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CASE06-9 玉慈航行動
此為防盜章一條街之外就是人來人往的廣場,吃過飯的市民們趁著天氣未熱,攜家帶口的地出來遛彎,五顏六色的霓虹招牌下,跳廣場舞的大媽跟著口水歌的節奏抬腿、下腰、再轉身,活力四射。一條街之內,男人卻奔跑在好似無邊無際的黑暗荒蕪之中。
發臭的水溝、雜亂堆積的貨箱、生了銹的鐵門,還有背後緊追不捨、如同毒蛇一般冰冷的殺意。男人已經記不清自己跑了多久,他不斷地尋找機會試圖擺脫對手,然而追蹤他的人卻顯然受過十分嚴格的訓練,無論他留下誤導的線索、製造聲東擊西的聲響又或者試圖利用地勢混入人群,對方卻總是能夠迅速在紛繁雜亂的外界環境中找出最正確的那些信息,經過組合,捕捉到他的存在。
「媽的!」男人在心裡恨恨地罵了一聲,對方的速度放慢了,但那並不是因為他的反偵察能力發揮了效果,反而是因為他已經被趕入了無人的暗巷,對方深知他很快就將走投無路。對方就像是一隻喜歡玩弄獵物的貓,在穩操勝券的餘裕下,享受著毀滅獵物前最後那一點迸發於絕望的對抗火花。
男人的眼前已經出現了巷道的盡頭,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也越發從容了,他幾乎可以從那穩定而冷酷的腳步聲頻率中想象出來人此時的樣子,蹬著陸戰軍靴,手持殺手們酷愛使用的M1911或是勃朗寧大威力,一步一步地接近標的物,然後,毀滅!然而,他還不能死!走投無路的男人並未放棄逃生的希望,在他的心中尚有一念存在,正是這一念驅使著他絕不放棄求生的希望,哪怕在絕境之中也要尋找逃生的可能。
在哪呢?在哪裡呢?到底要怎樣才能逃出去?男人的眼睛飛快地掃過小巷的盡頭,幾塊長條木板斜著靠在牆邊,附近有家小店正在裝修,這顯然是從店裡拆出來的製造傢具的木料的一部分,他可以藉助這座「橋樑」到達牆的另一頭,但是他要如何安穩地爬上去?一旦他人在空中,將成為最為貼切意義上的活靶,要不了一秒鐘便會被射個對穿。快想!快點想!男人的腦子飛快地轉動,但是這次,他似乎真的再也沒有可以利用的條件。
難道就要這樣死了嗎?他的情報,他好不容易得來的情報還沒能傳遞出去啊!
巷口的路燈下已經出現了對方的身影,由於背著光,他看不清來人的長相,但是對方手中的槍管卻在燈下折射出了一線亮光。
「媽的!」男人再次罵了一聲,終於下定決心,他一手飛快地在口袋裡的手機按鍵上輸入指令,然後按下發送鍵。手機通訊太容易暴露信息,不到萬不得已他並不想走這一步,然而現在已經沒有選擇了。當做完這件事後,他微微鬆了一口氣,只要那人能夠看到他的這條簡訊后及時行動,那麼情報就還有送出去的可能。
殺手一步步地逼近,如同死神一般,男人微微彎下身軀,明知並無勝算,卻也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準備!來吧,就讓我的死、我的血,讓這最後一刻來洗刷我過去所承受的所有恥辱!
