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五章 趁天黑，趕緊洗洗睡吧！
「昨日你們對我愛理不理，今日我要你們高攀不起……」
說到這個份上，基本算是談崩了。
真的，一點餘地都不留了啊。
於是，氣氛一時沉默。
講道理，機會洪小寶不是沒給過，那日在饕餮祭壇，他就曾經邀請過五大門派弟子合作，只是他們拒絕了而已。
而如今……
當初是你要分開，分開就分開，現在又要用真愛，把我哄回來？呵呵……趁天黑，趕緊洗洗睡吧！
到這時，眾人終於明白，什麼叫時移世易了，今時今日的雷音閣，已經不再是任由自己拿捏的對象了，就像洪小寶說的，攀不起。
見沒人說話，紅蓮說了一句：「還有事？」
言下之意，要送客了。
「我們走吧。」眾人都沒有繼續拿熱臉蛋貼冷屁股的興趣，於是便打算離去。
不料剛轉身，紅蓮就站了起來：「遠來是客，我送送你們吧。」
真火道人拱手道：「不必……」
他本想說不必客氣，可是沒說完就忽然呆住了，只見紅蓮的手裡倒提著銅嘴獠牙，朵朵紅色蓮花，也在身後飄蕩著。
真火道人下意識的驚叫了一聲：「你、你想怎樣？」
紅蓮道：「以直報怨。」
真火道人：「……」
這才想起，從入墓的第一天開始，彼此就註定不是同一路人。而如今五大門派都死傷慘重了，自己卻主動找上門來，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撤！！」
真火道人當即大喝了一聲。
眾人反應也是極快，頓時一鬨而散。
可是已經晚了，因為雲彩簫已經出劍，只見她的體內有五色劍氣飛出，唰唰唰唰唰——空氣中，隱有悶雷聲響起，彷彿牽動了天地間那根無形的絲線那般，劍光瞬間化作囚籠，攔住了眾人的去路。
「你們先走！」
真火道人說著法訣一捏，召出一個巨大的八卦虛影向雲彩簫壓了過來。
結果卻被紅蓮大手輕輕一拍，八卦虛影便直接消失了。
隨後她小手一揚，銅嘴獠牙便化作一道詭異的白光劈了過來，速度快如流星。短短一根如匕首般的獠牙，居然被她使出了青龍偃月刀般的壯闊之感。
真火道人不由大驚失色。
玄聖之下，從來沒人敢與紅蓮短兵相接！
這小蘿莉看著嬌小玲瓏，但身體里絕對住著一頭恐怖妖獸！
於是真火道人飛快的抽出一把道劍，橫劍一封，同時腳下一蹬，整個人便飛快的退後。
可還是太慢了！
只聽「叮」的一聲，伴隨著一聲痛呼，真火道人直接橫飛了出去，人在半空便吐出了一口老血，道劍當場折斷。
紅蓮緊追不捨，紅色蓮花化作大手，一個手刀劈下。
咔嚓咔嚓！
手刀還沒劈到，那強烈的風壓就讓山崖也裂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若是劈實了，焉有命在？
千鈞一髮之際，真火道人猛然大喝一聲：「赦令——火神祝融借法！」
爆衫了！
他竟然爆衫了！
只見寬大的道袍瞬間如充氣的皮球般漲了起來，隨後「刷拉——」的一聲直接爆開，露出精壯結實的上身。一道道紅色符文，如同紋身一般爬滿全身，看上去如同岩漿鋪就一般。
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在空氣中蕩漾著。
下一瞬間，手刀已經斬了下來，真火道人毫無懸念的被從中劈成兩半。
可是並沒有鮮血流出，也沒有心肝脾肺腎大小腸十二指腸等等流滿一地，有的，只是火焰，如同岩漿一般的火焰——手刀之下，真火道人竟然變成了一個火人。
一掌過後，忽然微風輕輕一吹，他身形又緩緩凝成，趴在地上吭哧吭哧的狂喘粗氣。
「咦——」
紅蓮見狀停了下來。
隨後她很認真的看了一眼真火道人，忽然笑了一聲：「恭喜道友。」
「這是、我這是……」
真火道人看著自己的雙手，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之色。
旋即回味過來，他不由大笑出聲，欣喜若狂道：「哈哈哈……術法之體！這是術法之體！哈哈哈哈，貧道、貧道……竟然邁過去了！我終於邁過那道門檻了，哈哈哈哈……」
玄聖啊！
一線之差，天人之隔，這是多少修士夢寐以求的境界啊，而自己竟然……終於達到了！
雖說是藉助秘法了力量，只跨過了短短的一瞬間馬上又打回原形，但是經驗已經在那裡了，是多少機緣也無法換來的珍貴體驗。只要回去消化一番，那就是貨真價實的玄聖之境了。
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個時刻突破，一時間，真火道人只感到如在夢中。
紅蓮：「呵……」
戰鬥，是最能激發潛能的方式。
