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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林氏坐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長眉入鬢,眼波含春,眼角微微下垂,似乎在向所有人訴說她一江春水般的溫婉,就這一點而言,林氏和宋玉汐是不一樣的,宋玉汐的眉角似乎有些吊梢,向上飛斜的,眼睛更像宋逸多一點,林氏穿上了主母的衣裳,梳著端莊秀麗的髮髻,宋玉汐在她身後出現,鏡子里,母女倆視線相交。
徐媽媽幾乎都要忍不住哭了,而且她是真的哭了出來,安哥兒給甘嬤嬤接手過去,生怕被徐媽媽給嚇到,林氏將徐媽媽喊到身邊,拉住徐媽媽的手,說道:
「媽媽這是哭什麼?不是好事嗎?」
徐媽媽不住點頭,擦了擦臉上的淚花,說道:
「是好事,是好事!奴婢只是高興啊!奴婢高興夫人終於熬出頭了。當初大爺死了之後,夫人就給軟禁起來,所有人都說夫人瘋了,奴婢卻是不信的,可我當時也不敢表現出來,也知道,紀家那狼窩之中,若是夫人瘋了,許她們還會留夫人和小姐一條性命,可若是夫人沒瘋,說不得就會落得跟大爺一樣的下場,我當時甚至想到過去死,可是我一想若是我死了,小姐就真的無依無靠了,硬是撐了下來。」
徐媽媽平日里雖然啰嗦,不過她啰嗦的都是一些生活上的瑣事,像現在這樣嘮叨當年的舊事卻是少有的事情,宋玉汐和林氏知道,徐媽媽不說,只不過是不想讓她們回想從前,平添煩惱,可現在林氏馬上就要做國公夫人了,一切的苦難即將過去,徐媽媽才終於忍不住說出了些心裡話。
林氏被她說的也想起了當年的舊事,眼眶不禁也紅了起來,對徐媽媽說道:
「我和七小姐能活下來,多虧了媽媽,這份恩德,我們一直記著呢。」
徐媽媽連連搖手,幾乎都要跪下來了,只聽她說道:「不不不,可使不得,奴婢這麼說不是為了要邀功,只是想到夫人和小姐這幾年的不容易。」
徐媽媽是什麼意思,林氏當然明白,宋玉汐心裡也是十分清楚的,雖然她是重生回來的,這一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她所做事情的轉機而成,不過,若是小時候沒有徐媽媽忠心耿耿的護在她的身後,只怕她早在某個寒冷的冬夜,就那麼凍死過去也說不定。
主僕幾人湊在一起又說了一會兒話,外頭有丫鬟來報,說是香籮院出事了。
林氏和宋玉汐對視一眼,香籮院是關押宋玉蟬的地方,雖說紀蘭給送到山上姑子廟裡去了,宋玉蟬卻是還留在府里的,她對秦氏動了殺心,那是她狼心狗肺,可是秦氏卻也不能殺她,畢竟是自己的孫女,犯了錯,教導之人也有責任,所以,秦氏和宋逸就做主將宋玉蟬關在香籮院里,阻隔了她和外界的一切往來。
就在幾天前,秦氏拖著病體寫下了一封罪書,將府里的事情一一寫明,告知了宮中,宋玉蟬和定王的婚事自然只能作罷了,宋玉汐趕忙上外頭問道:
「香籮院出什麼事了?」
那來報信的小丫頭誠惶誠恐的說道:「回七小姐,大小姐,大小姐她……上吊自盡了。」
「什麼?」這下林氏也坐不住了,趕忙迎了過來,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人怎麼樣了?」
宋玉汐安撫她道:「肯定沒死,娘放心吧,要是死了,就不會是丫鬟過來報信給我們知道了。您在這裡待著,我過去看看她。」
林氏抓著宋玉汐的手,說道:「你過去?還是我去吧。」
宋玉汐搖搖頭,說道:「我去,她現在最想見的肯定是我,有些話,由我說比由你說來的好。」
林氏嘆了口氣,知道宋玉汐說的也是正理,便不在和她爭,讓秋彤和秋雲緊隨而去。
宋玉汐穿過了府里的院子,如今她在府中的地位水漲船高,一路上的丫鬟婆子看見了她,都要停下腳步或動作,給她行禮讓道,跟隨著香籮院的小丫頭身後,宋玉汐不禁對她問道:
「你家小姐最近怎麼樣?落荷她們還在你家小姐身邊伺候嗎?」
小丫頭點頭,小聲回道:「是,我家小姐自從被關在院子里,就一直情緒不怎麼好,每天也不怎麼吃飯,今兒早晨,大小姐將我們全都支使出了房門,她將門窗都給鎖的緊緊的,落荷姐姐在外瞧了有點不對,等了一會兒后,就撞門進去了,幸好咱們闖入的及時,小姐剛剛吊上房梁,若是再晚一些的話,說不得就……」
