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在英華殿主殿外的大廣場上,站著講經五十個江湖人士,他們活奇裝異服,或平凡無奇,只有少數幾人穿著標誌性的衣服,周圍是劍一堂的護衛,防止這些江湖人生事。江湖人儀容與否,雲惟珎並不關心,這些人的資料都在他的腦子裡,一旦生事,絕不姑息。
在廣場的東南方向,安放著幾張座椅,是皇帝、玉羅剎和雲惟珎安坐的地方,作為國家統治者,他們有資格坐著觀看這場曠世之戰。
皇帝並沒有擺架子在差不多的時候,就和玉羅剎相攜而來,江湖人士自然行禮不提,雲惟珎對江湖人士的識時務表示滿意。
皇帝和玉羅剎並排而做,椅子的規制皇帝用的是帝王制式,玉羅剎用的是親王制式,不是雲惟珎在這些細節上欺負玉羅剎不懂行,實在是不能把皇帝用的東西給外人用。況且,朝臣也不會想讓他們心目中的「化外蠻人」用帝王制式的。
雲惟珎的椅子落後這兩人的椅子半步,帶幾人安坐,儀仗護衛就位,雲惟珎有了個難題,太子坐那兒?
雲惟珎事先不知道皇帝會把太子也帶來,太子如今滿打滿算就十歲,需要讓他見證這樣的場面嗎?需知若是待會兒江湖人聒噪起來,流血事件不可避免。
雲惟珎若是知道皇帝準備此事過後給太子講解這場比武背後的陰謀詭計,他估計就不會為這樣的小事擔心了。
雲惟珎並不看重表面功夫,站起身來,想把作為讓給太子。剛起來,皇帝就道:「元琰,安心坐著。既是晚輩,又是弟子,哪兒有他做的道理。」
雲惟珎好脾氣的笑了笑,「陛下要做嚴父,臣弟只能做個慈祥的師父了。來。」雲惟珎對太子招收,讓太子坐在他身邊,左手攬住他。椅子非常寬大,做一個身材單薄的雲惟珎和一個沒有長開的小太子,完全不成問題。
太子報以傻笑,「多謝太傅。」
雲惟珎好懸沒忍住去揪他的小臉蛋,裝大人的小孩子什麼的,太可愛了。
「中原人不是講究嚴師出高徒嗎?」玉羅剎玩笑道。
「寬嚴相濟,一張一馳,才是正道。」雲惟珎嚴肅說道,他大概是沒救了,這輩子活得太嚴肅了。
皇帝淡淡的看著他們兩人交鋒,望著空無一人的屋頂,對玉羅剎道:「您是武道大家,可能說說這兩人誰的武功更勝一籌?」
「都是年青一代劍客中的佼佼者,比武之事,瞬息萬變,怎可妄言。」玉羅剎剮了雲惟珎一眼,漫不經心道。若不是雲惟珎跑去南海解開了葉孤城的心結,他也不至於不敢妄斷結論,玉羅剎之所以堅持到現場來看,就是預防這萬一,若是……在關鍵時刻,玉羅剎可以救人。
對於玉羅剎這種梟雄的想法,雲惟珎自然是知道的,但也沒有放在心上,他拿了荷包里的小點心遞給太子,道:「晚上夜風重,太子吃一點,別冷著了。」
「謝太傅。」小太子眉眼彎彎。
「不謝。」雲惟珎摩挲著太子的後背,他是太傅啊,他所有的執政理念、思想抱負的繼承者,他對皇帝的影響有限,也許他可以期待自己的弟子,能夠完美實現自己的執政理念?
幾人在輕聲交談的時候,兩道白練突然出現。西門吹雪飄然而至,舉重若輕,行雲流水,翩若驚鴻,中途沒有任何借力,只這一輕功就足以傲視武林。葉孤城也是一身白衣,頭戴玉冠,威嚴肅穆,衣袂飄飛,踏空而來,不負天外飛仙之名。
兩人靜靜得站在英華殿光滑得琉璃瓦上,慢慢抽出了手中的長劍,兩人開始說什麼,雲惟珎聽不見,廣場巨大,宮殿太高,以雲惟珎的耳力,他是聽不到的。只是這兩人說話之後好像就停住了,在廣場上的武林人士也沒有發出一絲噪音,他們知道這是在蓄勢。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這兩個絕代劍客的時候,雲惟珎卻忍不住偏了偏頭,往漆黑的皇帝寢宮看了一眼。皇帝扯了扯雲惟珎的衣袖,道:「百年之內,恐無此精彩絕倫的比武,無此驚才絕艷之人。」
「兄長說的對,兩位光芒萬丈,令人不敢直視。」雲惟珎小聲道。
突然,屋頂上的兩人動了,劍鞘被丟在屋頂上,滑到廣場上,想起巨大的聲響,但沒有人關心,只見兩人開始動了,兩柄劍已經刺出,劍勢並不快,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有很遠。他們的劍鋒並未接觸,就已開始不停的變動,人的移動很慢,劍鋒的變動卻很快,因為他們一招還未使出,就已隨心而變。在不懂行的人看來,這一戰既不激烈,也不精彩。沒有光芒氣浪,更沒有鮮血嘶吼,但云惟珎卻看的滿身冷汗。
