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的慷慨只獻給你的家人
龔劍掛完電話停下腳步側身垂目看著顧吻:「有件事情要跟你說。」
「什麼事情,快說,別婆婆媽媽」顧吻抬起眼帘焦急道。
「其實,你客戶從我手中奪去吃的漢堡,我只是吃了其中一片生菜葉,所以你可以絕對放心,單子不會飛的,就算飛了也不是你和我的問題,那一定是工廠的問題。」龔劍振振有詞。
可當下,顧吻顯然已經無暇顧及此事,再說無論如何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已經過去了,而且客戶看上去也沒有很介意的樣子。她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的盯著龔劍,像審犯人般問:「誰的電話?講什麼內容這麼神秘?」
龔劍抬眼看了看前方一晃而過的汽車喃喃道:「那個,我說了你別生氣。」
顧吻沉默沒有說話,盡量壓制住內心的洶湧滂湃,等待著。
「是關於借錢的事情。」龔劍說完下意識的瞥了眼顧吻。
「誰借錢?借多少?」顧吻將手從龔劍的手裡抽出來迫不及待問到,還沒等龔劍回話她又擺明自己的立場:「救急不救窮」。
「我弟」
「什麼?又借?借多少?他是急呢還是窮呢?」
「五萬,說周轉一下。」
「什麼?五萬,你弟果然當我們是開銀行的啊,這次不急也不窮,呵呵,是周轉,那用來周轉什麼說了嗎?」顧吻低頭漫不經心的踢著路邊的小石頭無力的往前面走著。風呼呼的吹過來,卻沒有一絲的冷意。
「話怎麼說的那麼難聽,他比較著急不然也不會輕易跟我借的。」龔劍對著顧吻的背影說道。
「輕易?有誰一輕易就借五萬?難道你忘了他沒多久之前才從我們這裡借走了兩萬,請問他還了嗎?」顧吻駐足在一棵樹下轉頭咬牙切齒道,臉上滿是梧桐樹葉的碎影,。
龔劍沉默不語,沒還錢是事實,鐵證如山,這次是真的無話可說。
「有借無還,這跟搶劫有什麼兩樣,還好意思再借。再說我們的錢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哪分不是辛辛苦苦掙來的。請問他之前來的時候,那麼個年輕精力旺盛的年輕人看到我們忙的不可開交卻跟什麼都沒看見似得在屋裡看電視,他也看的下去?借錢的時候就知道找自己哥。
況且借這麼多,猴年馬月才還,這裡缺這麼大一個口,從廠家買貨怎麼辦,到時候我們上哪裡去借這個錢?你想過嗎?」顧吻試圖用這些話來說服龔劍打消這個念頭,她覺得真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龔劍覺得顧吻把話說的太嚴重於是反駁道:「他是我弟弟啊,怎麼被你說的跟個外人一樣,我這還專門把電話給掛了,不是正跟你商量嗎?你真能利用,人家好不容易來玩幾天,就想著人家來幹活。」
「商量?我的意見重要嗎?每次假惺惺以商量的名義表示你尊重過我的意見,最終還不是按照你的意思來,這樣有意思嗎?說來說去還是你家人金貴啊,來玩是真的來玩,不能多干一點活,我媽就不一樣了,活該每次來玩不知道玩,還滿眼都是活,戴著個老花鏡天天坐在地上幫我們包裝,累死累活,就她閑的。」說完轉身用力的手一伸,拽下了一片無辜的葉子撕扯著。
其實她心裡清楚她媽不過來上海才兩三次而已,而且每次都是匆匆的來又匆匆的去,雖也有幫著做事,的確功不可沒,卻不至於到顧吻口中的累死累活的地步,誇大其詞也是人之本能。
龔劍覺得顧吻無理取鬧,簡直沒辦法溝通,氣呼呼的加快了步伐踩的小石頭飛濺,走在顧吻的前頭,。
顧吻看龔劍沒有反駁自己的意思,於是不依不饒對著前面的背影揶揄道:「呵呵,你沉默代表承認。」
龔劍回頭瞪了顧吻一眼「真他媽能扯,不可理喻」繼續轉頭往前面走去。
顧吻不罷休又道:「我問你,你還記得上次我家人找我借錢的情景嗎?」
龔劍終於停下了腳步。
她看著龔劍的背影如數家珍:「那天,我舅媽打電話過來說著急用錢要借1000而且說過幾天就還的,你呢,你當時怎麼說,我如果沒有記錯,你當時想都沒想,反對的態度是那麼的堅決,況且我還沒答應也只是問問你的意見,你就莫名其妙的跟我吵了一架,你的家人是家人,我的家人就不是家人,為什麼?」
其實提這件事情倒真不是覺的沒借錢給她舅媽龔劍是錯的,她本對舅媽沒什麼好感,沒借成反而隨了她的願,而是想再次通過此事提醒龔劍,你看1000你都不捨得借,5萬你竟然也捨得借,這意味著什麼呢?