真火道人本來就是肉胎九重巔峰，距離玄聖只有一步之遙的存在，而且又是先天道體中的離火之體，這段時間來，他在墓中連番苦戰，如今再被自己一逼，突破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羨慕？
不存在的。
祝福？
也不存在的。
紅蓮只是淡淡一笑，然後默默比了個手勢：「請！」
「你、你放我走？」真火道人一愣。
「你若活膩了，我也可以成全你。」
「多謝道友成全……啊不，多謝道友不殺之恩！」
真火道人頓時大喜過望，感激道：「今日之賜，貧道沒齒難忘！三年……不，五年後，貧道定必親往雷音閣，拜謝道友！」
然後掏出一枚符石，捏碎。
嗖……
轉眼間，真火道人便化作流光消失天際。
很急。
連半點逗留的意思也沒有。
一來，他心愿已了，沒必要再逗留。二來么，他也不敢逗留了——雖說只有短短一瞬間，但是那玄聖的氣息卻是貨真價實的，萬一那血色蔓藤又冒出來呢？
見真火道人飛走了，洪小寶遠遠大喊一聲：「小姐姐，你幹嘛放他走了？」
紅蓮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打蛇不死，自遺其害……」
「沒意思。」
是的，沒意思。
真火道人臨危突破，看似很有范兒，但實際上也是帥不過三秒的料。所以了，虐菜，其實是一件很沒意思的事情，她童姥大人的氣量，還不至於小到這個程度。
相反，如果留他一命，以後又多一個打架的好對手，那多有意思啊，對吧？
「這麼說，反倒是老夫小肚雞腸了？呵呵……」洪小寶「嘖」的一聲，對此不敢苟同。
如果不是為了虐菜，那麼變強還有什麼意義？
但既然不放也放了，自己再嗶嗶，好像也沒什麼意義就是了……所以只能說，童姥大人的世界，咱這些凡夫俗子真的看不懂啊！
不過沒關係，走了一個真火道人，還有四個呢。洪小寶嘿嘿一笑，回頭看向其餘四人。
…………
就在真火道人被紅蓮打飛的同時，齊思賢已經摺扇一揮，揮出一股強大氣勁衝破了劍氣囚籠。
「攔住他！」
不等洪小寶開口，雲彩簫便已揮劍攔截。
結果卻被齊思賢反攔了一波。
只見他摺扇一揮，再次揮出一股更加強大的氣勁，向雲彩簫湧來，口中大笑道：「在下領教姑娘高招！」
雲彩簫連忙揮劍，劍光輕輕一絞，氣勁尚未及體，便已消散於無形。
轟隆——
悶雷聲更加清晰了，半空中甚至有電光閃過。
不過被他一阻，她也無瑕分身攔截霍司廉和魏鐵生夫婦了，被他們沖了出來。
見此情形，洪小寶連忙大喊一聲：「簫兒，你看好這書生，其他人交給我來！」
誰知話音方落，吳弼也大喊了一聲：「師弟你去追魏氏夫婦，這姓霍的交給我來！」
「哈哈，好！青雷，你留下幫忙！」洪小寶聞言大笑一聲，然後便追了出去。
吳弼指了指旁邊，對霍司廉笑道：「霍兄，此間地方太窄，咱們換個場地如何？」
五丈青雷……不，應該是六丈青雷也對挑釁的沖那吞金重豹吼了一聲：小貓兒，來受死！
「哼，怕你不成！」
於是，兩人兩獸便跑到了一旁。
瞬間，戰場一分為四。
直到這時，雲彩簫才回頭看著齊思賢，戰意高昂道：「來戰！」
齊思賢早已料到如此，大笑道：「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今日我觀姑娘雷元劍氣，比之公孫氏亦不遑多讓了！」
「微末之技，怎敢與公孫爭鋒？」
「姑娘過謙了！既然姑娘專美於前，在下也不好藏拙了，願以敝派聖子浩然氣，與姑娘討教一番。」
「請！」
短暫的交談之後，齊思賢摺扇一收。
霎時間，一股浩然龐大的氣息自他體內激蕩而出，形成一個高大的聖人虛影站了起來。
「筆來！」
聖人一揮衣袖，五指如勾，輕輕一捻，便捻來北山上最粗壯的那株松樹，高達十丈。
「墨來！」
齊思賢又大喝了一聲，頓時就有墨綠色的大河之水倒卷而起，飛到他的筆下。然後他以松為筆，以河為墨，以天地為紙，寫下一個大字——
器！
器，即是不器，君子不器。
聖人曰：形而上謂之道，形而下謂之器。器者，形也。有形即有度，有度必滿盈，故君子之思不器，君子之行不器，君子之量不器。
齊思賢一生寫字無數，而眼下的「器」字，絕對是寫得最好的那一個——這，才是真正的聖子浩然氣！
誰也沒想到，他竟然還藏著這一手。
這是一個字，也是一道符。
以浩然之氣，糅合符文之道，在這一刻，無論精氣神，齊思賢都達到了畢生巔峰。
剎那間，幾乎無窮無量的天地靈氣匯聚過來，形成一個鐘鼎狀的巨物，朝雲彩簫扣了下來。
「好字！」
雲彩簫輕笑一聲，「只是不知寫字之人，是否當得起此字的氣量？」
「姑娘一試便知！」
「那便試試！」
於是雲彩簫小手一張：「劍來！」
雷雲翻湧間，忽然一道電光閃過，瞬間鑿穿那個巨大的鐘鼎，被她擭在手中，然後再與體內的五行靈氣融合為一，化作一道雷劍。
