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沈睫汝調皮地扮了一個鬼臉,「下次請幫我找個好男人。」
這是句雙關語嗎?坐進車裡,白皓勻黯黑晶燦的瞳眸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好一會兒。
「別想歪,我沒其他意思。」明明心裡就沒鬼,她幹嗎臉紅,有病呀!
白皓勻卻綻出漂亮的笑靨,朝她側過身子,這回眼神更深更專註了。
「我答應你。」他說。
「謝謝你啦,老闆。」在尚未確定他的想法以前,得小心點,別讓他看出她的「非份之想」,以免讓自己跌股跌到了家。
老闆兩字令白皓勻臉上的笑容褪去了大半。「念在我這麼體恤員工的份上,你答應留下來了?」
「我要的不只是體恤。」唉唉唉,不是告誡過自己的嗎?怎麼脫口就泄漏了秘密。「我、我……的意思是說,呃,光靠體恤還是不夠的嘛,你知道的,實際的行動,才是最重要的呀。」
「才一個半月,你已經等不及了?」離一年的磨練期還有三百二十天耶。
「等不及出片?不是,當不當歌星根本不是我的最終目的,我要的是……」嘿,這樣直勾勾的望著人家看,豈不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懂。」白皓勻忽地托住她的後腦勺,給她一記情意纏綿的吻。
唉,好棒的感覺,不要停,人家還要。她的藕臂勾住他的頸項,饑渴的投懷送抱。
一陣熱吻過後,白皓勻半含嘲弄的說:「看樣子,你暗戀我已經很久了。」
紅雲霎時飛上她的水頰,「彼此彼此。」他對她也不是全然不心動呀。「我的確是管不住自己,一點一滴越陷越深,這也就是為什麼我願意咬緊牙關,留在聚陽繼續過著次等生活。」
她抬頭,閃著璀璨星芒的秋瞳直視著他的眼,非常坦誠不諱的表露心聲。
一向率真而為的她,學不來大家閨秀該有的矜持和含蓄,更不在乎別人的眼光。當她慢慢的體認到自己對白皓勻擁抱著異樣的感覺時,她就一直想找個機會向他剖白,今兒個是老天爺賜給她的良辰吉時。
「我的話嚇到你了嗎?」
「當然不。」白皓勻發動引擎,讓車子沿著忠孝東路直走。
今晚台北市的夜景在他眼中分外華麗,一顆顆如彩鑽般的霓虹,令他血液里早已沸騰的情潮流竄得更加洶湧。
當車子上了仰德大道以後,他轉開音響,讓陣陣悠揚的音符瀰漫在舒適的車內。
他對這裡的地形頗熟稔,繞過通往文化大學的蜿蜒小徑,路的盡頭出現一片寧靜無人的平台。
沈婕汝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矛盾不已。
熄掉引擎,他連車燈都關掉。
當他的大掌無聲地握住她的手背時,她駭然一驚,險險叫了出來。
「你看,今晚的夜色多麼嫵媚。」白皓勻只是握著她的手,並沒有下一步的舉動,害她白白擔心得要命。
「是很美。」她回眸,發現他並沒有在看夜景,他看的是她,目光極深極深的。「你有心事?」
「是的。」他據實以告。「愛上你恐怕會讓我的事業出現空前的危機。」
微弱的星光中,瞧出他臉上一抹冰冷的神色,方才的熱潮瞬間全褪了。
「我不懂。」人家本來就不是很聰明,又偏愛打啞謎,「你把話說清楚。」
「有些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楚的。」
「那就別說。」她的腦袋瓜子很單純,一切完全照著感覺走,這一刻,她只想體驗愛情的滋味,其他煩心的事統統滾到一邊去!「我保證公私分明,絕不胡亂糾纏,等哪天你厭了膩了,我一定乖乖走人,彼此互不相關。」
「你是抱著遊戲的心態?」
「不,是且戰且走,咱們合則聚,不合則散。」她故意裝出久經江湖的風塵樣貌,以化解他心中的疑懼。俯身把頭靠在他肩上,哀求似的說:「我想好好的被愛,天知道我有多想。」
她表達得那麼直接、那麼坦白,這份勇氣果真不是一般女孩所能比擬。白皓勻好不容易對她培養出的一丁點好感,正緩緩的消逝中。
「要是你沒有碰到我呢?」
「那就等嘍。也許我會遇上一個和你一樣教人傾心的男人,也許碰不到,人生總有很多事未能如願,所以及時把握是非常重要的。」她伸手撫向他的耳鬢,挑逗般地,「不管你有多麼恐懼忐忑的理由,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此刻你的心是愛我的,那就值得我們冒險一試。」
「不計後果?」他不露痕迹地拉開彼此的距離,以便讓思緒更加清明些。
「後果太遙遠了。」她把身體坐正,困惑地瞅著他忽而轉冷的臉,「嫌我過於主動,不符合你老八股的沙文主義觀點?行,就此打住,送我回家吧。」
心事被說中了!白皓勻急於想否認,卻找不出妥當的借口。是嗎?他真是那麼老古板,落伍得受不了女方主動示愛?
老天,他經營的還是的下最流行的傳播事業哩,怎地遇上了感情問題就閉塞得像個食古不化的老頭子。
捫心自問,自己到底喜不喜歡眼前這集囂張、拔扈、美麗與純真於一身的女子?答應很顯然是肯定的,那麼又為何不能接受她的積極主動?
「我說我要回家了,你別儘是望著我出神呀。」口是心非,想要又不敢要的男人最討厭了。「打個賭,你以前在學校念書的時候,百分之百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學校畢業后,事業又一帆風順,唯一的缺憾是沒交過任何攪得動你心湖的女朋友。」
白皓勻瞳仁倏然閃出兩道耀眼的星芒。
「猜中了?」就知道,難怪他剛剛一副被毒蠍咬到的樣子。沈婕汝真的真的是打從心眼裡瞧不起他。
不會使壞的男人,玩起來既不帶勁又危險,萬一他太過投入,奉天長地久為首要法條,那豈不累死人了。
「我們是不同類的人,還是維持單純的勞資關係為妙。」把距離再拉大一點,以便仔細看清楚這個儒雅、氣宇軒昂,內心世界卻貧乏得一無可取的男人。
「何謂不同類?好學生與壞學生?好主子與惡仆?」犀利的言詞,教人耳目一新。
「我是惡仆?」一句話馬上激起她強烈的鬥志。太過份了,她只不過決定跟他切八段而已,居然就用那麼惡劣的罪名指控她。「人家只不過是喜歡你,這也錯了?」
怒氣一上來,她好勇鬥狠的本性就顯露無遺,馬上掄起拳頭,朝白皓勻的面門揮過去。
幸好他身手矯健,及時接住她的花拳繡腿,稍一使勁,沈婕汝就跌進他懷裡了。
「自命清高的壞男人,這樣抱著我,不怕弄髒了你昂貴的西裝?」話雖是這麼說,她倒是很安穩地窩進他的臂彎。唔,好厚實的胸膛,能躺上一輩子鐵定非常的幸福。
白皓勻不語,他正沉溺在她馨香的頸窩間。假使有朝一日沈婕汝知曉他是如何工於心計的謀划這一場圍獵她父親的行動,將會如何?他還會是她心目的乖學生、好男人?
美人入懷,他內心掙扎得十分辛苦,不是沒有心呀,但,強烈的道德感,逼著他必須盡最大的努力剋制狂熱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