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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日之後,駱淵有空就會到醫館里去,有時會給元夕帶去幾本最新的醫書,裡面照例做好了滿滿的筆記,有時只是坐在那裡,看元夕圍著病人們忙裡忙外。有時碰到難纏的病人,也會上去幫忙勸解幾句。

又過了幾日,李大夫告知元夕的已經可以正式出師,讓她開始單獨診斷一些病症簡單的病人,並承諾會按照她所收的診金比例為她開些月俸。一拿到預支的月俸,元夕興奮地滿臉通紅,這是她第一次親手賺到得銀子,因駱淵給她的那幾本醫書對她起了很大的幫助,便提出請他吃飯一併感謝加慶祝。

駱淵自然是欣然應允,元夕雖說是請客,卻也不過是找了個巷子里的小攤子,除了因為她如今囊中羞澀,也因為她不敢進大館子生怕會暴露身份。

兩人點了些簡單的小菜邊吃邊聊,駱淵的心情似是很好,於是點了壺酒慢慢斟飲,元夕不勝酒力,便只是吃著菜看他飲酒。這頓飯吃完時,已經是暮色四合,四周的屋檐下開始亮起了華燈,將並肩而行的兩人一同罩在昏黃的光暈之下。駱淵此刻已有些微醺,他低頭望著兩人交疊在一起的影子,微風輕拂帶來香甜的氣息,心中彷彿被柔紗輕輕掃過,突然有些想去牽她的手。

這個念頭只是一瞬而過,卻讓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這時,一群大約十歲的孩童嬉鬧著從他們中間跑過,轉眼又飛快朝巷外跑去。元夕聽見那些孩童熱鬧的歡笑聲,內心突然抽痛了一下,她有些恍惚地走了幾步,突然驚慌失措地按向腰間,驚呼道:「我的鐲子!我的鐲子不見了!」

駱淵猛地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立即意識到,那群孩子很可能是這活動在暗巷裡的扒手。於是他連忙轉身去追,可這小巷七彎八繞,如何還能找得到他們的身影。

待駱淵一臉無奈地轉回,元夕正焦急地站在原地低頭祈願,一聽到腳步聲走近,她的眼眸中立即閃起期盼的光亮,可見到駱淵的表情那光彩立刻黯淡下來,她懊惱不已地抱著膝將頭埋在手臂肩嗚咽道:「都怪我……我為什麼這麼不小心,為什麼這麼不小心……」

那個碧玉手鐲是蕭渡特意為她買得,又親手為她帶上,她一直十分珍視。在她離家的那日,什麼都不敢拿走,只是帶走了這個鐲子。她因為每日都要做粗活,怕將鐲子磕著碰著,便小心將它包在帕子里,又貼身收在腰間,誰知今日一時不備竟會被摸走。

駱淵見她埋著頭雙肩不斷抖動,忍不住追問道:「是什麼樣的鐲子,很重要嗎?要不我再替你買一個。」

元夕慢慢抬起頭,眼神中卻是空無一物。他送她的鐲子丟了,他們之間最後的回憶也沒有了,她該拿什麼再度過餘生,那些想他想得胸口生疼的長夜該怎麼熬過。

所有被苦苦壓抑的情緒就在這一刻爆發,思念的漩渦如滅頂般襲來,將心中本以為結痂的傷口不斷撕裂,再反覆抽打,直到扯得鮮血淋漓,遍體鱗傷。她張了張口,卻痛得說不出任何話來,只是捂住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駱淵慢慢走到她身旁蹲了下來,他已經看明白了一切,掩下眸間湧起的哀傷,輕聲道:「既然捨不得他,為什麼不回去找他呢。」

元夕坐在地上抱著膝,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胡亂搖著頭哭喊道:「不行,不能去找他,他們要害他,我不能讓他們得逞,他不能沒有孩子,你明白嗎他不能沒有孩子。」

駱淵伸手停在她髮髻前的一寸處,隔著空氣撫過她的頭髮和臉頰,他如何能不明白:那些愛而不得的苦痛,想見卻要苦苦壓抑的心酸,無數個夜晚的相思成疾,卻連遠遠看上一眼都是奢侈。

夜不知不覺全黑了,清冷的月光照著暗巷中的兩個身影,一個埋著頭哭得不能自己,一個蹲在她身邊,眼神專註默默陪伴。駱淵的手掌懸在半空中,冰冷的風從他指尖滑過,終於令他完全清醒過來。他苦笑著低下頭在心中默念道:婉婉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再這麼痛苦下去,我們之中至少有一人能得到幸福。

第二日,天方蒙蒙亮起亮起,一輛馬車飛快地駛過長街,車頂懸著的角鈴叮咚作響,終於停在正對回春堂大門的一處小巷內。

一隻大手掀開車簾,只聽車廂內一個聲音壓抑著激動情緒問道:「就是這裡嗎?」

另一個聲音回道:「駱先生說了,就是這個叫回春堂葯館,侯爺別著急,等下開門了應該就能見著夫人了。」

蕭渡重重的「嗯」了一聲,之後的每一刻都開始變得十分難熬,直到街道旁的屋舍慢慢升起炊煙,回春堂的門終於「吱呀」一聲由內推開。蕭渡猛地掀開車簾,目光死死盯住那個在門內忙碌著的身影,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齒地想著:沒有他在的日子,她能竟過得如此輕鬆自在。而自己卻是日夜煎熬,恨不得挖去關於她的所有記憶,才能獲得片刻安寧。

他於是沉著臉下了車大步朝那邊走去,後面的小春剛想跟上,就被他回頭狠狠一瞪,只得縮著頭鑽進了車裡。

元夕昨晚幾乎一夜未眠,現在精神還有些恍惚,她垂頭喪氣地坐在李大夫身旁,木然地整理著手上的一疊病症記錄。突然聽見一個冷冷的聲音道:「誰是這裡的大夫?」

她整個人頓時僵住,唯有心狂跳著幾乎要竄出胸膛,疑心是自己想他想的太多出現了幻覺,連忙抬頭朝前望去。想不到那在夢中出現千百萬次的人竟真得站在面前,元夕完全愣在當場,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不過半個月未見,他竟然憔悴了這麼多。眼前的蕭渡整個人幾乎瘦了一圈,滿臉全是鬍渣,眼眶深深凹陷下去,連那一向灼亮的雙眸也完全失了神采。此刻那雙眸子正狠狠瞪在她身上,幾乎瞪得她無所遁形。

元夕又是驚慌又是心疼,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把頭往下不停垂著,恨不得埋進手上那疊紙箋中永遠不要出來。

李大夫一看眼前這位公子周身貴氣,眼神卻十分不善,心中不由有些發怵,連忙堆著笑道:「在下就是大夫,敢問公子有什麼病症。」

蕭渡撩袍坐在桌案前,眼神卻是半點不離埋頭不敢看他的元夕,口中冷冷吐出幾個字:「相思病!」

李大夫頓時一臉吃了屎的表情,忍不住在心中暗嘆道:這位公子看起來儀錶堂堂,腦子卻不太好使。他於是清了清喉嚨,努力保持臉上的表情不變,繼續陪笑道:「這……這小店可治不了啊,公子還是換家醫館看看吧。」

蕭渡微微揚起下巴,指著李大夫旁邊用紙遮著臉幾乎將自己縮成一團的元夕道:「我要她治!」

李大夫驚訝地回頭看了眼男裝打扮的元夕,又轉頭再看著蕭渡,這才發現眼前這位公子好像從進門起眼神就一直凝在小西身上,他終於恍然大悟:難怪眼前這公子看起來不太對勁,原來是好這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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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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