劍芒彎曲如蛇，直至天際。
下一瞬間，雲彩簫就忽然到了齊思賢的面前。
一劍！
聖人的虛影，無聲無息的分成兩半，半空那個「器」字也轟然消散。可是下一刻，聖人虛影忽然微微一晃，竟又恢復了原型。
「有點意思……再來！」
雲彩簫小手再揮，雷劍再斬。
見此情形，齊思賢大筆一揮，又寫下一個「爭」字。
筆畫柔順，如同細水流過的痕迹一般——那就是水，上善若水！
水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是故，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這又是一道符！
雷劍透體而過，而齊思賢卻巋然不動，彷彿他就是一道水流。
雷劍再鋒銳，又如何能傷水流半分？
「再來！」
雲彩簫表面看似清純無害，內里卻是個不服輸的主，見此情形，她暗自銀牙一咬，靈氣流轉間，雷劍再起。
齊思賢只是默默揮動大筆，就像以前書寫過千萬遍那樣寫下一個、一個又一個的大字。
君子不器的器！
君子不爭的爭！
君子不慍的慍！
君子不言的言……
每一個字，都是一道符。
而他的聖子浩然氣，也在一個接一個的大字中，開始慢慢升華，凝聚出一絲與眾不同的東西。
聖子浩然氣，乃創自上古孟聖。
聖曰：吾善養吾浩然之氣，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
於是就有了聖子浩然氣的雛形。
后又有文聖出世，體悟大道作《正氣歌》，對此功法加以改良，終於大成。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在聖子學宮裡，連個打雜的書童都爛熟於胸。
這是聖子學宮最強大的鎮宮絕學，但同時也是最為「泛濫」的絕學。
易學，難精。
因為修鍊這門功法，一不看資質，二不看天分，只看一個字：勤！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對於聖子學宮弟子而言，讀書，就是練氣！
就連世俗界那些不通法術的書生才子，也能憑著一身浩然正氣令鬼神辟易，魍魎伏誅，神奇無比。
如果非說要看資質，那也是看讀書的資質。
書讀得越好，浩然氣就越強大。
正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齊思賢一生苦讀聖賢書，聖子浩然氣早已無比精純，只差那一點點，他就能邁過那一道門檻。而如今，他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在雷元劍氣的逼迫下，他也終於看到了破境的希望。
而雲彩簫……
如果說齊思賢是靠「勤奮」吃飯的代表，那麼毫無疑問，她就是靠天賦的典範，此時正巴不得有人給她練手呢！
於是就這樣……
一個是新晉的術法之體，一個是老牌的半步玄聖，就這樣打了起來。
一時間，只見雷電縱橫，潑墨揮毫，場面隨不如紅蓮拳拳到肉那般熱血生猛，但高妙處卻是不遑多讓。
直到真火道人「嗖」的化作流光消失在墓中，齊思賢忽然也大笑一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哈，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古人誠不我欺也！」
頃刻間，雷光長劍、聖人虛影齊齊消失無形。
雲彩簫氣定神閑，齊思賢卻氣喘吁吁，渾身就像被水洗過一般。可是他的臉上卻帶著大便暢通般的笑容，然後對雲彩簫長揖到地：「多謝姑娘成全！」
「我只是找你練手罷了，你悟道是你自己的事，與我何干？」雲彩簫道。
「哈哈，不管如何，如非姑娘放手一戰，在下又怎麼會於此悟道？」
「呵呵呵，你說是就是吧……既然如此痛快，不如咱們再來練練？」雲彩簫意猶未盡道。
齊思賢嚇了一跳。
開玩笑，自己現在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還來？雷音閣到底是怎麼教徒弟的，怎麼凈教出這種戰鬥狂啊？
「咳……那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姑娘，後會有期！」
於是「嗖」的一聲，齊思賢也捏碎符石，轉眼間就化作流光消失了，絕無半分留戀。
原因？
跟真火道人一樣。
「……不送！」雲彩簫嘆息一聲，我才剛熱身呢，你就不打了，好遺憾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