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4
從茶館出來,溫言開車把凌先生送往le公司。
車子在寫字樓前停下來后,「晚上你不用來接我了,直接回家,去看看你媽。」凌先生像是終於說出了壓在心裡,一拖再拖的話。
溫言沒說話,只是「嗯」了一聲,算是答應,因為她確實沒有理由還不回家。
車廂里又開始變得安靜。
溫芷晴對於溫言和明安交往很滿意。因為在她的認知範圍內,明安是梁小姐的外孫,梁小姐是她的戲友,她不知道這幾個「人」,其實是同一個人的不同人格。
但他們都很清楚,溫芷晴又不是傻子,兩個剛相親認識的人,就這麼粘在一起,時間長了,她肯定會起疑。這幾天,溫言一直拿梁小姐當擋箭牌,說是因為梁小姐身體不舒服,想要留著她和明安一起照看她。
結果,溫芷晴立刻說要親自來看望梁小姐。
溫言嚇得不行,又只能掉轉謊言的方向,說是梁小姐已經好轉,並且,正準備動身回台灣,時間比較緊,所以要回來后才有時間招待她。
謊言就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但肯定有被戳穿的那一天。
溫言擔心,如果溫芷晴知道真相,尤其是知道凌鋒患病,還身陷各種案件,估計一怒之下,直接把她五花大綁拖回家。
「葉楓的父親,是不是要動手術?我會讓程啟去聯繫國內最好的眼科醫生,儘快安排。」
「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溫言忍不住拍了拍腦袋,「問題是,那他不就知道你不是葉楓了?」
兩個人目光又不期然地交錯在一起,似乎想到了同一個事實。
葉樹城因為眼睛看不清,才理所當然地把凌鋒的第二人格葉楓當成了他的兒子,真正的葉楓。如果他重見光明,很快就會明白所有的真相,也知道他兒子竟然是很多人眼中的殺`人犯。對於老人來,這個事實是不是太殘酷?
「凌先生,你相信葉楓會是殺`人犯嗎?」溫言忍不住問他,她現在真的做不到像最初那樣篤定了,但這樣的動搖讓她覺得很難受。
「我相信他不是,當時他一定有他的苦衷。喬正明說,死者收養了一個小女孩,小女孩不知去向,我懷疑,是不是死者對收養的小女孩不好,葉楓是在救這個小女孩?甚至……」凌鋒頓住,突然看向她,不說話了。
「甚至怎麼了?」他的這個解釋,讓溫言心裡豁然明朗,說話的聲音也變得響亮起來。
「沒什麼。我懷疑,七年前,是蔣青芸把葉楓命案翻出來。」他迅速把話題轉移。
「甚至,來找葉楓的警察,也是她安排的,目的就是為了威脅葉楓,來對付你?」溫言感覺大腦也突然清晰起來,「你說,李小萌的案件,會不會也是她在操縱?她想嫁禍給你,挑撥你和李復興的關係,這樣,你從李復興這裡獲得的融資也就沒有了。甚至,李復興因為誤會你,心生怨恨,就把你的創意方案出賣給了他們?」
這樣一解釋,兩件毫無關聯的事情,似乎就能串聯起來了。
凌鋒聽到她這樣的揣測,並沒有表現得很意外,「我在澳門,聽到厲瑞程提到李復興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一點。所以,葉楓的死,我應該付全責。他是因為我,才被蔣青芸盯上,最終被逼上絕路。」
甚至,葉楓唯一的摯愛,用生命來保護的愛人,也被他奪走了!
最後一句話,他說不出口,急匆匆地下了車,大步離開。
溫言看到他突然臉色發白,很擔心,她想要下車跟上去,最終還是忍住了,呆愣片刻,重新啟動車子,開往自己工作室的方向。
溫言回工作室,用最快的速度,把手頭的工作都處理完,很多以前她自己親自做的工作,她也交給了文小美去做。
文小美雖然大專畢業,但人很踏實,跟著溫言已經有三年,這個工作室,除了專業性的色彩風格測試,她幾乎大部分工作都能勝任了。
處理完工作,溫言又提前下班,回桃源路的公寓,剛好遇見溫芷晴在整理東西,準備搬回家去。看到溫言回來,立刻問了許多有關明安和梁小姐的事情。
幸虧明安有他自己的故事,幾乎與凌先生是完全獨立的版本,溫言如實告訴她,除了年齡虛報了,把24歲改成了29歲,這也剛好與梁小姐口中29歲的外孫吻合。
結果,溫言成功過了溫芷晴這一關,甚至對於她這四天不歸家都沒再多追問,只當是她與這個明安一見如故,這樣正好遂了她的意。
最終,溫言成功把溫芷晴給送走了,她長長的噓了口氣,立刻簡單收拾了幾樣東西,去往海上星月。她心裡還惦記著喬正明的那個提議,想要著要早早地了結這件事。
因為在家裡和溫芷晴聊天花了點時間,溫言驅車回到了海上星月,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她打了好幾個電話給凌先生,竟然都沒打通。停好車,她便急急地下車,大步奔向別墅門口。
溫言開門的時候,心裡有些忐忑,不期然地就想起喬正明地話,臉上頓時火辣辣地。雖然對於原本就是男女朋友的兩個人來說,萃取精`液這種事情能夠理解,可是,她仍然感覺心裡堵得慌。
在她推開門地剎那,門突然被拉開。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是熟悉的容貌,卻是陌生的表情,一身藍色連帽衛衣,讓她感覺眼前這個人,就像個學生。
「魏藍?」她心裡一驚,幾乎是脫口叫出這個名字。
「小姐,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你這個時候會出現在我的家門口?還有,你手裡為什麼會有我們家的鑰匙?」少年很不解地看著她,也很認真地問她,一副等著她回答的表情。
