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永失
妘夕下意識的拉住豫榮的衣袖.說不害怕那是假的.如果豫榮太子真的執意如他方才所言那般.那她的下場如何不用別人提點.她心裡就很清楚.
「放手.」豫榮皺起眉頭.將妘夕掩飾不住的驚慌失措收入眼底.這不就是他想看到的表情么.可不知為何心頭卻並沒有之前想象的報復之後的快感.
妘夕沒有放手.但身體卻緩慢地跪倒下去.下腹突然傳來劇烈的絞痛.叫她眼前一黑.憑著本能她愈加拽緊了豫榮的手臂.
「你又想演什麼好戲.本王再不會吃你這套.」豫榮太子使力一推.妘夕跌出一丈遠.隨著劇痛傳來.意識已經慢慢模糊了.
豫榮看著白色裙裾上的鮮紅一片.不由心下一驚.趕緊走過去搖了搖已然昏死過去的妘夕.「喂.你到底怎麼了.妘夕.」
暗紅的血不斷蔓延開來.妘夕慘白的臉此刻看著彷彿死了一般.
「快來人.」豫榮一把打橫抱起奄奄一息的妘夕.發覺自己的手竟是在顫抖.
再次醒來.已經是三日之後.妘夕只覺得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噩夢.夢裡她拚命的奔逃.耗盡了氣力.卻怎麼也無法擺脫身後如影隨形的黑色煙霧.那煙氣一會兒幻化做一個鬼怪的模樣.一會變成一個泣血的嬰孩.她無法擺脫.立定之時.眼前便是一個萬丈的深淵.
她別無選擇地閉眼越跳而下.然後一聲驚叫之後.她便醒轉了過來.腹部曾經撕心裂肺的疼痛和嚇人的鬼怪都消失了.她眨了眨眼睛.看見床頭一個熟悉的人影.
「赫承……」妘夕輕輕喊了一聲.看見他眼中的猩紅.伸手想摸摸他的臉.
「沒事的.夕兒.沒事的……」赫承捉住她發涼的手掌.輕輕在他臉上摩挲著.那天駭人的情景讓他幾乎發狂.他差點以為他將永遠失去她了.也的確如此.若不是七王醫術高超.及時施救.她在鬼門關怕是回不來了.
「小姐.您醒來了.真是太好了.」朵雅此刻正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話一出口已經雙目泛著淚光.
妘夕慢慢抽回自己的手.隔著被褥輕輕覆上自己的小腹.從他們的神情她已經知道.她還是永遠失去了他(她).她的孩子.
兩行清淚.無聲滑落.妘夕痛苦閉上雙眼.曾經她刻意不去多想.但最不想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只有她自己清楚.這次流產並不是所謂的意外.
「王爺來了.」朵雅端著那碗湯藥.沖穆沙搖了搖頭.「小姐她……」
「為什麼不肯吃藥.吃了葯身體才會好起來.」穆沙接過葯碗在床頭落座.眼睛掃了一眼赫承.「這裡有我.你還是先回去吧.外頭已經有人在非議……」
這時候大帳外有一些動靜.沒一會有人進來通報.「王爺.豫榮太子派人送了一些東西過來.」
赫承一聽眉頭皺了起來.暴躁道:「來做什麼.還不叫他有多遠滾多遠.」
「你喂夕兒吃藥吧.」穆沙放下藥碗看了一眼妘夕.見她還是緊閉雙眼似乎不想看見他.心下涼了一截.也罷.她素來冰雪聰明.又通藥理.想必今日已經猜到了真相.嘆了一口氣.他對來人揮揮手.「下去吧.讓榮太子的人在偏廳候著.本王馬上就出去.」
阿布在屋子裡跺著步.見了七王趕緊上前行禮.「七王爺.這些是我家主人命我送到貴府的東西.還請笑納.」
穆沙抬眼看去.大大小小好幾盒的東西.他看也不看便說:「謝謝榮太子的好意.只是本王這兒啥也不缺.還是請帶回去吧.」
「王爺自然不缺.只是這些都是給妘姑娘的東西.都是些上好的藥材和補品.想來妘……」阿布是個習武之人.心直口快.見七王不收.言語之間有點急了.不想卻被穆沙冷冰冰打斷了.
「本王說了這裡啥也不缺.朵雅.送客.」
阿布氣的臉色有點發青.又不好發作.素知這個七王脾氣古怪.卻不想是這般不近人情.太子爺的好心怕是被當做驢肝肺了.只能提著東西悻悻然回去了.
「什麼.他一樣沒收下.」豫榮太子看著原封不動提回來的東西.眉頭微挑.
