就知道結果了，也省了她在這裡瞎操心。

宴會廳里放起了一首輕柔的音樂，梨衣從胡思亂想里抽身，微微抬眸，就看見赤司正在一旁斂眸思考著什麼，她這才想起來川淵走了之後，她和赤司現在的狀態似乎是……

獨處！

有了這個認知，梨衣微微張大了眼睛，在心底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一絲莫名的緊張，而赤司又恰好在這個時候抬眸向她望來，細碎的劉海下，那雙在白凈的燈光下顯得更加漂亮的異色雙瞳里，她可以很清晰的看見自己的身影。

梨衣有一瞬間的晃神，她的腦海里已經記不清楚這雙漂亮的眼睛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她的身影，只是等到她發現的時候，那已經是在與赤司的交往之中了，經過了最初那段刻骨銘心的追求之路，她對於這段來之不易的感情格外珍惜，雖然只有一年多的交往時間，可是這時的記憶是她生命中最快樂的日子。

結果，她說過的已經放下了赤司征十郎的這句話，不僅騙了黃瀨，還騙了自己么？她其實至始至終從來都沒有放下過。

「梨衣。」

「嗯？」赤司清冷的聲線隱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梨衣一個激靈回過了神來，發現自己看著赤司竟然入迷，淡藍色的瞳仁轉來轉去，就是不再看赤司，發現對方的視線依舊在自己身上，她只好裝著若無其事的移回來，然後問道，「赤司君接下來是要去找空錦桑了么？」

等此話問完，梨衣在心底暗罵，笨蛋，他不去和空錦桑應約，難道還在這裡陪著你么？

「阿織那裡有玲央，接下來的時間裡，梨衣，你陪我去一個地方。」赤司是一句陳述句，他沒有問梨衣能不能，因為就算不問，他也知道梨衣向來是不會反對他的提議。

當然，這並不是說梨衣不敢反抗他，而是兩個人心與心之間的相互信任罷了。

「好。」就如赤司所想，梨衣她沒有多說，甚至也沒有多想，只是點點頭，簡簡單單的一個「好」字。

然後……

然後，她就跟著赤司走了。

直到坐上了赤司的私人車，梨衣才反應過來，她竟然這麼容易就被帶走了，甚至連一點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赤司一說，她就立刻答應了，這到底是有多麼的迫不及待啊喂！自己也太沒有用了吧！

而且，離開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和赤司藤一郎打過一聲招呼，儘管她知道赤司會覺得無所謂，但是……

思緒稍稍停頓，她將手肘擱在窗沿，手掌托著尖尖的下巴，淡藍色的眼睛看著窗外，夜色正在各種燈光的照耀下迷離虛幻，她的目光忽閃忽閃，將思緒繼續加深，但是，赤司藤一郎會怎麼想？空錦織的爸爸會怎麼想？

勾引了他的兒子？搶了他的女婿？

想到這裡，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角，梨衣收回了投去窗外的視線，狹窄的車廂里，很安靜，安靜得彷彿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在糾纏著，梨衣感覺到她的臉頰在慢慢升溫，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半晌，終於，她不受控制的扭過頭將視線移到了赤司身上

雖然做過的偷偷摸摸看著赤司的事不止這一次，但是距離她表白了仍舊喜歡赤司心意的那天並不久，心臟緊張的感覺快要無法呼吸，梨衣忍不住在心裡胡思亂想，赤司會帶自己去哪裡？去了之後他又會做什麼？會接受自己的告白嗎？可是他好像從來就沒有說過他喜歡自己。

怎麼辦？好想知道，要不張嘴問問吧！但是，如果被拒絕怎麼辦？

「赤司君。」

嘴巴快了大腦一步發出聲音，梨衣像是做了壞事一般伸手捂住了唇，前方恰好迎來了紅綠燈，赤司將車緩緩停下，側目，就看見梨衣擺著一副像是受了驚嚇的兔子一般的表情，他不禁有些想笑，原來他很恐怖么？

