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替嫁
「對了,段千笙那邊,不得任何人過去。」夜天斯多加了一份囑咐,語調里的情緒,很是不悅。
郭壽看了看他的臉色,立刻應是。
…旎…
沁美宮裡,孟傾城難得很安靜的一個人坐在那裡翻著書。
夜天斯看著那個一身淺藍色衣裙,窈窕娟美的女子側影,緊鎖的眉峰舒展了一分。
「孟傾城。」他出聲。
孟傾城回過頭,看著他,眼睛轉了轉,才問道:「是皇上嗎?」
「是朕。」他大步向她走了過去。
孟傾城慌張的起身,一連退了好幾步,因為懷著身孕,她的向後倒退的動作有些笨拙鞅。
夜天斯眼裡的半分柔和瞬間消散。
「皇上來找傾城何事?」孟傾城像怕極了的小鹿一般的眼神看著他。
夜天斯道:「你可知道藍白宇帶著朕的皇妹在何處?」
孟傾城的眼神一凜,「阿宇?阿宇?」她有些魔怔一般的念著這個名字。
夜天斯嗯了一聲。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阿宇不來救我,阿宇不來救我。」孟傾城有些崩潰的哭泣了起來。
夜天斯的臉色一瞬間很難看。
他瞧上的女人,竟然都喜歡別的男人,這麼一顆心的執著。
他站起身,大步向沁美宮外走去。
郭壽正站在沁美宮外等著他。
「郭壽,傳朕旨意,令劉赫昀將孟傾城懸在城牆,逼藍白宇出現!」充滿戾氣的聲音,讓人心裡一個咯噔。
郭壽錯愕的看著一身冷厲的夜天斯,「皇上,孟傾城如今還懷有皇上龍嗣,這若是有個萬一……」
「有個萬一又如何?心不在朕的女人,有什麼資格讓朕憐惜?!」夜天斯哼了一聲,「雲晟現在何處?」
「回皇上,在御花園涼亭繡花呢。」
「嗯。」夜天斯嗯了聲,乘著龍輦,回了勤安殿。
……
雲小欣知道孟傾城竟被夜天斯令人懸在了城牆上,頓時一陣頭暈。
打從住進皇宮以來,她覺得自己似乎也要跟著孟傾城一樣病倒。
她緩了緩精神,匆忙從御花園涼亭趕去了勤安殿的方向。
卻沒想到,路上,竟然會遇見那個男人。
她停下僵住的腳步,眸光緊緊的注視在他的面容上。
白皙如玉的面容,蘊含深不可測的雙眸,墨發幽涼,雪袍如霜。
清涼的薄唇,帶著幾分褪盡血色的笑,淺的幾乎看不出來一點點。
雲小欣覺得自己連嘴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張開,連一絲表情,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表達。
最終,她抬起腳步,匆匆的從他身邊走過,彷彿根本就沒有見過這個人,根本就不曾認識過這個人。
段千笙的眼前,似乎還晃著剛才的那道倩影。
她額前留著齊眉劉海,頭髮挽成髮髻,珠花點綴在她的頭上。
圓圓的耳墜墜在她的耳朵上,晶瑩剔透的雙眸布著一層疏離的神色。
一身拖曳在地的裙裝,讓她顯得那麼楚楚傾城,俏麗又柔和。
他第一次這麼仔細打量她換回女裝的模樣,是那麼的美麗,那麼讓他心動,可是這一刻,他是不是已經像他當初一樣學會了忘,學會了忘記他這個人?
他轉過頭,身後已經沒有了那道倩影的存在。
林奇樊后攆過來的,本以為要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讓脾氣扭的師父主動來和雲晟和好,只是沒有想到,他跑過去質問的時候,師父竟然已經早就走了。
聽卉琴說,就是去找雲晟去了。
還好,還好師父走的快,不然,皇上讓那麼多人守在樂坊,任何人不得出入,師父和雲晟想要見一面,豈不是太難了?
「師父,你怎麼停在這了?」林奇樊看著他猶如寒梅一般的站在那裡,詫異的問。
「雲晟剛過去。」
「剛過去?你們說了什麼?瞧師父這個模樣,一看你們就沒有和好,你說好端端的,有什麼仇恨會在你們中間。師父你竟然捨得要掐死雲晟。」
林奇樊一想到這件事,就是來氣。
段千笙瞪了他一眼,「我們之間的事,你管什麼?」
林奇樊:「我……」我能不管嗎?你們可是我的師父師母啊!