記憶的匣子就這樣被顧吻給打開,龔劍轉身,面目猙獰,抽動了下疲憊的臉。
第一次去顧吻家裡的一幕幕湧現在他的腦海里,他下意識的握了握拳頭:「你還好意思提?你明知故問。第一次去你們家,難道你忘記了嗎?你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親戚連正眼都沒看過我,是,那個時候我窮,我沒錢,那是毋庸置疑的,可窮就意味著沒有尊嚴了嗎?我無論如何也是你的男友啊,不是陌生人啊,無論如何我也是第一次去你們家啊,我尊敬的按照你的指示去稱呼她們。」
垂了垂眼睫,再抬頭看了眼顧吻頭頂上的梧桐樹,說道:「她們呢,跟聾子一般沒有聽見,把我當空氣般不存在,我見誰我都是陪著笑臉,可她們回報給我的是什麼,不過是一個冷漠的背影,一個不屑一顧的眼神,我拿我的熱臉去貼她們的冷屁股,這真是我這輩子莫大的恥辱,我就沒見過這麼現實的人,我為什麼要幫她們?我就不明白了,她們在驕傲什麼?又有什麼值得她們驕傲的,不就是個破種田的,要文化沒文化,要思想沒思想,要品味沒品味,整天就知道賭博,眼裡只有錢。」
他把顧吻的家人批判的體無完膚,說的一文不值,終於如釋重負般吐完了心裡早已埋下的不滿,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眯著眼望了望藍藍的天空,嘴角微微上揚著。
顧吻依舊佇立在原地,不置可否,自己的初衷竟變成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挖了個坑自己跳進去了。
不過這番怨念也讓她想起了第一次帶龔劍去她家的情景,那個時候她們因為剛創業,自然不多銀,也不多金,所以各方面都比較寒酸。
本來打算等事業發展好了有錢了再帶龔劍回去揚眉吐氣的,可是家裡人非要說想看她男朋友,說有沒有錢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好就行,後來終於帶回去了,她們口是心非和對龔劍無所謂的態度令她有一種自取其辱的感覺。而龔劍,一個北方大男人,那麼要面子的人,她認識他這麼久以來卻唯一一次因為她家人的態度而在她面前流淚,所以他才如此刻骨銘心。
由遠及近的車鳴聲呼嘯而過,她回到:「好,就算她們現實,薄情寡義,不配得到幫助,那麼……那麼我媽呢?她待你如何,為什麼那一次她找我借錢,你表面上一副無所謂的姿態,可事後卻給我臉色看呢?只是2000塊而已,難道你當我傻,連介意和不介意都看不出來嗎?」
龔劍反駁到:「我沒有,我真的沒有,那個時候只不過遇到別的不開心的事情罷了,是你自己想的太多,張冠李戴」。
顧吻失望道:「你放屁,你明明就是因為介意所以不開心為什麼不承認?」頓了頓又說道:「好,話已至此,你借吧,全借給你弟,以後我們也不要買什麼房子了。」
龔劍火上添油:「這話是你說的,別後悔。」轉身揮了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朝地鐵的方向走去。
望著龔劍遠去的背影,她激動的吼道:「既然你那麼有錢,那麼大方,為什麼當初在你家結婚的時候,你們家沒有一個人開口說過給我媽買張火車票去你們家陪陪我,儘管我媽無數次說過想去東北看看,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車票太貴,你捨不得買,因為你其實只對你自己的家人慷慨,對別人吝嗇而已,而我的家人恰恰是你眼中的別人罷了,是男人就坦誠點,別虛偽了好嗎?」
龔劍駐足了會,醞釀片刻后再次回頭,看著眼前他自認為不可理喻而又陌生的顧吻:「對,你滿意了吧。」說完轉身加快了步伐消失在盡頭。
顧吻自我譏笑了番,終於承認了吧,那麼歇斯底里,那麼理直氣壯。
邊上路過的行人紛紛往她這邊看過來,她無所畏懼的朝看熱鬧的她們吼道:「看什麼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睛。」行人都不好意思的假裝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一樣走自己的路。話畢顧吻慢悠悠走著,心裡自言自語,什麼玫瑰花,什麼老婆,都是騙人的,都是假的,都是浮雲,都是空氣。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地鐵,她走了好幾截車廂就是為了跟龔劍錯開,結果繞來繞去還是一不小心就坐到了他的對面,命運有的時候就是這麼捉弄人,後來她就乾脆坐下來了,反正井水不犯河水,再說地鐵又不是他開的。
路途中她一直低頭看著手機,後來收到一條來自大專同學朱小婕的短訊。
「顧寶,我過些天準備去上海了工作了,你在哪裡?到時候我去找你吧。」
這個朱小婕是她在學校期間玩的比較好的同學,可是畢業之前明明說好一起出來闖天下的,結果卻放了顧吻鴿子,也許是因為朱小婕她家庭條件太好的緣故吧。這出來工作后雖然彼此有彼此的電話但是從來都沒怎麼聯繫過。
她思忖片刻后,還是假裝驚訝的回到:真的啊?今天不是愚人節,不要騙我啊,有時間一定找你聚聚。
「絕對不騙你。對了,聽說你結婚了啊,是不是還是那個他?」
這種時刻實在沒人願意聊到自己的另外一半,於是她含糊的回到「呵呵,你也趕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