相信在場的武林人士,和他一樣滿身冷汗的不在少數,漸漸得雲惟珎的眼中開始出現殘影,他看不清了,兩人實在是太快了。這樣的劍,隨心所欲,不拘泥於招式,已經是人劍合一的最高境界。
雲惟珎第一次在武學上意識到自己見識不夠,無論怎樣的秘籍、怎樣的傳說,都比不上親眼看見一個的震撼,這兩個白衣人是那樣的風華絕代,那讓的讓人欽佩、仰慕、戰慄。是的戰慄,雲惟珎忍不住手在微微顫抖,他看不清,但能感受到那種氣勢。
然後屋頂上的兩個人似乎慢了下來,只見兩柄劍又直直得刺向對方,和他們的起手式一樣。
雲惟珎知道這是最後一劍了,只是決勝負的一劍,也許只是須臾之間,雲惟珎和西門吹雪有交情,自然是希望他能勝的,西門吹雪並無拖累,心境突破,只一「銳」字,就勢不可擋。但奇怪的是雲惟珎同樣擔心葉孤城,他們不過一面之緣,相處也不過兩天,但白雲城主的風化氣度也讓他折服,他不該倒在這冰冷的琉璃瓦上。
玉羅剎也在戰慄,雲惟珎看不清,他看得清,並且預料得到,這最後一件的結果是葉孤城的劍刺進西門吹雪的咽喉,西門吹雪的劍刺進葉孤城的胸膛,只是葉孤城更快一些,這場比武是葉孤城勝了。
不過一場比武而已?真的要讓兩個絕代劍客同時隕落嗎?玉羅剎已經站起來蓄勢了,他之所以還沒有動,是在等著奇迹,也許這兩人會有愛惜對手的心思,也許這兩人也會認為不必以死鑒道?
沒有用,可惜沒有用,還有一尺的距離,兩人就要見血,玉羅剎已經飛身向屋頂狂飆。在玉羅剎動的同時,兩個人的劍突然快了起來,直愣愣得往前沖。玉羅剎冷汗不停得流,他要來不及了,他要來不及了!玉羅剎沒有時間悔恨自己為什麼要有僥倖之心,為什麼不早點動手,他只想著快一點,再快一點。
玉羅剎還沒有飛上武定,勝負就分出來了。
西門吹雪的劍挑破了葉孤城的衣袖,葉孤城的劍削斷了西門吹雪的鬢邊。
兩人收回長劍,西門吹雪微微勾起嘴角,道:「是我敗了。」
「須臾之間,未到生死,不敢言勝。」葉孤城並不認為自己的優勢有多大,若是沒有提早挑明個中真相,今天倒下的一定是他。
「勝就是勝,敗就是敗。」西門吹雪不領這個情。
葉孤城無奈,道:「日後可再行切磋。」
「可。」西門吹雪冷聲道,他對葉孤城點了點頭,兩人飛身飄下屋頂。玉羅剎長袖一揮,把劍鞘送到兩人手邊。玉羅剎這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呢,在比武的重要關頭莫名其妙的衝出來,既然沒事兒,玉羅剎也要把面子找補回來啊!裝模作樣的看了兩眼,道:「中原武林人才輩出,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玉羅剎立國的消息江湖上早已傳開,他一代宗師能的他的點評,在場的武林人士也頗為信服,也不計較他突然衝出去的原因了,只以為他是見獵心喜,就是心有陰謀論也只是想他可能趁機偷襲中原武林的頂尖高手,並不會想到他是去救人的。不過玉羅剎明顯沒有得逞,那心裡轉著鬼主意的武林人士也不會說破,能到廣場上看比武的人,誰是傻子。
陸小鳳著急忙慌得蹭過來解圍道:「玉教主,啊,不對,是裕過陛下武功高強,能得您一句贊,只能西門和葉城主的武功當真了得。」
這次頒發入場券的燙手差事並沒有落到陸小鳳的手裡,但以他和花滿樓的關係,以花滿樓和雲惟珎的關係,他想看還能找不到入場的帖子嗎?
玉羅剎瞥了一眼陸小鳳,並不答話,往皇帝和雲惟珎的方向,西門吹雪對著這個方向拱手行禮,陸小鳳不知道他行禮的對象是皇帝還是玉羅剎。葉孤城也拱手示意,白雲城已經和朝廷達成了諒解,願意臣服。
陸小鳳莫名其妙的在兩方之間來回看,看不出端倪來。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沿著預先清理出來的宮道走了出去,皇帝、玉羅剎、雲惟珎和太子也開始退場,劍一堂的護衛開始請江湖人出宮。
皇帝一行走到分岔路的時候,自有禮官引玉羅剎前去休息,玉羅剎似笑非笑得看了皇帝和雲惟珎一眼,皇帝不動聲色得微笑送走玉羅剎。
此時寢宮已經燈火通明,郭萍站在殿門外迎接。
皇帝走進寢宮看見的是被逼在牆角的南王父子,旁邊站著的是吸引火力的傳說中內廷宗師高手和已經撕下□□的劍一堂下屬,他易容成了葉孤城,迷惑南王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