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董事會召開當天,公司氛圍看似和平日無異,眾人都繼續著昨天未完成的事,開始新一天的工作。
池安安和陸岩一夜沒回去,忙活了一晚的還有一起關在辦公室里的律師、專家和負責人。九點五十五分,陸岩準時離開辦公室到大會議室參加股東大會,池安安則繼續留在辦公室和眾人緊跟陸氏股份狀況。
男人出門的時候,還有些不放心地轉過身來,池安安沖他比了個ok的手勢,他這才離開。
陸氏的辦公樓位於地標建築內,統共有五層,最高的一層是公司核心部門及高層所在地。陸老爺子過了六十便基本不插手公司事務,只是名義上的董事長,公司基本是由陸臻和陸岩兩個人在打理。陸臻另有自己開辦的律師事務所,重心在之後幾年也慢慢像事務所的業務傾斜。因而本質上,真正管理公司的,是陸岩。這次老爺子過世,遺囑股權分配,陸岩現金獲得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權,為公司最大股東,擁有一票否決權。而陸臻手中有百分之十的股權。剩下百分之六十由各個大小股東及散戶持有。
這一次的股東大會是既陸老爺子過世后第一次召開的股東大會,陸岩能否順利升任董事會主席就看今天了。
陸岩準時進門,見除了自己的位置外,另有三個位置空缺。他落座后,陸臻就開始主持股東大會。這日的議題便是票選董事會主席。原本陸岩當選是毫無懸念的事情,在座的股東也基本是陸氏老臣。但偏偏這個節骨眼上出現了外部收購,大家都在等這空缺出來的席位會出現誰。
果不其然,就在陸臻說道投票事宜時,會議室的門開了。陸喬南一身英式剪裁西裝,倜儻地走了進來。
「既是開股東大會,不能連大股東都不到場就開始吧?」陸喬南徑直走到陸岩身邊在屬於董事長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請問這位陸董事,你有多少的股份就趕坐在董事長的位置上?」陸臻咄咄逼人地開口。
「啊,說來,你比我大幾個月,我該叫你一聲哥哥。哥,你手裡只有半分之十的股份倒也敢主持會議,我有百分之二十五難道不能坐在這個位置上?」
陸喬南話一出口,整個會議室議論聲四起。百分之二十五便只差陸岩百分之五的股份點,眾人皆清楚,此人能在短短几日吞下陸氏的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必定資金雄厚、有備而來,那這最後的百分之五,恐怕也並非難事。
「你有百分之二十五,我三十,陸臻十,錢老九,江老七,陳先生四,廖先生一點五,小股東們加起來總共是三點五。你就沒有想過還有那百分之十在哪裡嗎?」開會至今一直沒說話,甚至在一旁擺弄手機的陸岩此時突然開口,「哦,不好意思,你不知道王董把手裡的股份也賣掉了吧?」
「不好意思啊各位。」一道清亮的女聲從會議室門口傳來,池安安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走進會議室,「抱歉,來晚了。剛剛拿到王董的股份轉讓協議書。」
細高跟踩在地板上發出短促的聲響,一路脆響到陸喬南耳邊。池安安彎腰擺了兩份合同在陸岩和陸喬南中間,偏頭對陸岩說:「陸岩陸先生,這份代持股協議我已經簽了字了。百分之十,就等你的簽名。」
陸岩抬眉,池安安的笑無比高傲。這一刻她終於證明自己並非昨日毫無縛雞之力的池安安,而是憑自己的謀略財力助他一臂之力的池安安。陸岩勾起唇角,倒也沒有別人當他吃軟飯的擔憂,直接就把文件給簽了。
陸喬南陰沉著臉看向池安安,池安安微笑地低眉:「陸先生,我想你還是不夠了解我。我是個沒有家的人,陸家就是我的家。賈甄要的不過錢權,她和我合作遠好過同你一個外人。這一次真是不好意思,讓您白白破費,池陸兩家哪兒都不得好。」
「弟弟,看來你這些年把這個丫頭教得很好。」陸喬南怒極反笑,「但你是不是忘了告訴她什麼了?她之所以沒有家,難道不是你的緣故嗎?我告訴過你,惹怒我,我不會讓她好過,看來你是都忘了。」
「陸喬南,現在是法治社會,滿大街的監控,連心理分析都能抓犯人。我勸你還是好自為之,不要鋌而走險。」陸岩面色冷峻,語氣波瀾不驚。
「不急。」陸喬南攤手,「今次算我欠考慮了,但事情還遠沒完。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在我手裡,恐怕你今後的日子不會好過的。」
陸喬南走後,池安安便坐到陸岩旁邊。投票結果自然沒了懸念,陸岩成為了董事會主席。池安安和眾人一起鼓掌,卻有些心不在焉,她顯然不能將陸喬南所說的「她之所以沒有家,難道不是你的緣故嗎?」這句話當作耳旁風。陸喬南去畫室找她的時候也提到過她的父母,莫非那場車禍另有隱情?