殺手卻忽然微微一頓,暫停了追殺,他從口袋裡取出一隻手機,只看了一眼,便揚起唇角將手機屏幕對準了男人。當看清屏幕上內容的那一刻,男人的血液都彷彿被凍結,他不敢相信地瞪著眼睛一動不動,就像是傻了一樣。屏幕上是一張滿是鮮血的男人的臉,泛著沉沉的死氣。不止是他,竟然連他的上線都……
絕望,如同千斤巨石一般瞬間壓垮了這個男人。他強忍著悲痛眨了眨眼,一顆晶瑩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下來。殺手深深吸了口氣,那是一種昭示著極度病態的亢奮表現,他知道他的獵物即將崩潰,而在那之前,他將享受到最最美好的一刻。憤怒、絕望、仇恨、反撲,然後,一切歸零!就在這時,突兀的「嘎吱」一聲同時傳入了對峙雙方的耳中,巷道中一扇不起眼的門被打開,漏出了一線光明。一個穿著髒兮兮廚師服的飯店夥計手裡端著一大盆污水出現在那道光中,嘴裡罵罵咧咧著:「媽了個巴子,死胖子!」
突然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殺手,夥計愣了一愣,他的眼神順著殺手戴著夜視眼鏡的臉孔移到了他的衣服上,跟著又移到了他拿著槍的手上……
「啊!」夥計發出了無聲的驚呼,手裡的白鐵盆發出「哐當」一聲砸落在地,油膩膩的污水頓時濺射開來。
就是現在!男人在瞬間發動,他的身體在這一刻迸發出了無窮的力量,沒有助跑便順著架在牆邊的木條躍上了高近三米的牆頭,然後飛快地翻了出去。
「我我我,我什麼也沒看見!」夥計發出驚呼,飛快地逃了進去,隨之小飯館的後門發出了「砰」的一聲,牢牢關上。
殺手顧不上追殺夥計,一個助跑,通過男人利用過的木板,也躍上了牆頭。牆的另一面是一條小馬路,街燈昏黃不明,照亮了燈下男人奔跑的身影。殺手居高臨下,舉起槍管,三、二、一……
突然,從前方拐角處飛快地開過來一輛車,雪亮的遠光燈打了過來,殺手的眼睛下意識地閉上,手也忍不住頓了一下,下一瞬,但聽一聲尖銳的剎車聲,然後是重重的「咚」的一聲,一個身影在燈光下拔地飛了起來,帶著噴洒出的鮮血濃墨重彩地摔落在地,打了幾個滾后便不再動彈。
車上的司機衝下來,慌張地看著這一幕,副駕駛座上的人、後座的人也下來了,孩子發出了驚慌的哭喊,有人在喊:「打120,快打120!」
殺手收回槍,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給予獵物最後一擊的機會,他心情惡劣地從牆頭跳下,將槍插回了后腰。
燈光、人聲,然後是潮汐的聲音,彷彿海浪一**地洶湧而來,男人感到了某種液體正從他的身體中湧出,滾燙。光明的世界離他越來越遠了,但是還不能……還不能睡……男人努力等待著,直到聽到了一聲微弱的「滴」的電子音,那聲音在周圍的嘈吵聲中顯得那麼微弱,但是他還是聽到了。
「對不起,要連累你們了。」他想著,然而漸漸地,他便不能想了,他什麼也感覺不到,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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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骨四十三塊五,冬瓜七塊八,番茄五塊,鮮雞蛋十二塊八,草莓二十五,再加上油鹽醬醋……」陸鎣一的臉隨著那串數字越拉越長、越拉越長,到最後簡直要哭出來了,「卓陽,我們又花掉一張毛爺爺了!」
手裡提著一大堆東西的卓陽穩穩地走在路上,只在發現陸鎣一又跑到了自己外側時,空出一隻手將他拉回裡面,然後平靜地應了聲:「嗯。」
陸鎣一哭喪著臉說:「嗯什麼嗯啊,咱們的存款又少了啊!」
卓陽忽而停下了腳步,陸鎣一已經走到前面去了,發現不對又倒回來說:「怎麼了?」
卓陽指了指路旁的便利店說:「要交水電煤。」
陸鎣一:「啊,這麼快又要交了嗎,這次又要交多少啊,卓陽,要不我們逃走吧!」
卓陽無奈道:「你在這兒等著,我去交。」
五月的夕陽投射下暖意,陸鎣一站在路口,繼續扳著手指頭算花銷。自從羅婆婆過世以後,他和卓陽就成了薔薇山莊的老闆,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現在他才知道薔薇山莊幾乎可說是每開一天就虧一天的錢,然而,在羅婆婆過世前接的預訂又不能不做。陸鎣一現在想到羅婆婆定的那個一周五十的住宿標準真是哭都哭不出來,別人是賠本賺吆喝,他們這是燒錢賺吆喝啊!
