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梁越容下午的航班飛美國，中午便約著弟弟帶著時譽一道來吃飯。

時譽小朋友很愛吃這裡的冰淇淋蛋糕。

剛路過一間門未掩實的包廂門口，小傢伙便拉著他小舅舅的手停住腳步驚訝叫道：「小舅舅！你看！那不是我們郭老師嘛！」

梁越揚停下腳步，視線透過半掩著的門的細縫中望了過去，那個垂著頭，表情安靜得有些不像話的女孩子確實是郭蔓青。

她今日不如尋常那般靈動，風格幾乎是大庭相徑，穿著得體，長長的頭髮披散開來，一舉一動十分溫婉，可她似乎看起來也不太開心，偶爾抬起頭對著前面的男人說著什麼，笑容若隱若現卻顯得很假，甚至從那臉上一點點細微表情和有些僵硬的動作上，梁越揚也猜得出她此時應該是備受煎熬的。

他微微皺起眉，沒說一句話牽著小朋友肉乎乎的手繼續邁步超前走去。

「難怪呢，我說郭老師怎麼今天打扮的那麼漂亮！那是她的男朋友嗎？」小朋友仰著頭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小舅舅的表情，越想越覺得開心，「不過，郭老師的眼光可真差，坐在她身邊的那個伯伯一點也沒你帥！小舅舅你就放心吧！」

他嘀嘀咕咕說了一大串，可依舊不見他小舅舅有什麼反應，小朋友著急了拽著他的手不願再朝前走半步，「小舅舅你怎麼不去跟我們老師打聲招呼呢？」小傢伙心裡打著如意算盤呢，管那人是不是郭老師的男朋友呢，壞人約會對於小朋友來說和壞人姻緣一樣，只要是能整到郭蔓青給他的「精神食糧」報仇就行。

梁越揚這才停下腳步低頭對著一臉不樂意的小朋友淡淡扯了扯唇，溫和說到：「今天不適合去和你們老師打招呼。」

「噢……」小朋友被無情的拒絕了，心不甘情不願地又繼續跟著他小舅舅一道往前走。

……

郭亮和這位徐總一番攀談下來，郭蔓青漸漸的便對身旁這位徐總的印象越來越差，到了後來，她便有了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好不容易熬到了飯後，郭蔓青想找個理由提前離開卻有礙於郭亮對著她頻頻使眼色而最終作罷。

好在沒過一會兒這位徐總便接了個電話匆匆離去，郭蔓青這才稍稍送了口氣。

待到送走了這位徐總之後，郭亮便將她再次拉進方才的那件包廂中叮囑道，

「郭蔓青，我瞧著徐總對你很有意思，如果你沒什麼問題這門親事我就幫你答應下來了，聘禮方面你不用擔心，徐總肯定會讓我們滿意，至於以後嘛，你嫁過去了可要好好做人妻子，尤其是他家那個兒子，徐總可是捧在手心怕摔著，含在舌尖怕化了……」

郭亮還有說些什麼，郭蔓青已經聽不清了，她一直低著頭，努力地放空著自己。

直到郭亮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又突然一改剛才的溫和，疾言厲色起來，

「郭蔓青！我剛才說的話你都有好好聽嗎？我說你怎麼回事？是誰教你的，大人說話你就給我這副不耐煩地表情？苦心孤詣給你找了這個一個好人家你還不樂意了？」

他的這番話，就像是兩巴掌狠狠的甩在了郭蔓青的臉上。

原本對於這頓飯她還抱有著一絲絲的希望，希望他們之間那點岌岌可危的親情能夠繼續綿長延續下去，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她的父親好不容易記起了自己還有她這麼一個女兒，竟是為了將她賣出個好價錢！

郭亮面對那位徐總時，那份極力奉承討好的模樣看在她的的眼中是那樣諷刺，人心都是肉長的，饒是她郭蔓青再堅強無敵，這時也頓感心寒。

此時，她很想心平氣和如往常那樣任他怎麼說都好，可心裡那股子怨氣到底還是沒能忍住，她猛地抬頭，對上郭亮明顯余怒未消的臉，瞬間便笑了。

她緩緩說道：「爸爸，您苦口婆心說教我多年，為的不就是今天嗎？您知道我今年多大嗎？您知道我生日是幾號嗎？您知道我讀的是什麼專業，知道我今年大幾嗎？您不知道！您知道的就是用什麼方式才能用我這個女兒換個好價錢！您可真是為我著想啊，這徐總手腳不幹凈，我不相信您看不出來，您讓你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姑娘嫁給一個二婚還帶著一個孩子的男人，您可真是煞費苦心了——」

話音未落，迎上來的便是郭劈頭蓋臉地一巴掌。

這一巴掌響聲極大，在空蕩的包廂里顯得尤為突出。

郭亮並沒有控制力氣，郭蔓青被他打得整個人嗡得一下，腦中一黑。

再回過神來，右耳已經處於閉氣狀態了。

「郭蔓青！我真是白生你了！」郭亮怒氣沖沖地指著她罵，「你越來越沒大沒小！就這麼跟長輩說話嗎？你媽都是怎麼教你的！」

聞言，郭蔓青雙眸直視著他，眸中平淡無波，她輕笑了一聲，「養不教，父之過，您難道從來沒有反思過您自己嗎？」

這話讓原本就怒意四溢的郭亮更是怒火中燒，「啪」得一聲，他又立即反手給了她一巴掌，「你再給我說一句！頂撞長輩你跟誰學的！徐德勝這人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給我嫁！否則，郭蔓青你別再從我這裡拿走一分錢，也別再叫我一聲爸！」

這兩巴掌，算是將郭蔓青對他多年來的那唯一一點點希冀徹底打斷了，她再次抬眼看向郭亮時，他眼中那份恨然而又複雜的情緒更讓郭蔓青心灰意冷。

郭亮說完便離開了，而她強忍著不適，低頭站在那兒許久未動，身體微微顫抖，她緊咬著唇。

直到有人輕敲了一下門，她才連忙收拾好東西側著身子迅速逃離了這間能讓她窒息的包廂。

……

對於這對父女兩斷絕關係的對話，梁越揚並非有意偷聽的。

實在是時譽小朋友太會磨人了，吃飯的時候三句話不離冰淇淋蛋糕，最後竟然還要求要去看看人家蛋糕師傅到底是怎麼做出來這樣讓他還沒吃就已經垂涎三尺的美味蛋糕的。

最後他媽媽梁越容終於忍不住了，使喚著他拎著小朋友來去參觀，也就是這樣，當他拉著小朋友的小手路過這間門未關緊的包廂時，裡面的對話便如數入耳。

站在原地頓了一會兒，小傢伙大概還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停下來，不滿地扯了扯他的手臂，「小舅舅！」

原本正要邁開步朝前走的腳卻因為那個從包廂中突然跑出來的橘紅色小影子而再一次頓住。

梁越揚原本不想管的，拉著小朋友的手又走了幾步，可最終他還是停了下來。

「時譽，自己回到媽媽那兒，小舅舅現在有點事。」

小朋友抬頭望著突然又停住腳步的人，原本還想著不依不饒地鬧上一番的，可他的視線剛接觸到他小舅舅那雙淡漠無波的雙眸時，頓時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乖乖的朝著他點了點頭，慢吞吞地往回走。

梁越揚側身到一旁，他看著小傢伙走進房間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朝著剛才那道橘紅色小影子跑出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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