宋暖因為忙公關活動,許久沒有見池安安,聽聞陸家變故塵埃落定,於是周末約池安安出來逛街。哪知本因春風得意的池安安一副百無聊賴、生無可戀的樣子,不管宋暖得見哪件衣服,她都是一句不錯應付。
吃午飯時,宋暖看著對面那張沒胃口的俊臉,實在忍不住了,發飆道:「池同學,你男朋友已經出任ceo,不,是比ceo還要高級的董事會主席。而你,入股男朋友公司,腰纏萬貫,贏得男朋友芳心萬分。除了有一場完全沒有必要在意的官司纏身,你顯然已經走上了人生巔峰,為什麼還要在我這個小白領面前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我父母的車禍,可能……」池安安欲言又止。
宋暖叼著半截豬仔包,瞪圓了眼等著池安安的下文。
「和陸岩……有關係。」
宋暖好不容易把豬仔包吞下去,大驚:「你開玩笑?這能有什麼關係?」
「是陸家那個私生子陸喬南說的。」池安安支著腦袋,吸了一口奶茶,「所以也不知道真假。我好奇,但又不是特別想知道,我真的怕萬一是不好的事情。我好不容易現在得到了順遂的生活……」
「停停停。所以這是陸喬南說的,說車禍和陸岩有關?」
「不是。他只說是陸岩害得我沒有了家。」
宋暖撫額:「那你也夠能夠聯想的!陸喬南作為一私生子,來搶陸氏股份,自然也巴不得陸岩好了,他的話你信?再說,他說的這個也太廣義了吧。我的意思,你還是不要庸人自擾,別人隨隨便便說一句就去懷疑陸岩。」
「我之前也覺得沒有必要。但我突然想陳瑄說過的話,她說陸岩對我的感情里有愧疚,還有秘密。我把所有的事情連起來想,覺得『愧疚』能解釋通。他一直對我很好,卻刻意和我保持距離,完全可能是因為愧疚……」
宋暖隔著桌子拍了下池安安的腦袋,打斷了她振振有詞的推理:「你還敢提陳瑄那個瘋婆子?池安安你腦袋壞了,誰一開始拽著陸岩打死都不肯放手,現在終於要ding了你犯疑心病?逗我玩兒呢!」
「為什麼下這麼重的手……」池安安吃痛地揉腦袋,「我已經有點笨了你再這麼打我會更神經錯亂的……」
「我和你說,你有兩條路。一個,收起你的疑心病,苦盡甘來,好好享受。還有一個,你要實在不撞南牆不回頭,你就去問陸岩。但第二個,你要先想清楚可能出現的任何結果。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陸岩真的和你爸媽的死有關係,當然這個我是不相信,但真的是這樣的話,你該怎麼辦?」
池安安沉默,再度喝了一口奶茶:「我已經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了他身上。」
「做人不能糊塗一世,但也千萬不要刨根究底。你清楚這個世界可以多殘酷,我不想你再去執著,去撕開任何一個可能潛藏的傷口。」
吃完飯,池安安稍許回了些神,和宋暖又逛了兩個多小時,她自己也買了幾件衣服。回到公寓,她便往陸岩的衣帽間里掛。陸老爺子過世后,池安安不知不覺就慢慢的把自己公寓的東西都挪到陸岩那裡,所以也不知道哪天起,她就同他住到了同一屋檐下。
升任董事會主席,陸岩反倒比從前更忙了,陸氏的擔子實實在在地落在了他的肩上。而池氏,賈甄總算得償所願,掌了實權,池安安只留了百分之五的股份。她是自願同賈甄簽訂這份股份轉讓書的,將股份讓渡給大伯,為了有資金進駐陸氏。如今倒也成了有意思的股權分配,陸岩有著池氏百分之十的股權,池安安則握著陸氏百分之十的股權。
池安安不曉得如果父母還在,是不是會罵她,說她還沒嫁出去,就已經如同潑出去的水。可如果他們在,就根本不會有這樣的股份之爭。池安安是因為愛了陸岩,才迎來了情劫,但也是因為愛了陸岩,她才成長,也看清楚了許多的事。
她和賈甄兩個人,或早或晚,都要走,和她的父母一樣,甚至不知道哪一天就撒手人寰。但是池氏、陸氏,卻會因為他們的選擇而活得更長久,傳到他們之後的一代人,甚至再下一代人的手裡。池安安是有野心的,她想要留下比個人的生命更長久的東西。
整理完衣服,池安安便開始煮晚餐。三菜一湯,關了火,陸岩剛好進門,像是掐准了點似的。男人換了居家服,池安安的碗筷也擺好了。
「抱歉,周末還要上班。」陸岩說完,才在池安安對面坐下。
池安安搖頭:「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我懂的。」
「未來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會比較忙,不能時時刻刻都在你身邊照顧你。」
「我不是小孩子啦。我以前很黏你沒錯,那是因為我沒有安全感,不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想每分每秒都盯著你。現在不同,你做你應該做的事,不用擔心我。」池安安夾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笑道:「吃飯吧。」
陸岩說這個話,其實反倒是希望池安安有些情緒的。他了解池安安,她越沉靜,就意味著心事也越重。從董事會到現在,她沒有興奮地同他慶祝即使全辦公室的人的喜悅都溢於言表。那天陸喬南說的話他和她都聽見了。池安安之後沒有提起,但陸岩覺察到池安安的掙扎和糾結。
吃了飯,陸岩收拾碗筷,池安安在客廳里看了一會兒電視,沒看進去半點情節。她起身走到廚房,站在門口看著陸岩的背影。男人圍著圍裙,水聲涓涓。此時此刻,她還能有何他求?
陸岩將洗乾淨的餐具放進碗筷烘乾機,轉過身來見池安安正靠在門口愣愣地看著他。他除了圍裙,走到她跟前揉了揉她的頭髮:「怎麼了?」
「我想問你幾個問題。」她微微抬頭仰視他,「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可以嗎?」
陸岩點頭,他知道,有些問題終究迴避不了。最好的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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