就在陸鎣一不知第幾次後悔當初沒有從秦偉鋒的皮夾里多拿幾捆錢的時候,他的目光忽然停留在了後方不遠處的馬路上,只見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小女孩手裡拎著一個藍白兩色的毛絨公仔,正渾渾噩噩地走在馬路上。
陸鎣一一見到小女孩的樣子,眉頭就皺了起來。小女孩身上的衣服還算整潔,眼神卻十分迷惘,她腳步踉蹌,就像是一隻迷路的羔羊般行走在危險的車流之中。一個騎摩托車的男人飛快地從她身旁經過,小女孩被蹭了一下,險些摔倒在地,摩托男卻反而回頭罵了句:「操!」
陸鎣一看到小女孩踉蹌著立穩了身子,她的眼神里既沒有險些被撞到的后怕也沒有被人惡人先告狀地辱罵后的憤怒,她的眼睛很大很好看,但是眼睛裡面卻是一潭死水。一陣汽車引擎聲從不遠處傳來,陸鎣一警覺地朝那裡看過去,那是一輛改裝車,正發出巨大的聲響,飛快地馳來。幾乎是一種本能的反應,陸鎣一箭也似地衝過去,將小女孩摟進懷裡,汽車已經衝到了他的身前,他在千鈞一髮之際借著腰部扭轉的力度整個人往後躍出,卻由於被車子蹭到仍然在半空中轉了數圈,最後重重摔倒在地,疼得好半天直不起腰來。
「怎麼了怎麼了!」人群圍攏過來,有人吵吵嚷嚷,「出事啦,撞到人啦!肇事司機跑了!」
陸鎣一感覺自己的後背可能擦傷了,火辣辣地疼,並且腦袋也「嗡嗡」直響,好在懷裡的小姑娘和他都逃脫了一場可能致命的交通事故。
「唉,金絲雀做久了,連身手都退化了。」他哀怨地想著。
卓陽撥開人群衝進來的時候,臉色幾乎是黑的,直到看到陸鎣一好好坐在地上,又把他上下左右仔細驗看了一通,方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你真是,真是……」他似乎很想說些什麼,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最後只是伸出手,重重在陸鎣一的腦袋上按了一下。
「嗷!」陸鎣一大叫:「別按,我後腦勺磕了個包,疼!」
卓陽聞言立刻伸手摸向他的後腦勺,果然那裡有個大大的凸起,遂改為曲指在他額頭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該!」
「樂樂!」一聲驚呼傳來,一個女人用力撥開人群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她一眼看到了陸鎣一懷中的女孩,立刻「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將女孩拉過來緊緊摟到懷裡,「樂樂,你怎麼又自己跑了,媽媽快急死了!」
周圍的人群見沒好戲看大多散了,只有幾個大媽留在還旁邊指指點點:「你這當媽的怎麼當的,這麼大女兒都能走丟,要不是這個小夥子,你女兒早就沒命了!」
女人這才擦乾眼淚,抬起頭對著陸鎣一連聲道謝:「謝謝,謝謝你救了我的女兒!」
這是一個年約三十後半的女人,或許曾經美麗,但此時憔悴的神情卻令她看起來蒼老而黯淡,陸鎣一發現她的手臂上別著一隻黑袖章,再看小女孩,手臂上果然也別著一隻。他確認了兩人的關係,放了點心說:「沒什麼。幸好沒有傷到,不過您以後看孩子可要當心點。」
女人忙道:「是是,謝謝您,真的謝謝您!」
陸鎣一站起身來,後腦勺的大包引起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抽了口冷氣,他心情不佳地沖周圍人道:「沒事了沒事了,都散了吧。」
女人又再度對陸鎣一道了聲謝,然後領著樂樂離開了。陸鎣一看向小女孩稚嫩的臉,自始至終,她面無表情。
卓陽說:「書呢?」
「搬隔壁去了,陸鎣一把儲藏室和曬台改了。」張雪璧一面說一面伸頭把桌上擺著的半張披薩叼進嘴裡,沒見他怎麼動作,碩大的披薩餅就進了他的嘴巴,三兩下不見了。
卓陽對這非人類的舉動簡直嘆為觀止,實在是想不通這麼吃的情況下,這人怎麼還能那麼瘦。他走到一旁張雪璧說的電腦前,看到型號微微一愣,那不是薔薇山莊過去那台老破電腦嗎,怎麼現在使用還需要按指紋?
