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梅墨一字一句的控訴讓在場眾人都驚嘆不已,周氏更是臉色鐵青,蹙眉怒道:
「混賬東西,誰許你這樣攀咬於我?這個家裡還沒個王法了不成?這些話誰教你說的?是不是她,是不是她叫你這麼說的?」
梅墨大義凜然的冷哼一聲,她從頭到尾就不是三夫人的人,她當初是故意和四姑娘在三夫人面前演了一場戲,讓三夫人以為她和四姑娘結了仇怨,然後四姑娘再利用三夫人的監視,將身邊那個不老實的丫鬟香錦給送了出去,送走一個自然是要補進一個的,她正好是個現成的,這樣她就混到了四姑娘身邊,作為三夫人的『眼線』,時不時的對三夫人貢獻一些無可厚非的小事,取得三夫人的信任,三夫人有意在今日重賓雲集的時候,徹底的滅了四姑娘,昨天三夫人讓三姑娘當眾挑釁四姑娘,為的就是為今天的事情做出鋪墊來,讓大家相信,四姑娘是因為遷怒,動了殺害親娘的心思,只要坐實這個罪名,便等同於要了四姑娘的命。
其實在三夫人中午派人去送毒點心之前,四姑娘就已經讓人把大夫人從西偏院中接了出來,在附近暗自藏著,柳萍和她前去放火,其實大夫人早已不在院子里,否則今晚不僅僅是四姑娘的死期,也是大夫人的死期。
老太君冷冷的瞥向了周氏,周氏嚇得面色大變,立刻就跪了下來,顫抖著說道:
「老太君,您要相信我,那丫頭定是受人指使才敢胡亂攀咬於我,我事前並不知情,是那丫頭吃了雄心豹子膽,這樣的刁奴,請老太君杖斃於她,替我做主!」
梅墨冷哼一聲:「哼,三夫人說我攀咬於你,那就應該好好的洗清你的嫌疑,為何要急著杖斃我呢?反正今日我做出這樣的事情,這條命也就是豁出去了,老太君大可將我與柳萍關押起來審訊,就算我現在說謊,審訊之後,難不成我還會說謊?柳萍是三夫人的貼身侍婢,老太君難道就不想知道,從她嘴裡會說出多少三夫人的事情來嗎?除了我們,還有三夫人院中的奴僕,哪一個不是可以審問的?三夫人這些年做了什麼事情,她自己心裡清楚,老太君只是下令關押大夫人,可三夫人卻派人灌藥大夫人,這一點是三夫人身邊的張媽媽親自動手做的,她們用藥讓大夫人神智受損,落得如今這樣貌,難道這也是我冤枉的不成?這件事情的真假,老太君自可審訊張媽媽,當時動手的還有張媽媽娘家的兩個侄兒,他們就是收了三夫人的好處,如今一個在城裡開了酒樓,一個則承包了田莊,這些人,老太君也可審訊,看看到底是不是我胡說八道。」
梅墨每一聲都說的振聾發聵,叫人無可辯駁,並且很明確的列出了事件,列出了疑犯。
三夫人沒想到一個她以為只是粗使間的賤婢女子,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並且對於六年前那件事情,她知道的居然如此清楚,三夫人一時沒有忍住,便撲了上去,撕心裂肺的吼道:
「賤婢,我殺了你——」
老太君自然不會讓三夫人當眾和一個奴婢扭打,早就派了羅媽媽去阻止,老太君看向了一直穩如泰山的紀琬琰,心中冷笑一聲,她倒是低估了這小女子的本事,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居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搞出這麼多的花樣來。
那個叫做梅墨的女子定是從前林氏身邊的人,可為什麼當年清理的時候落下了?如今她這樣攀咬三夫人,可見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是什麼力量讓她可以忘記生死?
