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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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果一下午都沒見到米媽媽,無論她怎麼哀求,連米爸爸都連帶著求上了,可是米媽媽就是不肯見她。
下大暴雨的時候,急救中心的醫生過來通知米爸爸,要把米媽媽轉到內科病房住院治療,米媽媽堅決不住,最後交涉的結果,就是留院觀察一晚,但是急救中心床位有限,米媽媽只能轉去內科病房觀察病情。
轉去內科病房樓的時候,米媽媽再次發飆,當然不是沖著今天倒了八輩子血霉的大夫,而是她那遊魂一般的女兒,米果。
米爸爸絕對相信米媽媽有那個實力和體力再表演一出大義滅親記,所以他趕在米媽媽的脾氣像窗外的暴風雨一樣肆虐之前,把米果『趕』出病房。
「先回家去吧,果果,爸爸實在顧不上你。」米爸爸心力憔悴,他既心疼米果又同情妻子,可他只能做夾心餅乾,誰也安慰不了。
米果從急救中心跟到內科住院部,又從內科住院部被米爸爸送上電梯,來到住院部一樓。
一路上,她都在哭,視線惘然空洞,沒有焦距,一眨眼,撲簌簌的眼淚就不停地往下掉,過往的人都同情地看著她,以為她遇到了天塌下來的大事。
住院部外面大雨傾盆,來不及流進下水道的積水,一會兒功夫就淹到了大樓的台階上,很多人被困在一樓,她夾在一眾怨聲載道的人群里,蜷縮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傷心的流淚。
「這雨什麼時候能停啊,餓死我是小事,餓壞了病號,可怎麼辦!」正是飯點,這些等待的人里,大多是準備去餐廳打飯的病人家屬。
許多人響應,但是天公發怒,誰也沒辦法。
有等不了的,頂著塑料袋或是一件遮蔽物就沖入雨中,可走不出十米就又返回來,跳上台階后儼然成了落湯雞,可見,這場大暴雨的威力有多可怕。
米果很難受,不知是四周的環境太過嘈雜,還是餓得太狠,她的眼前竟出現了幻影。
甩甩頭,頭還是很暈,她想,她可能是發燒了,在這樣悶熱的天氣里,她卻一直覺得很冷。
眼睛可能也出了問題,像是壞掉的水龍頭,一直朝外湧出淚水。她已經盡量不去想米媽媽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似乎每呼吸一下,她的心就會跟著一疼,然後,眼睛不由自主的就會湧出新的淚水。
嘈雜的四周忽然間變得安靜下來,縮在角落裡的米果,甚至聽到了大雨敲擊路面的聲音。
她有點不習慣這種安靜,今天太吵了,從睜眼到現在,似乎耳膜里就沒有清靜過,米媽媽打她耳刮子也是真的,她總覺得腦袋裡面有隻小蜜蜂在嗡嗡叫。
想起被打的一幕,她扁扁嘴,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就在這時,「米果!」有人喊她。
她驀地轉頭,惘然的眼神撞上一雙黑得惑人的深邃眼眸,她愣住,睫毛急速地眨了幾個來回,視線最後固定在他的綠色的軍帽上。
過了幾秒,她再次扁嘴,這次的幅度有點大,連帶著一串珍珠跟著掉了下來。
「怎麼。。是。。是你。」她不想哭的,可不知道怎麼了,一看到岳渟川,她就想起昨夜的煎餅,還有那身像雞蛋黃一樣的暖暖的橙黃色。
岳渟川一看到米果,就知道這隻泰迪熊遇到事了。
應該不是小事,因為,觀察力突出的他,一眼就看到了米果紅腫的臉蛋上,邊緣清晰的巴掌印。
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憤怒。
跟著,反映到面部,就是漸漸蹙緊的眉頭和寒冰一般冷冽的眼神。
「誰打的。」他半蹲在地上,俯身過去,想看看她還有哪裡受傷。
米果一呆,呼吸卡頓,囁嚅著說:「我媽。。」
「。。。」這次換岳渟川怔住。
他眼睛里的冷光稍稍褪去一些,然後朝米果伸出手,「起來,地上涼。」
一群人裡面,就她一個人獃獃的坐在牆角流淚,原本,她可能不希望引起別人的關注,可是無形中,卻成了別人目光的焦點。
只有她一個人,不知道。
看著眼前這雙救了她兩次的骨節分明的大手,米果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交給他,並且藉助著他的力量,站了起來。
氣氛很尷尬,至少,她這麼認為。
因為,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他們這對詭異的組合。
剛想說話,和他告別,或是讓他離開這裡,不用管她,可是他卻忽然先開口,「等我一下。」
「哦。」她看著他轉身離開。
岳渟川步子很大,但身姿挺拔,走起路來照舊非常的好看,他似乎怎麼樣都是帥,引用曹娜的話,360度無死角的帥氣。