雲小欣從段千笙離開之後,一路大步跑著,跑的氣喘吁吁,頭暈的感覺似乎又深了一些。
她扶著樹枝停住腳步,眼前有些頭暈目眩,剛要倒下去,有人猛地扶住了她。
雲小欣側過頭,看著扶住自己的人,猛地將他推開。
「雲晟,你怎麼了?」段千笙的目光看著她,緊蹙著眉,她的臉色好差,差的有些離譜。
雲小欣讓自己一定要站住,絕對不能在他面前倒下,
「沒什麼。我有事要去見皇上。」她轉身要走。
段千笙攔住她,「雲晟。」
雲小欣越來越覺得自己要暈,好像有些天旋地轉。
段千笙看她又要倒下去,立刻將她攬在懷裡,「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他語氣里充滿了緊張。
雲小欣暈暈的,茫然的眼睛看著他,「我不想再和你有什麼瓜葛,不要表現的,這麼可笑。」
她說著,直接暈了過去。
段千笙覺得心口一痛,直接打橫將她抱了起來,匆匆離開。
……
睢泱城城牆之上,劉赫昀看著孟傾城有些於心不忍,只不過夜天斯的聖旨已下,他斷然不能不聽。
孟傾城瘋瘋癲癲的向後退著,臉上的表情很驚恐,她沒有什麼焦距的視線只要向下看上一眼,立刻怕的哭天搶地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阿宇救我,阿宇救我!」
劉赫昀眉頭蹙的很深。
「將軍,孟傾城的消息,屬下已經全部傳了出去,那藍白宇想必不到半刻就一定會來。」
「會來?你怎肯定?自古以來負心男子數不勝數,你怎麼知道,這藍白宇是有擔當的男人?」劉赫昀嘲諷的哼笑了一聲。
他話音一落,孟傾城在一邊撕心裂肺的大哭喊道:「阿宇,阿宇!」
劉赫昀眼眸直直的看著她,「先帶孟傾城去一邊。」
「可是將軍……」皇上的旨意可不是如此,將軍如此,可是抗旨不遵,這要是讓別人知道……
「先過去。咱們先等藍白宇半刻,孟傾城雖被皇上貶為庶人,可是她肚子里可是有著皇上的龍嗣。」
劉赫昀一直站在城牆之下,看著一如當初,人山人海的場景。
天空中有雪飄落了下來,簌簌而落。
劉赫昀一身銀色的盔甲,帶著無限的冰冷。
一炷香的時間過了大半,孟傾城的哭鬧聲一直不曾斷過,直至有人踏著台階上的積雪,匆忙的跑了過來。
「將軍,藍白宇到了。」
「他到了?」劉赫昀豁然站了起來,眸光一凜。
「是,人現在已被帶進天牢。」那人拱手說道。
「甚好,即刻送孟傾城回宮。」劉赫昀說罷,大步離開,先奔著天牢而去,待確定藍白宇果然就在,立刻吩咐人前去告知夜天斯。
夜天斯正瞧著摺子,聽到藍白宇竟然如此快的出現,他神情微愣了一下。
真沒想到,這二人竟然如此深情厚誼,還真是讓他頗有幾分敬佩。
「將藍白宇帶到勤安殿。郭壽,你過去。」他冷著聲音,不疾不徐的說道。
郭壽立刻應是,匆匆趕去了天牢,如今藍白宇已經進了皇宮,知道公主下落指日可待,終於可以一展愁眉。
藍白宇跟隨郭壽一路從天牢向勤安殿走去,飄落的雪,落滿他的肩頭。
郭壽看了他一眼。
藍白宇側過頭,問道:「公公,傾城現在如何?」
郭壽說道:「咱家怎能多嘴宮中的事。」半個字,也沒有告訴他。
藍白宇如月的雙眸泛起波瀾,「大雁皇上竟狠心以傾城相逼於我,必定是因為傾城不得他心,月前還曾聽聞她被冊封為皇貴妃,不想處境竟然如此。」
藍白宇心痛至極,如果那日自己能把傾城帶走,她怎麼還在這深宮裡吃進苦頭。
郭壽在一邊聽著他的話,看他的模樣,他似乎並不知道皇貴妃因為毒害皇后,而被貶為庶人,似乎更不知道皇貴妃如今已經身懷六甲。
藍白宇惆悵間,已經隨著郭壽到了勤安殿的門邊。
「皇上,藍白宇到。」
「讓他進來。」夜天斯的聲音不怒自威的響起。
藍白宇見殿門打開,抬步邁了進去。
兩雙視線相匯,夜天斯開口說道:「冷伊伊現在何處?你若說了,朕留孟傾城一命,你若不說,月余后,孟傾城只有死路一條。」
藍白宇心底里一沉,「這是什麼意思?」
夜天斯薄涼的唇輕啟,眸光森冷,「孟傾城罔顧朕對她疼愛有加,冊封為皇貴妃,竟心腸歹毒,給皇後下毒,若非她現在懷有龍嗣,朕必定早早讓她白綾一條,香消玉殞。」
「你……你說什麼?」藍白宇吃驚,下毒,毒害皇后?
