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聖域的迎接禮
一眾惡魔被打發回老家,古魔法陣也被再次封印,地下城鎮恢復了昔日的冷寂。類似宴罷席散的倦意襲上方天涯心頭,「現在最大的享受、莫過於用時間魔法終止包括思想在內的一切!」他有些寥落的發現,這種想法基本等同於安息、連同靈魂在內的永久安息!「那樣的舒適生活,並不適合被仇欲佔據了過多心靈空間的自己。」方天涯給自己下了一個這樣的定義。
「兩位能聽懂地獄語嗎?」他忽然出聲、問安迪溫和艾絲瑞娜。見兩人搖頭,方天涯駐腳回首,望了望身後陷入黑暗中的石宅街區,緩緩的道:「多少輝煌如眼前這廢墟遺迹,消亡在歷史的長河中。」轉頭大有深意的道:「你們是否想過,人界的文明樂章會在自己手中湊出最後一個音符或者說、突然中斷?」
「我們受眾神的眷顧,我們有愛,我們有勇氣面對任何的困境!」瑪拉丹諾的這次事件讓艾絲瑞娜有很不好的預感,現在聽方天涯如此說,更加確信了之前想法的正確性。她的回答象是某種口號,堅定而充滿熱情;這樣的陳述顯然有鼓勵自己的意圖在內。
「孩子從父輩的手中接過武器,只要還有人在,知識就將傳承,文明便不會消亡,我們不是最強大,但可以更加堅韌!」安迪溫似在總結和回顧人類走過的道路。頑強的活下去,每每在最危難中迸發出無與倫比的力量、智慧和愛……,人類成為世間的主宰並不是完全依靠神的恩賜。
方天涯無聲的笑了,「能說出這樣的漂亮話,我相信、兩位已經有足夠的思想準備以身作則、來挑起聯盟未來命運的重擔了。四位地獄君王聯名啟動了一個龐大的計劃,涉及動員的惡魔以百萬計數。不久前你們看到的那些惡魔,就是某個地區惡魔軍團的先遣隊。就像元老會多數票的決議一般,我也只能推后它們進攻的時間而不能消弭戰爭。用不了多久,這個世界將會成為戰場。遵從古老的誓言,在世間三分之二的生物喪命之前,天使是不會降臨的。所以,一場屬於你們的真正聖戰要來了。」
看兩人因震驚而停止了腳步,他又道:「想辦法讓自己相信我說的話、並說服你們各自勢力的高層早做準備。給孩子們也披上甲胄吧!為了生存,拉動皮筋彈弓的力量都是珍貴的。」說到這兒,方天涯的身影已經融入地下通道的黑暗中,帶著迴音的有力話語在安迪溫和艾絲瑞娜的耳邊縈繞著:「前路再黑暗,也不要停下腳步。那會成為一種習慣,那會讓你們迷失,那樣永遠看不到光明……」
翹首以待的卡蒂絲等人終於看到了從黑暗中走來的方天涯一行,「情況怎麼樣?」卡蒂絲快步迎上前,急切的問安迪溫。
「要塞的惡魔全部被清除了,不過卻得到了更糟糕的消息!」自知道了真相,安迪溫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
「怎麼了?艾絲瑞娜,有什麼壞消息?」另一邊,艾瑞卡也察覺出了向來樂觀的夥伴情緒上的變化。
「客氣的請一幫臭蟲回老家,臨走時臭蟲友情提供消息:整個臭蟲王國都想搬來這個世界,它們不過是一哨先鋒。」方天涯望了望天空,如墨的旋渦狀烏雲雖然散盡,視野所及卻仍被陰霾籠罩著。
「我們該怎樣證明,閣下所提供信息的真實性?」從安迪溫的簡單敘述中得到情況大概的卡蒂絲凝目看了幾眼哀號和悲慟,嚴正的問方天涯。
拍了拍暗牙碩大的頭顱,方天涯輕躍而上。水蛇一聲低嘶,昂然立首,讓它的主人能夠更好的極目遠眺瑪拉丹諾以西蒼茫的大地。天象的巨大變動帶來氣候的異常,呼嚎過荒野的風捲起漫天碎雪,砸在人們的臉上、脖里、掌心,傳達著沁人的寒意。「一天的紙錢,是為這個世界送葬嗎?」方天涯最清楚地獄惡魔們的實力,即使自己加入聯盟的陣營,即使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種族都可以為了生存擯棄前嫌、同仇敵愾,勝利的可能性仍不超過30%。連親眼看到惡魔們張牙舞爪的人都質疑事件的真實性,又如何指望別人相信這聳人聽聞的消息?