微微挑眉，他問，「怎麼了？梨衣。」

她放下手，將腦袋轉正視線平視前方，支支吾吾半晌，她才說道，「那個……嗯……赤司君……」語氣一頓，腦海里想起了一件很早就想問的事，她又扭頭去看著赤司，「有個問題我想問赤司君很久，你什麼時候和鳴海的關係變得那麼好了？很難想象赤司君會突然邀請鳴海參加赤司家的宴會。」

「梨衣，我不認為你想說的會是這件事。」他微微眯眼，梨衣白凈的臉頰上浮著可疑的紅暈，以赤司對她的了解，可以想象梨衣所要問的絕對不會是這件事。

「就是這件事。」她一口咬定，不過很快她敗在了赤司明明是很平靜的目光下，嘆一口氣，她鬆口說道，「那赤司君先告訴我你和鳴海的事，然後……然後我再說我在想問什麼。」

「邀請川淵君，是因為赤司家最近和川淵家有一筆生意上的合作而已。」

赤司這樣一回答，算是默認了作為交換梨衣原本想問什麼問題的條件，她默默在心底深吸一口氣，逃不掉了，說就說吧！不就是再間接表白一次么？

嘀嘀——

不過，梨衣剛張了張嘴就要說話，耳畔傳了汽車的笛鳴聲，她疑惑的扭頭看向車外，紅燈已經在他們不注意的時候變成了綠燈，她伸手指了指紅綠燈，側目笑道，「赤司君，綠燈亮了。」

然後，車緩緩開動了，梨衣算是鬆了一口氣，耳畔赤司清冷帶著溫潤的嗓音依舊傳來，「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梨衣，我希望能聽見你的回答。」

梨衣聞聲，艱難的點點頭，「我知道了，等到了要去的地方，我會告訴赤司君的。」

他終於專心去開車了，梨衣繼續默默鬆氣。

赤司要帶梨衣去的地方，是位於日本東京都港區芝公園的東京鐵塔，當梨衣透過透明的車窗看見那座在各種顏色的霓虹燈襯托下越發美輪美奐紅白相間的高大鐵塔與他們越來越近時，她愣愣的對身旁的赤司問道，「赤司君，你該不會是要帶我去東京鐵塔上去吧？」

後視鏡里映照出梨衣傻傻的樣子，赤司斂眸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眼底閃爍著不易察覺的一抹柔意，緋紅的薄唇輕啟，他回答道，「嗯，是去那裡。」

得到肯定的回答，梨衣倒吸了一口冷氣，那裡是……

心臟因為記憶里回想起初中時期關於東京鐵塔的回憶而在不規則的劇烈跳動，位於東京鐵塔250米高處的特別瞭望台，梨衣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裡是赤司同意與她交往的地方。

這個時候要去那裡，赤司君他該不會是要……

不敢置信的一個答案在心底如雨後春筍般瘋狂的生長，梨衣微微張大了瞳孔，暗自搖頭，不可能的，赤司君不會做那樣的事情的。他怎麼可能會向自己表白！不可能的，一定不會的。

她在心底扼殺著萌芽，赤司在這時已經將車開進了停車場里。

開門下車，站在鐵塔中的電梯門前，置身於喧鬧的環境中，梨衣的心底都有著一份不真實感，手上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暖意，她回神垂下眼睛，赤司白皙修長手正將她的手握在手掌中。

「走吧！」

清冷的聲線在耳畔傳來，她低著頭輕點，赤司側目，梨衣因為長發被高高盤起而j□j在外的耳朵正浮起一片緋紅之色，他心情不錯的將唇線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牽著梨衣走進電梯中。

從鐵塔底層坐電梯上瞭望台需要的時間不過一分鐘，赤司牽著梨衣走出電梯的時候，瞭望台里已經有了不少的遊客。

這裡是一個20米見方的房間，四周都是用整塊的大玻璃鑲裝，晴天，向下俯視，整個東京一覽無餘，西邊美麗的富士山，淡妝素裹，婉麗多姿，令人讚歎。而入夜，塔身飾燈驟然齊明，在夜空中構成一幅絢麗多彩的圖案，愈發顯得神奇、雄偉。