傾城會做出這樣的事?
驀然,他想起那日在皇家學院時,傾城那憤恨又哀痛的眼神,都怪他,若非他,傾城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受了這麼多的委屈?
夜天斯看著藍白宇痛苦的神色,冷笑。
「冷伊伊現在在何處?」
藍白宇收斂起滿心的痛楚,目光清冷的說道:「我今日進得皇宮,便知會一如當初傾城前來救我,我二人能在深宮同生共死,也算情緣未盡。我是斷斷不會讓你有機會再將冷姑娘
也帶進皇宮!」
砰!
夜天斯猛地一拍桌子,嘴角邪魅的勾起,「是嗎?來人!」
「皇上。」郭壽大步走了進來。
「去把孟傾城帶過來,朕就不信,還不知冷伊伊的下落。」
藍白宇心頭咯噔一跳,「你要做什麼?!」
「做什麼?!她毒害皇后,朕還肯留下她,你以為果真是她腹中子嗣的緣故?朕自她進宮一直留下她,不過是知道終有一日,這枚棋子還有用武之地!」
夜天斯冷笑的聲音,在勤安殿徘徊,藍白宇的雙眸滿是怒意,臉色有些煞白。
「傾城那麼好的女子,你怎麼能將她當成棋子利用!」他咬牙切齒,恨意濃烈。
這功夫兒,孟傾城被人帶進勤安殿。
「阿宇。」她跌跌撞撞的想向藍白宇跑去,神色似乎也清楚了一些,她眼角不斷的落著淚,凄凄慘慘。
藍白宇看著她這副模樣,簡直心如刀絞,「傾城,我對不起你,傾城。」
夜天斯在一邊走了過來,逼近孟傾城,語調幽冷的說道:「孟傾城,你問問藍白宇,冷伊伊的下落,不然……」
孟傾城抖得猶如篩子一般,立刻急急的問藍白宇,「阿宇,那個女人在哪裡?那個女人在哪裡?我知道你現在已經不愛我了,我知道你愛的是那個女人,可是我是因為你才進皇宮的,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藍白宇看著孟傾城這副有幾分瘋癲的模樣,大步向她奔了過去,可是依舊被人攔了回來。
「傾城,我會救你,我會救你,我沒有愛上別的女人,我的心裡生生世世只愛你一個人,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都是我最愛的女人。夜天斯,冷伊伊的下落我不知道!」
「呵!」夜天斯冷笑了一聲,眸光的神色讓人膽寒。
孟傾城抖得更狠,看著他的眼色,緊張的瞪圓著眼睛,驀然,她一把拽住夜天斯的衣袖。
「皇上,皇上。」她一下子跪了下去,「傾城雖然不知道冷伊伊的下落,不過傾城知道一個秘密,傾城知道一個秘密!」
藍白宇聽到她的話,一下子渾身泛起了寒意,瞳孔猛地睜大,「傾城,你要說什麼?傾城你要說什麼?」
夜天斯看著藍白宇情緒如此激動,不由轉頭睨向孟傾城,「你可是想說,那段千笙乃是你們雲塢國的皇子嗎?」
「什麼?」藍白宇跟著在一邊驚呆。
孟傾城根本沒聽懂夜天斯說的什麼話,在他說完話后,她抖著唇瓣說道:「雲晟,雲晟是公主,是公主!」
夜天斯猛地一怔,抬手一把捏住她的下顎,「你說什麼?雲晟是什麼公主?」
藍白宇在一邊臉上褪盡了血色,傾城,傾城怎麼會說出公主的下落?公主現在就在大雁皇宮之中,豈不是危險。
藍白宇立刻一掌打開身邊的人,匆忙就想從宮中救走雲小欣。
夜天斯立刻令人擒住他。
夜天斯的臉色冷若冰霜,眼睛里的戾氣,簡直深不可測。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打算冊封為妃,愛上的第一個女人,竟然會是雲塢國的公主。