緊了緊握劍的手,「閣下,我在等候您的回答!」卡蒂絲沉聲道。
「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卡蒂絲小姐。時間在無聲的流逝,你終會成為見證者之一。」方天涯收回遠眺的目光,俯視著她。
「你!」怒火在接觸到方天涯的眼神后變成了一種迷惘,那隻獨目中,卡蒂絲讀到了嘲諷、憐憫還有一種難明的感情。這個男人,傲慢、睿智,殘忍而又溫柔,讓人恨的牙癢卻又總能牽動她的心神……怎麼說呢?是來自魔王的誘惑?還是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些受虐的傾向?又或他的言行太過特別?卡蒂絲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已經越來越不可救藥的被這個男人所吸引……
「大人,我們是否該上路了!」一名聖堂武士在後躬身施禮提醒卡蒂絲。以輕咳掩飾了下自己的走神尷尬,卡蒂絲高舉右臂,面向自己的屬下,有力的喊:「聖堂武士,整列,出發!」
「走了,灰燼!安迪溫說,要等穿越瑪拉丹諾要塞后才駐營休息,大家也想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哎呀呀,突然變的這麼冷,風直往脖子里鑽,美女們都走了,別在那裡耍酷了!」處女座在坐騎上縮著脖沖方天涯喊。為了不至於發生恐慌,他和大多數人一樣並不知道難以抗拒的死亡正緊鑼密鼓的接近著。
「再看看這片土地,下次來還不知道是什麼年月呢!我想把眼前的景象變成照片放在自己的記憶中。」方天涯的目光仍停留在風雪蒼茫中,有半句話他始終沒有說出口,用不了多久,這裡就會再次成為惡魔們的據點,也許,這塊土地再也無法恢復現在的模樣了!
聳聳肩,處女座撇嘴道:「沒花少綠少生氣,這裡有什麼值得記憶的?聯盟隨便點個地名,景色都比這裡美數倍。再說,留些記憶空間給美女吧!你是高手不是殺手,印象中提到高手首先就是左擁右抱的,然後才是打打殺殺的,哪像你連美女都不拽,不是悶騷型的吧!?還有這兩個傢伙,是什麼怪物來著?扮相詭異也就忍了,這都是什麼眼神,怎麼望的人毛毛的……」
方天涯搖頭笑罵:「真是個破壞氣氛的傢伙!走啦!」說著一聲呼哨,暗牙上身略伏,蛇躥前行,旁邊,哀號悲慟一個如箭矢疾馳,另一個似飄絮架妖風飛掠,緊隨而去。「哎!怎麼說走就走,等等我啊!」後邊,處女座也催動坐騎追了下去。
米耶瑞塔,亞蘭納東部最璀璨的都市,因南北的兩個伴城和位於西琉河上的主城由六座超過五百米的巨型石橋相連、又是教廷的所在地,故有六芒聖域的稱號。
賽瑞爾已經在米耶瑞塔住了三十八年了,出生、長大、娶妻、生子……他幾乎可以肯定,死之前,是沒什麼離開米耶瑞塔北城的可能性了。和往常一樣,他沿著中央主道諾丁大街回家。今年也不知道怎麼了,剛入十月,天冷的比往年的初冬也不逞多讓。天從前日陰住就始終沒見過太陽,雨是下下停停、沒完沒了,這不,趕個放工的點,它又大了!借著風勢,使整個城市都瀰漫在雨霧中。「該死的鬼天氣!」咒罵了一句,賽瑞爾緊了緊雨披內的夾襖,腳步快的跟跑也沒什麼差別了。
「哠啰!」三名金甲騎士高舉熾亮的長劍,呼喊著策馬成品字型從主城那邊奔來,一路如電掣風馳,使得天藍色的披風在雨中仍高高飄起。「七翎阿蘇哈天馬、一等神祈黃金甲,教廷的神殿騎士怎麼當起了清道官?如果我沒記岔的話,這是迎接新教皇入主教廷才有的格局,沒聽克雷蒙特三世蒙主召喚啊!難道是連日的陰雨天氣使三位神殿騎士的腦袋都銹逗了?」賽瑞爾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駐足面向街道微微躬身以示謙恭。久在米耶瑞塔居住的人都知道,這種看似微不足道的虔誠表現,往往會得到意想不到的好處,在這個離天堂最近的城市,神恩和神罰是常常降臨的。