溫言忍不住笑了笑,「因為這裡也是我家,準確來說,是我男朋友的家,你只是他的朋友,也算是我的朋友。」她說完,不等他回應過來,直接換鞋,走進了客廳,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魏藍立刻跟過來,不依不饒地追問,「怎麼我不知道我的朋友是你的男朋友,我住的地方是別人的家?」
溫言猶豫了片刻,回答他,「這個問題,以後你有機會直接問他。總之,我說的都是事實,即使你報警,警察來了,我也是同樣的回答。」
大概是被她這種不容置疑的口吻鎮到了,他在她對面坐下來,一直盯著她看,好像要看出個什麼所以然來。他突然問了一句,「你男朋友是不是叫凌鋒?」
「你怎麼知道?」溫言倒了一杯水在喝,剛入口的水差點噴吐出來。
「他這麼欠扁的人,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他遇上麻煩了,我是來給他解決麻煩的。」魏藍說完,突然起身,「跟我來。」
溫言一臉疑惑,她還沒回應過來,為什麼他覺得凌鋒是這麼欠扁的人?他遇上了什麼麻煩?他說的是李小萌的案件嗎?只能先跟他上去再說。
溫言立刻起身,迅速跟上,到了二樓,魏藍直接進入書房。
書房裡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地鋪滿了各種報紙,書籍,白色的牆壁上,被當成了白榜在使用,上面同樣貼滿了各種圖片,報紙,雜誌。最重要的是,上面用很粗的黑色水筆寫滿了字。
這些字體,乍一看,和凌鋒的字體相差不大,只不過,細看起來,會發現力度和筆鋒都顯得幼嫩許多。
「是你寫的?」溫言坐在沙發上,看了他一眼。
「這個房間里,現在除了你和我,你還看到第三個人了嗎?不是你寫的,那自然是我寫的,這麼幼稚的問題,你也問得出口?」
「……」溫言瞬間被他噎住。
她立刻想起厲錦程對這個魏藍的各種抱怨,現在親身體驗,果然名不虛傳!
溫言正恍惚,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把手機從包里拿出來一看,是喬正明,她立刻接了電話。
「溫小姐,凌先生的電話怎麼一直沒人接?我下午讓人送過去兩個新案件的資料,他收到了沒有?看了沒有?有什麼想法沒有?」
溫言被他一連串的「沒有」給逼得喘不過氣來,她眼光掃過地面上的文件,立刻發現三個文件袋,桃源路金源大酒店案、澳門長豐大酒店案、香港太子路光影森林大酒店案。
香港太子路光影森林大酒店案就是李小萌的案件,她接觸過,自然知道,兩外兩個就是喬正明口中說得兩個新案件?
「三個案件的作案手法驚人的相似,我們懷疑是同一個人犯案,所以,現在港澳和大陸三方的警方都已經涉入,我提前給你們打個招呼。」
「好的,我們先看看,謝謝你。」
溫言聽到這樣的「噩耗」,全身感覺到絲絲縷縷的冷氣,像蛇一樣鑽入她的脊背,讓她整個人驚懼不安。
她立刻起身,蹲到地上,把幾個袋子撿起來,裡面卻是空的。
「你看不到我已經把資料都整理出來了嗎?」魏藍瞥了她眼,似乎對她這麼呆愣遲緩的反應非常不滿。
「我剛才一進來就接了電話,你不也看到了嗎?」溫言沒好氣地回了他一句。
結果,她這麼一硬,他反而軟下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需要知道什麼,儘管問,我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溫言蹲在地上,他人原本就很高,現在卻是站立在一旁,她抬頭仰望才能看得到他的臉,明明是這張熟悉的臉,突然變了一個人,明明是他自己的事情,這種說話的口吻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這個「人」,果然很欠扁!
「根據我對這些資料的理解,可以初步判定,罪犯的幾個特徵:第一,年齡在28歲以上,有高收入,至少是金領以上階層,對物質生活條件有較高要求;第二,常年出差,並且,很有可能是外籍人士,或者是外籍華人;第三,性格裡帶有很強的自我矛盾的屬性,一方面追求具體的、強烈的刺激,希望通過xing力量來滿足自己的權利慾,這也是犯案動機之一,另一方面,能感覺到他是一個安靜的、害羞的、順從的、孤獨的好男人。」
溫言看著他踱步走來走去,一手環抱著腰,撐著另一隻手的手肘,手指拖著下巴,非常認真地在思考。她情不自禁地站立起來,看著他,不敢相信,這麼專業地分析,竟然出自他之口,無論是凌先生本人,還是這個所謂地十七歲的少年,她都覺得不可思議。
「為什麼?」溫言感覺太專業了,或者,她對案件還沒完全了解,自然聽不懂他的這些分析.
「能不能解釋一下,你得出這些結論的原因?」
「不能。」魏藍非常直接的拒絕,他轉頭看向她,「這些是犯罪心理學裡面最初級的分析,我只說一遍,不會說第二遍,更不會解釋為什麼。不好意思,我還要看書,你想做什麼,請自便,不要來打擾我。」
他一邊說,一邊走向書櫃牆,直接走到最偏僻的哲學欄,取了一本書,坐到臨窗的單人沙發上,背對著她,兀自看起書來。
溫言很清楚地看到他取出來的書,《德米安:少年彷徨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