「老太君,今日之事雖然也有我的錯,但三夫人一心想殺害我們母女,我也是沒辦法,若今日真被三夫人陷害成功,那孫女和母親是必死無疑的,孫女承蒙老太君愛護,一直敬重老太君,孫女也想為紀家爭光,連日來不眠不休,鑽研琴技,因為孫女知道,不能辜負老太君的厚愛,母親罪孽深重,卻也是父親以命相保的,紀家縱然不會尊她為大夫人,可也不該這樣對待她,如今母親已經瘋了,孫女實在不忍讓她再過這樣凄苦的日子,求求老太君大發慈悲,讓孫女親自侍奉母親至天年吧。」
紀琬琰一番話說的聲淚俱下,在場有些心軟的也跟著留下了眼淚,就算是不心軟的人,卻也知道如今這場景不適合嗤笑了,林氏蒙難成如今這瘋樣,雖說她有錯在身,可紀家的確不該這樣對她的。
老太君在袖中的手捏了又捏,她當然知道紀琬琰當眾說這些煽情的話是為什麼,她一直以為這姑娘是頭羊,只要好吃好喝的供著,她自然會聽話,可沒想到她卻和林氏一樣,是一頭桀驁不馴,披著羊皮的狼,在沒有人主意到她的時候,就猛地撲起了身,咬向你的咽喉,叫你說不出其他話來。
三夫人毒殺林氏,放火燒西偏院只不過都是藥引子,林氏的出現才將今天的事情推向了高峰,紀琬琰如此聲淚俱下的一番演繹,說出來的話句句誅心,在眾人眼中,紀家虧待了林氏是事實,林氏瘋了也是事實,紀琬琰為了母親哭訴,更加上合情合理。
不得不說,這丫頭藏得也太深了些,原本柳萍押著梅墨進來時,她以為是三夫人想藉機懲治紀琬琰,可後來梅墨反口,咬了三夫人一個措手不及,她又以為這是紀琬琰對三夫人將計就計的反擊之戰,可到最後她才徹底的弄明白,這丫頭的真實目的是什麼。
從頭到尾,她就是想把林氏送到眾人面前,讓大家看看這些年林氏在紀家過的什麼樣豬狗不如的日子,把她這個紀家老太君一下子就推到了風口浪尖,讓她不得不答應她的要求。
老太君咬了咬下顎,面上立刻就溫和悲憫起來,走下暖席,親自過去將紀琬琰扶了起來,說道:
「孩子快起來。你母親的事情也是怪我,她雖有錯,卻也不該受這樣的對待。」
紀琬琰剛剛站起來,就立刻又撲通一聲跪下,聲音震的老太君耳膜一動,只聽紀琬琰又道:
「老太君,這些事如何能怪你呢?母親犯了錯,是該要受懲罰,可是,如今她已經能夠瘋了,只求老太君讓孫女在她身側照顧於她,也算是母女一場,請老太君全了孫女的一片孝心吧。」
老太君看著哭的梨花帶雨的紀琬琰,沉吟片刻后,才開聲說道:
「琰丫頭,你可要想好了。你若是執意在你母親身邊照顧,那今後其他人會怎麼說你,怎麼看你,你想過沒有?到時候你再後悔,可就晚了!」
這句話是很委婉的提醒紀琬琰,若是她執意和林氏一起生活,那麼等待她的將是前途盡毀的後果。
對於老太君的話,紀琬琰回答的前所未有的堅決:
「不後悔!就算今後葬送了前程,孫女也不後悔。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這身子和性命都是爹生娘給的,若是我不能侍奉他們到老,又與豬狗何異,縱然今後有再好的前程,也不能彌補我品德上的缺失。老太君也不想孫女變成一個六親不認,連自己的生母都置之不顧的禽獸吧?」
老太君緊咬著下顎,低頭盯著紀琬琰的目光中滿是刮骨鋼刀,紀琬琰亦無所懼,抬頭相迎。
嚴氏和余氏兩位老夫人對視一眼,由余氏開口勸道:
「敏君啊,我看這孩子說的情真意切,倒不像是作假,她說的也不無道理,到底是她的嫡親娘,若是知道她變成這樣都不管不顧的話,那又和禽獸何異呢?不如,你就成全了她吧。」
嚴氏也跟著補充說道:
「是啊,我也覺得這孩子是個有情有義的,你就成全她的孝心吧。至於她的母親,當年做錯的事情,也已經受到了懲罰,況且還有你家大爺那件事壓著,總不能做的太過分了。」
嚴氏說出這樣的話來,也算是比較嚴重的了,當年林氏的事情,本來各大家的老一輩心中都存著質疑,不過一直沒有說出來罷了,那也是因為她們都沒有親眼瞧見過,不好做出評論,可是如今林氏的狀況,這麼多人都親眼瞧見了,若再逼迫就顯得太不道義了,所以,嚴氏才這樣勸導寧氏。
寧氏深吸一口氣,刀割般的目光剜著紀琬琰,片刻后才對紀琬琰溫聲說道:
「好吧。」轉了個身,紀老太君寧氏坐回了自己的暖席之上,正色對紀琬琰說道:
「既然你有這份孝心,那我也不妨成全於你,從明天開始,你便和你的母親一同搬回月瑤苑中,從此各房過各房的生活,你……好生侍奉母親吧。」
各房過各房的生活,意思就是從今往後,你再也別想得到我的照拂,別想再享受我的賞賜,我便如你的願,讓你帶著你的母親,單獨生活去吧。
紀琬琰附身拜下,虔誠的給老太君磕了三個頭,一張明艷動人的小臉上滿是堅定,目光彷彿岩石般剛強,只聽她朗聲說道:
「孫女多謝老太君成全。」
說完后,又轉了個身,對嚴氏和余氏也分別磕了三個頭,說道:
「多謝兩位老夫人成全。」
紀琬琰對嚴氏和余氏倒是真心實意的磕頭的,因為今日若不是因為有她們這兩個德高望重的老婦人在,也許老太君就不會妥協的這樣爽快,所以,紀琬琰給她們磕頭,也是帶著十分的誠心。
看的嚴氏和余氏都有些不忍了。
也不禁替眼前這擁有傾城之貌的小姑娘惋惜,雖說是成全了她的孝心,可說到底,也是斷了她的前程,這樣的姑娘若是在老太君身邊長大,將來必定可以謀個好人家,可若是在她那德行有失的親娘身邊長大,將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