張雪璧頭也不抬說:「外殼沒換,裡面全換了。我跟你說,要不是Lulu過去救過我一命,我才不會搬過來跟你們住呢!」他這麼抱怨著,把自己之前因為太懶惰將租屋搞得一團糟最後被房東和鄰居趕出來的事就一筆抹消了。
卓陽說:「我能搬到隔壁去用嗎?」
張雪璧「啪」地按了一個回車鍵說:「那最好,我最不喜歡別人打擾我的清凈了!」
卓陽拿起那台電腦,拔了電源線,走到隔壁去。原先那裡是一間小型儲藏室加一個曬台,現在陸鎣一搭了間陽光房,把兩邊重新統一裝修了一下,形成了一個溫馨舒適的空間。因為天氣熱,卓陽在裡面找了張椅子坐下,開始查閱起信息來。
十三年前,國內的網路信息還遠沒有現在這麼發達,那時候的網路平台才是剛剛走上繁榮道路的時候,新聞報道也不是樁樁件件都能上網,然而碰巧的是這兩起案子剛好都是影響比較大的案件,皆引發了輿論熱潮。卓陽最先找到的正是十三年前的那起富商綁票案,仔細看下去,原來說的是這樣一件事。
十三年前,Z市有一位做外貿生意的富商,他十分喜歡早鍛煉,每天清晨五點總會出門跑步,差不多一個小時后,也就是六點多一點回家洗漱,然後用早餐,七點準時出門去公司上班。這一天,富商的家人醒過來卻發現富商並沒有回來,一開始並沒有太過在意,因為富商有時候興緻來了,也會多跑幾圈或是去附近的公園裡看別人下棋,然而一直到過了上班的點富商都沒回來,家人就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對了。因為富商平時公務繁忙,為了隨時能夠處理自己的生意,哪怕是晨練時他都帶著手機,所以富商太太就撥了電話去找自己的老公,誰想到電話響了幾聲以後,接電話的人卻不是富商,而是他的私家車司機。司機說富商昨晚有個應酬,喝醉了以後把手機落在了車上,他也是剛才聽到鈴聲才發現了落下的手機。
富商太太這下急了,立刻派了人去尋找,誰知下人們找遍了富商晨跑路線附近可能去的所有地方都沒能發現富商的身影。這個時候,富商的家人心裡已經隱隱有了不祥的猜測,不久,一個派出去尋找的下人來回報說有一個晨起遛鳥的老頭曾經見過富商。因為富商多年來都是沿著一條固定的線路晨跑,所以這附近有不少居民已經認識了他,老頭就是其中的一個。
富商這個人,完全是白手起家,所以身上沒有一般有錢人那種驕奢淫逸,對人很是客氣,老頭跟他認識以來,每天路上碰見了都會打個招呼。這一天早晨,老頭也碰著富商了,奇怪的是,當時他身邊還有兩個男人,老頭跟富商打招呼,富商卻一反常態地沒有搭理他就乘上旁邊一輛桑塔納跑了。老頭一開始是挺生氣的,但是想著想著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並且越想越不對勁,因此急急忙忙地趕來富商家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