赤司帶著梨衣找了個人少的放向走了過去。梨衣此時此刻無不在慶幸自己沒有恐高症，站在擦得透亮的大大玻璃窗前向下俯視，夜晚的東京都，在霓虹燈的照耀下五光十色，與當年同奇迹世代的大家來看見過的景色相比，更加的神秘夢幻。

「好漂亮。」她發出這樣的感嘆。

「嗯，確實很漂亮。」赤司回應，但是不知道說的是東京都的景色，還是身邊的梨衣。

梨衣聞聲，收回俯視的視線，轉而側目望著身邊同自己並肩而站的赤司，在腦海里回想了一下，她說，「赤司君，我……」

原本望著玻璃窗外的赤司聞聲偏頭瞧她，梨衣看著他那雙如同高懸在天空之上的北極星一樣明亮的異色雙瞳，在心底做下決定，她繼續往下說道，「我說過會在下車之後告訴你我在車上時真正想要說的問題，趁現在我還沒有改變主意，我想問你，對於前幾天我在我家樓下對你的表白，赤司君可不可以給我一個答案？」

說完，梨衣就後悔了，這豈不是又一次的便向表白？算了，反正對赤司，一直都是她在主動，多一次少一次也就無所謂了。

梨衣的眼底隱藏著濃濃的期待，赤司的唇角已滿是笑意，他不說話，眼睛注視著梨衣像是在思考，梨衣被看得頭皮發麻，就聽見赤司忽然說道，「我想想。」

唉？剛才他說了什麼？想想？

梨衣的思緒不免有些打結，獃獃的看著赤司，他卻扭頭去繼續參觀東京都的夜景，她無語凝噎半晌，才問，「想想是什麼意思？」

不過，還沒等到赤司的回答，梨衣感覺到有人在扯著她的衣擺，她疑惑的低下頭，腿邊正站著一個扎著兩個辮子的小女孩，她仰著頭，大大的眼睛滿是靈光，只聽她脆脆的嗓音說道，「大姐姐，漂亮哥哥說想想的意思，就是答應你的告白了哦！」

臉頰瞬間紅透，她試圖掩蓋的蹲□子，捏捏女孩兒粉嫩嫩的臉蛋，「小妹妹，小孩子家家的，胡說什麼呢，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爸爸媽媽呢？是不是走散？」

「美咲才沒有和媽媽走散，媽媽就在那邊。」

她小手一直，梨衣抬眸望去，身著樸素衣衫的女子腳步匆匆的走了過來。

梨衣剛剛起身，那女子柔和聲音就傳了過來，「這位小姐，真是抱歉，小孩子不懂事，打擾兩位的約會了，我這就帶她離開。」

「啊，沒關係，不用在意。」她連忙搖搖頭。

「媽媽，美咲才沒有打擾姐姐的約會，爸爸說這叫撮合。」小女孩被女子抱在懷中仍舊說道。

「美咲，胡說什麼呢。」女子捂住小女孩的手，滿是歉意的欠身，「很抱歉，打擾了，再見。」

「小妹妹要聽媽媽的話，再見。」

女子抱著小女孩離開，梨衣在赤司意味不明的視線下轉過身來，臉上的燥熱還未消散，她就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一樣，雙手背在身後緊張的交握在一起，手提包在身後搖搖晃晃，她低著頭不敢去看赤司。

實在是太丟人了。

「梨衣。」不過赤司顯然是不想讓她逃開，輕聲喚道。

梨衣磨磨蹭蹭的抬頭，就看見赤司收斂了唇邊的笑意，異色的雙瞳在燈光的照耀下越發的明亮，她受到蠱惑般的輕「嗯」一聲，就聽見赤司的嗓音傳來。

「梨衣……」

好想告訴她。

「嗯。」

「我……」

好不容易赤司後面的話將要說出口，梨衣放在手提包里的手機就在此時不合時機的響了起來，輕柔的音樂停在赤司的耳中無比的刺耳。

作者有話要說：東京鐵塔資料來自度/娘。

嗯，這章算是隊長大人想要告白，卻沒有告白成功。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