小丫頭也是宋玉蟬身邊伺候的老人了,對宋玉蟬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做給宋玉汐看的,說著說著,眼睛還真的紅了起來,宋玉汐卻在心裡冷笑,宋玉蟬這戲演的也不怎麼樣啊,若是真的想死,何必大白天的把人全都趕出去,又封死了門窗,這不擺明告訴別人,她要做傻事嗎?真想死,不會夜深人靜的時候?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就到了香籮院外,因為有秦氏和宋逸的吩咐,所以香籮院外圍都有守衛,看見宋玉汐,那守衛是褚峰的人,認識她,所以便放她進去了,秋彤和秋雲緊隨其後。
雖說是軟禁,不過香籮院的一切運作都是正常的,院子里有婆子掃地,走廊上有丫鬟擦柱,除了出入有些不方便之外,並沒有其他什麼不一樣的地方,按照軟禁的基本條件來說,宋玉蟬的這個已經算是優待又優待的了。
秦氏對她到底還是存有愛心的。
落荷看見宋玉汐過來,趕忙迎了上前,對宋玉汐行禮說道:
「七小姐,您可算來了,我家大小姐她……她……」
話還沒說完,落荷就先哭了出來,她是宋玉蟬身邊的大丫鬟,從小跟著宋玉蟬長大,也許是真的有點傷心吧,宋玉汐正要進去,卻被落荷悄悄的拉住了衣袖,宋玉汐訝然的看著她,只見落荷不管不顧的就對宋玉汐跪了下來,說道:
「奴婢對不住七小姐。」
宋玉汐見她如此就要去扶她起來,剛彎下身,就聽落荷在她耳邊說道:「大小姐是故意上吊的,為的就是引七小姐前來,七小姐千萬要當心啊。」
宋玉汐將這些話聽在耳中,倒是有些驚訝,附身將落荷扶了起來,抬眼看了看她,只見落荷的眼中滿滿的期盼和討好,宋玉汐便知這丫頭被困在這裡這麼多日,也是有些熬不住了,只不知她這熬不住是真的還是假的,若是真的,倒也無妨,宋玉蟬這一生估計也走不出去了,落荷是她的丫鬟,給自己謀出路也是人之常情,她先前對自己提醒了一句,那就是投誠的敲門磚,若是假的話,那她們就肯定還有后招,不過這后招到底是什麼,還得宋玉汐親自進門見了宋玉蟬之後才能見分曉。
沒有給落荷任何反應,宋玉汐帶著秋彤和秋雲進了宋玉蟬的房間,進去之後,就聞見房間里滿是酒味,宋玉汐抽出帕子在鼻前揮了揮,然後才看見橫卧在床上的宋玉蟬,只見她只穿著一件白色的中衣,弱不勝衣的躺著,一隻手撐在軟枕之上,臉色蒼白,形容憔悴,一副我見猶憐的姿態。
聽見宋玉汐的腳步聲,宋玉蟬的眼睛才睜開,對著宋玉汐的方向看了看,卻又重新閉上,做出一副不願意搭理宋玉汐的樣子,宋玉汐也是好笑,若是她這副姿態做給紀蘭看,紀蘭說不定還會真的心疼她一會兒,可這弱不禁風的委屈狀態做給她看,可是沒什麼意思了。
畢竟她現在再怎麼可憐,宋玉汐也不會忘記她兩次想要害死自己的事實。
「你來做什麼?」宋玉蟬的眼睛雖然沒有睜開,但是似乎料定了宋玉汐既然來了就不會離開,所以這樣說道。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陰氣,森冷森冷的,氣若遊絲的感覺很到位,宋玉汐在她床前的凳子上坐下,然後笑著說道:「我聽說大姐姐想不開,特地過來勸慰勸慰,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祖母說到底還是疼愛你的,只要你肯好好說,哪裡有什麼不能解決的事情,何必要做這樣的傻事呢。」
宋玉汐的話本來就是諷刺,可聽在宋玉蟬的耳中就像是一把尖刀了,猛地睜開雙眼,轉過來瞪著宋玉汐,咬牙切齒的說道:
「宋玉汐,這下你得意了!看見我落得如今這個下場,你是得意了,對不對?」
宋玉汐聳肩一笑:「得意不得意的,反正已經變成如今這樣子了,大姐姐就是想挽回,也已經挽回不了了。」
宋玉蟬聽了這句話之後,猛地就大叫出聲:「你不要再說了!我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接納你們這對不要臉的母女入府,我現在後悔啊,後悔的想把你們的心都給挖出來看看,到底是什麼顏色的。你們怎麼能搶走了我的一切東西之後,還要把我軟禁起來?你們這麼做,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