米果看到他停在一位年輕漂亮的女軍官面前,他微微低頭,和女軍官交談,然後那個漂亮的女軍官一直朝她這邊望,不知道岳渟川說了什麼,女軍官生氣的跺腳,再然後,岳渟川的前胸挨了一拳,女軍官氣呼呼地跑著走了,外面下著大雨,米果有點擔憂,滿腦子都是淋成落湯雞的漂亮女軍人。
正想著,「我們能不能坐下談談。」岳渟川回到她身邊,指了指休息區的椅子。
米果扭頭看他,「是你女朋友嗎?對不起啊,連累你了。」
她知道,岳渟川是為了她才留下的。
「不是。」岳渟川抬步的時候,說了這麼一句澄清的話。
米果愣了愣,小跑,跟上他的腳步。
事情的前因,米果都告訴岳渟川了,至於後果,她也不知道未來等待她的會是什麼。
岳渟川看著米果,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他靜下來的時候給人一種強大的壓力感,米果兀自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裡面,沒有在意他的反應,等她意識過來,他沉默得太久的時候,岳渟川忽然,伸手,摸了摸她已經看不清形狀的劉海。
這個舉動過於親密,以至於兩個人都因為這個突然的動作,愣了愣。
尤其是米果,上一秒還在哽咽流淚,這一刻,卻突然噤聲,獃獃地撐著雙目,看著近在咫尺的岳渟川。
四周的人聲,忽然間消失了,她又聽見雨聲,和自己心臟里,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到自己額頭上的壓力,驟然間變小,他撤回手指,但順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他微微蹙眉,但是眼神和語氣都非常溫柔,他問她:「你打算怎麼辦。」
話題巧妙地被他帶入另一個她糾結的界面上,她前世是魚,瞬間就忘了之前的曖昧,於是她垂下頭,沉默了很長時間,才回答他,「我想留在殯儀館。」
他的另一隻手放在膝頭,聽到她的回答,他那修長的手指在軍褲上彈動了一下,對她說:「抬起頭,看著我,再說一遍。」
她愕然,抬眸,看著他。
寒星般的黑眸,長得不可思議的睫毛,高山挺俊的鼻樑,還有線條堅毅的嘴唇。
他是它們的主人。
她像是受了蠱惑一般,重複,清晰地說了一遍相同的話。
他深深地回望著她。
「這就是我給你的建議。做自己喜歡的事,遠比出賣廉價的快樂,更值得人去尊重。」岳渟川說。
做自己喜歡的事,遠比出賣廉價的快樂,更值得人去尊重。
米果低頭,咬著嘴唇,腦子裡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
岳渟川看著她,「想聽個故事嗎?」
「嗯?」她抬起頭。
「有一個年輕的男孩,他的父親是一名消防員,在男孩很小的時候,他的父親在一次救援行動中永遠的離開了男孩和他的妻子。男孩很傷心,日夜思念他的父親,他立志成為父親那樣的英雄,他發奮學習,最終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軍校。他的母親知道他的理想之後,反應強烈,她給了男孩一巴掌,她說,你要是當消防員,就離開這個家。男孩還是做了一名普通的消防員,為此,他的母親,整整一年的時間,沒和他說過一句話。男孩很愧疚,也很難過,他覺得一向疼愛他的母親不再愛他了。一次出警,男孩因為救一個嬰兒被困火場,幾小時生死不明,最艱難的時候,他聽到了火場外隱約傳來熟悉的呼喚聲,他的母親來了,她用熟悉的歌聲鼓勵男孩堅強,最後,男孩和嬰兒一起獲救,當他踏出火場,重獲新生的那一刻,他的母親卻轉身離開了。男孩很忐忑,以為等待他的,還會是無言的抗議和緊閉的家門,誰知,休假回家時,他的母親親自在樓道口迎接他,家裡的餐桌上,也擺上了他最愛吃的菜肴。他問母親,為什麼忽然原諒他了,他的母親回答說,你救人時的樣子,很帥!媽媽以你為榮。男孩和母親就此和好,男孩也以為,那就是母親原諒他的原因。直到很久以後,男孩和母親閑聊提起過往的事,他的母親才告訴他,真正促使她原諒兒子的原因,其實只有很簡單的兩句話,那就是,你是我兒子,我是你的母親。」
岳渟川看著眼眶微紅的米果,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沒錯,男孩就是我。米果,我告訴你這個故事,就是想讓你明白,天下沒有不愛子女的父母,哪怕今天你們互相仇視,互相憎恨,但終有一天,你們會發現,世間最割捨不掉的,就是親情,在無所不能的親情之下,你所做的一切,都將得到寬恕和諒解。它的實現,只是時間問題。米果,最後我想說的是。。」
他再次抬起手,落在米果那亂蓬蓬的劉海上面,語氣輕柔地說:「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