孟傾城還在一邊磕磕巴巴的說道:「段千笙不讓我說出來,不然,他要我和孩子都去死,他好厲害,他好狠毒……」
夜天斯冷冷的說道:「郭壽,即刻將雲晟和段千笙帶過來!」
「是。」郭壽立刻小跑著出去,他頭上不斷滴著被夜天斯嚇出來的冷汗,一層又一層。
……
雲小欣一直昏睡不醒,秦暖奕給她診過脈之後,說道:「公子,她已中毒,再加上傷心過度,有些毒發。」
「你說什麼?」段千笙轉過頭,臉上一片冷色。
「身在大雁後宮,難能安然無虞,我這就給她解毒。」秦暖奕道。
段千笙沉著臉色。
「主子。」李鷹進門,面對段千笙,將字條遞了過去。
段千笙低頭凝視了一眼,說道:「不必管他們,冷伊伊那邊你瞧好,斷不許她出去。」
秦暖奕在一邊眼神變了變,「公子,你這麼做,終有一日雲晟會知道的一清二楚。」
段千笙眸光微動,看向榻上的人,「就算不折手段,我也定要將她留在身邊,誰若阻攔,我必定不會客氣!」
「公子,你以為讓雲晟用冷伊伊的名去蒼北替嫁,就一定能讓她安然無恙的留在你身邊嗎?」
段千笙的神色瞬間凜冽,仿若鋒芒出鞘,「你想如何?日後說出雲晟的身份?你若敢,別怪我不留情面!」
秦暖奕不再多話,大步走了出去。
雲小欣醒過來的時候,一眼就瞧見段千笙正坐在她的身邊,她瞬間坐了起來,心裡想著不去看他,可是眼神,根本就沒有辦法從他的身上挪開一步。
他還是一如當初公子如玉,讓人輕易就愛上他,可是他的
心,根本就是石頭做的,那麼冷漠無情。
她眼底磕起水霧。
段千笙看著她委屈的神色,心裡都是對她的不舍,可是想到日後兩個人要在一起,只能表現的那麼默不作聲。
「你中了毒,我請了秦院長來給你醫治。」
「謝謝你。」雲小欣沒怎麼在意的說道,以後不管他對自己有多好,她都不想再放在心上了,她放在心上的越多,到頭來想起來,只會讓她更傷心。
「秦院長為你解毒已有兩日,如今蒼北提出和親,皇上那邊尋不到公主下落,準備讓人前去和親。」
「是嗎?哪個倒霉的女子要去替嫁,和親到那麼蒼涼的地方?」雲小欣輕聲問,不過對這件事,也並沒有太上心,不管怎麼樣,也不會是她。
段千笙聽到她的話,眼角抽了抽,說道:「是你,他已經下了聖旨。」
「什麼?」雲小欣這才猶如從夢中驚醒,錯愕的問,「我?那怎麼可能?夜天斯會讓我去和親?他現在天天就巴望著我去求他給我妃位,他會放手讓我遠嫁,還下了聖旨?」
若要是不下聖旨,雲小欣還會覺得,夜天斯是不是想用這招嚇唬她,為難她,可是,他下了聖旨,說明不會輕易改變主意?
怎麼會這樣?他怎麼會下聖旨讓自己去替嫁和親?
「我去問問,他是不是故意要嚇唬我。」她就算死,也絕對不要去蒼北。當初蒼北和雲塢國可是有著滔天仇恨,她要是嫁過去,後果絕對比嫁給夜天斯還要可怕,她現在怎麼這麼脊背發涼,毛骨悚然?
段千笙立刻握住她的手,「他不是嚇唬你,他已經知道你公主的身份。」
「什麼?」雲小欣猛地轉過頭,看著他。
「孟傾城說的。」
雲小欣:「……」
「藍白宇如今和孟傾城都在深宮。」
雲小欣猛地甩開段千笙的手,她笑了聲,滿是憂傷,「我怎麼聽你的意思,你是提醒我,我就算不進宮,也跑不了,你想讓我去接聖旨?讓我遠嫁和親,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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