雨中,兩隊持斗劍槍的半身燦銀甲禁衛正列行進,他們的腳步似慢實快、整齊劃一,沉重的步伐落在被雨水洗刷的異常光潔的青石路面上,發出清脆的嘩嘩聲,威猛的氣勢比雨勢更加震撼人心。賽瑞爾知道,這些頂著紅纓橄欖盔的禁衛每一個都是出類拔萃的戰士,他們來自教廷勢力所能觸及的每一個地方,只要通過教院的考核,十年後,甚至八年、五年後,這些戰士中就會有人成為某個地區重要的護教武官。令人肅然起敬的神殿騎士中,幾乎每十位有八位曾經就當過紅纓禁衛,所以知情的人從不會以看普通儀仗隊士兵的眼光來對待這些未來的大人物。現在,這隻隊伍的最前端,將一直行到北城正門的城門口,然後列隊在街道兩旁,將整個街道都『清理』乾淨以迎接貴賓。「連紅纓禁衛都出動了!沒錯,這確實是最高的接待禮節!上次聯盟的總長來了也不過是教廷騎士清道,藍纓廷衛列隊迎接,究竟是什麼人竟然是教皇以上級別的存在?」現在,好奇心已經完全佔據了賽瑞爾的思想,他一定要看看,教廷冒著大雨如此隆重迎接的,到底是位怎樣的人物。
雨似乎根本沒有什麼停的意思,紅纓禁衛們雕塑般矗立在道路兩旁已經二十分鐘了,迎接的人還沒有出現。道旁,有不少人立在屋檐下同禁衛們一齊等待著那位似乎在耍大牌的重要人物。哪怕只是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人們也可以憑此大致判斷出此人的來路,那絕對會成為以後幾日里最暢銷的談資。
氣溫低的出奇,有不少人都在象此時的賽瑞爾一樣邊來回原地跺腳暖和身子,邊不停的搓著冰冷的手望著城門的方向。「老兄!要迎接的人不會因為大雨在路上耽擱或不來了吧?」賽瑞爾的旁邊,一個有著栗色捲髮的消瘦男子忍不住問。
用略帶輕視的眼光上下看了看消瘦男子,賽瑞爾有些不耐煩的道:「你是外來的吧!教廷的儀仗隊一般都是直接奉教皇的手諭才出來迎接的。那是神奧的大預言術測出的結果,儀仗隊接空的可能性絕對低於死人復活的概率!等待鐘聲吧!」他最後扔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讓消瘦男子如墜霧中。
噹!噹!……聖彼得大教堂的巨鍾終於敲響,七聲!「嚯!」紅纓禁衛在最後一聲鐘響的時候,吐氣開聲,將手中的斗劍槍舞出一團團眼花繚亂的槍花,並邁左腿、雙腳分開、與肩同寬。唰!槍尖向下立於身前正中,寂然不動。數千人同時表演、動作到位準確、如出一轍。能夠觀賞到這一幕絕對是種享受,人群中叫好的呼聲此起彼伏,所有的等待在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償還。
突然,呼聲變的奚落繼而鴉雀無聲,人們甚至終止了相互的竊竊私語,整個大道上,只所到勁雨砸在屋檐瓦片、兵器盔甲上的乒乓聲。人群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城門的方向。賽瑞爾踮起腳,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去,等看清了路中行來的三人,也目瞪口呆的說不出了話。「有沒有搞錯!」他的心在吶喊「教廷迎接的,居然就是這樣三個落湯雞般的普通人?」他揉了不止一次眼睛,想證明眼前看到的純屬錯覺。「不可思議、難以置信、無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