「是.七王說他什麼也不缺.太子爺您就別費心思了.我看人家也根本不領情.」阿布想不通主子幹嘛要湯這趟渾水.要是驍王妃知道了來質問他.都不知如何解釋.
「那妘姑娘現在如何.可有醒來.」豫榮問道.
「屬下不知.七王根本無意多說.一句送客便把我打發了.」阿布不解地問道.「雖說主人和妘姑娘算是相識一場.但如今各自的身份擺在那.我看太子爺最好什麼也不管不問最好.而且……而且她腹中的孩子沒了最好.否則對長公主不是有百害而無一益.」
豫榮有點怔愣的看著阿布.沒想到這個看著粗枝大葉的下屬.心思卻比他細膩多了.沒錯.他現今的身份很尷尬.明知道驍王心裡另有所屬.卻也只能裝傻在姐姐面前什麼也不提.更可悲的是.他居然對妘夕怎麼也生不了恨意.甚至很愧疚那天自己的魯莽導致她動了胎氣.
「有些事.你並不明白.」豫榮喃喃自語.握著拳嘆了一口氣.「也罷.既然七王不收也不用再送去了.過幾日我們也該啟程回北崇了.你去準備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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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唯有油燈的光在睡榻前投下一抹光暈.妘夕睜著雙眼.獃獃盯著屋頂.身體的痛已經漸漸消失了.可是心裡的痛卻是如同萬蟻啃食.為什麼.為什麼要如此殘忍地對待她.她到底是做錯了什麼.
感受到身邊有一抹黑影正在靠近.熟悉又陌生.她知道他來了.閉上雙目.妘夕不知道此刻自己該如何面對.
一隻略微發涼的手覆上她的額頭.摸了一摸.然後靜靜在她身邊立定.
「夕兒.我知道你沒睡著.」穆沙的背影投在牆上.在斑駁中跳躍晃動.
「夕兒.你打算再也不和師父說話了么.」
妘夕眼角滑下兩行淚水.猛然從床榻上坐了起來.直直盯著穆沙的眼睛.「好.那今晚就和師父好好把話說清.我的孩子怎麼沒的.旁人不清楚.我想你是最清楚不過吧.」
穆沙看著她的眼中並沒有過多的情緒.他只將被子替她輕輕掖好.然後說道:「夜裡涼.你身子還很虛弱.師父知道你現在還不能接受.但請你相信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
「呵呵.殺了我的孩子.卻說是為了我好.」妘夕憤然難平.眼淚止不住的滑落下來.「其實我早該發現的.早該發現的.是我自己強迫自己不去想.不去問.因為我真的害怕這樣的真相……我最信任的師父卻要來害我.」
「你冷靜點.夕兒.夕兒.」穆沙看著幾乎發狂的妘夕.一把上去握住了她亂揮的雙手.「我只是不想讓你白白送了性命.雖然很殘忍.但我找不到更好的辦好.為師之前就提醒過你.不要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你知不知道.赫承至今和驍王妃做著有名無實的夫妻.你以為北崇長公主真的是吃素的.」
「你的意思是……」妘夕一驚.猛然想起那些襲擊她的黑衣人.難道都是善鈺王妃派來的么.難怪那晚師父明明可以活捉.卻又故意放走.
「你明白就好.北崇和嵐夏的結盟關係是目前大汗最看重的.有些事情就算我看破也不能說破.那些人已經給了你最大的警告.」穆沙慢慢安撫著情緒有點失控的妘夕.
「師父.我可以走的.我可以帶著孩子遠遠地離開這兒……」妘夕喃喃自語.
「赫承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天涯海角他也會把你給找回來.到時候事情鬧大了.大汗那裡.北崇那兒.都是兩廂不討好.赫承現在軍功卓著.重新得到大汗的賞識和重視.你願意他為了你放棄大好的局面.放棄這片遼闊疆土么.」
妘夕的頭慢慢低下去.雙手抱著曲起的膝蓋.師父說的沒錯.是她太任性.赫承信誓旦旦回來之後肯定給她一個名分.可是這背後他需要承擔多少壓力和阻力.要冒著多大風險.自己居然被幸福沖昏了頭腦.全然不顧.是她太自私了.
剛喝好朵雅姑姑送來的湯藥.妘夕見她似乎面有難色.便問道:「姑姑有什麼事情么.直說無妨.」
「小姐.北崇榮太子那邊剛送了一封信過來.」朵雅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袖中的一封書信取了出來.
「給我的.」妘夕有點訝異.接了過來.正要打開.卻看見朵雅還是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模樣.
「姑姑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妘夕的指尖挑開了那信箋.「沒什麼事.姑姑就下去休息吧.」
一行小字映入眼帘:西山樺樹林.但求妘姑娘一見.要事相商.豫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