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竇爭知道自己沒辦法成功。顧慨棠是個很有道德感的人,而他的身份太特殊。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顧慨棠除了呼吸急促外,竟然沒有過度的掙扎。他沒有受傷的左手抓住竇爭的右肩,過了一會兒,就鬆開了。
竇爭被驚喜砸中,動作有些焦躁。
然後他很快就發現了異常,不管竇爭怎麼撫摸、挑弄,顧慨棠那邊都毫無動靜。
冷靜的,和竇爭勃/發到難以忍耐的地方,形成強烈的對比。
竇爭從喉嚨里發出焦躁的聲音,他以為是自己用的力量太大,向後退了退,竟然打算用口。
顧慨棠皺眉。他沒躲,是覺得『事實勝過雄辯』,但沒想要這樣侮辱竇爭。他迅速向前傾身,抓住竇爭的頭髮,沒讓他碰到。
竇爭大口吸著氣,他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可這種情況再沒有更好的借口讓竇爭緩解自己的尷尬了。
竇爭問:
「對著我,你硬不起來嗎?」
顧慨棠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
「你這麼討厭我?」
「……,你是男人。」
竇爭直起身子,用手背擦了擦臉,也跟著點點頭,示意懂了,然後下了床。
他的動作太過流暢,顧慨棠想到了什麼,開口說:
「這麼晚,你不要走了。」
竇爭背對著顧慨棠站著。
不知道為什麼,顧慨棠就是知道竇爭在想什麼。
他猶豫了一下,說:「……我不會看不起你。」
竇爭的背影晃了晃,他低著頭,在那邊站了好長時間,慢慢坐回自己的床上。
顧慨棠鬆了口氣,他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能看見竇爭臉部的輪廓。
竇爭低著頭,用手支撐著腦袋,然後猛地躺到床上,蓋住被子。
顧慨棠聽到『嘭』的一聲,心裡一緊,又坐了一會兒,發現沒什麼異常,才跟著躺了下去。
時間向前推到幾天前,顧慨棠也許還會被竇爭弄得很煩,可是現在,除了無奈外,更多的是理解吧。
顧慨棠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也有一個那樣喜歡的人,可能不會做得比竇爭更好。
還是想獨佔,說不定也會讓對方懷孕……
顧慨棠猛地清醒,自己這樣的想法,和犯罪有什麼區別?
還是修養不夠。
顧慨棠輕輕嘆了口氣,將左手手背覆在額頭上。他還以為今夜註定無眠,可實際上顧慨棠很快就睡了過去,直到早上九點鐘才因為聽到周圍的動靜醒過來。
顧慨棠睜開眼睛,愣了一會兒,就看到顧媽媽戴著老花鏡看自己的報紙。那是一份專業性很強的報刊,顧媽媽說不定看不懂,卻不妨礙她看得津津有味。
顧慨棠清了清嗓子,問:
「媽,您怎麼來了?」
「啊?」顧媽媽說,「你這問的是什麼話。要不要吃飯?」
顧慨棠四處看看,又問:「我舅舅呢?」
「回去啦。」顧媽媽說,「他還要工作。」
顧慨棠心不在焉的洗漱后,吃著早點,沒看顧媽媽的眼睛,低聲問:
「我舅舅昨晚找您什麼事?」
「他啊,問我是不是想請他照顧你。」顧媽媽感嘆道,「不知怎麼的,讓竇爭知道了。我還以為他會好好跟你說說。慨棠,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顧媽媽也不說話。她的兒子,她最清楚,刀子嘴,豆腐心,說得再絕,做事都是有轉圜餘地。
所以昨晚她臨走時朝顧慨棠眨眼睛,意思是說,給你舅舅點面子。他願意照顧你,你就不要那麼強硬啦。
誰知顧慨棠的回答讓人-大跌眼鏡。
顧慨棠把碗筷向前一推,道:
「隨便吧,我不管了。」
「……」顧媽媽愣了好一會兒,問,「什麼叫你不管了?」
家裡的事,什麼不是他管?這個極富責任心、不辭辛苦的大兒子,突然說這樣的話,讓人以為他被驢子踢壞了腦子。
顧慨棠垂下眼,頓了頓,道:
「他說要回老家,讓小野去鄉下上幼兒園。」
「……」
「您說如果竇爭有錢,肯定會給小野買鞋。」顧慨棠回憶著當時顧媽媽和他說的話,繼續道,「但是實際上是,他能用大量的積蓄給我買鞋,不是小野。」
顧媽媽看著顧慨棠。
顧慨棠坦白說了自己的想法:「他也許是愛著自己的孩子,但遠遠不配成為一名父親。」
顧媽媽張了張口,猶豫了一會兒:
「……慨棠啊。」
「……」
「你不能用自己的條件來評定別人,這一點你以前一直做得很好的。我知道,竇爭他跟你不親,做不到血濃於水,也要多多體諒。」
顧慨棠沉默了。
顧媽媽還是說了出來:「他是真的想走嗎?兩個星期前,他跟同事借了兩百塊錢,現在也沒還,這是我知道的,還有我不知道的。」顧媽媽道,「他怎麼回老家?連買車票的錢都沒有,走路回去嗎?小野的學費他負擔不起,又不想欠你的錢,這才……」
竇爭寧可和同事借錢,也不會跟顧家人開口。
這多少有點掩耳盜鈴,然而沒有類似經歷的人永遠也不會明白。
顧媽媽深情的看著顧慨棠,拉住他的手,說:
「你舅舅來北京前,曾經告訴我。如果他只剩下回程的車票錢,那麼就會回去,攢錢,然後再過來。」
「……」
「他這個人,要面子,又好強。不想給你添麻煩。我說讓他來照顧你,除了幫幫他以外,也是想讓小野受到更好的教育。不過,你要是真不願意,我也就不把你當幌子了,我去跟他直說吧。」
北京的物價飛漲,連顧慨棠都會想,日後畢業,自己究竟要找什麼工作。
經濟實力不代表一切,但有時候能讓人有底氣,竇爭當然也會害怕。怪不得竇爭搬到這邊第二天就急急忙忙找工作。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讓自己的孩子接受最好的教育,給小野最好的。
前提是能做得到。
顧慨棠沉默著,想到小野和他說,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想要媽媽。
顧慨棠摸了摸眉間,過了一會兒,說:
「可是我舅舅已經下定決心。」
「慨棠……」
「不管他想怎麼樣,」顧慨棠淡淡的說,「都聽他的。」
顧媽媽見顧慨棠肯如此讓步,非常高興。
顧慨棠以為竇爭不會願意留下來。他那麼要面子的人,很可能因為之前顧慨棠拒絕過他一次而記仇,更何況他昨晚求歡不成,還在顧慨棠面前哭了鼻子。
兩天過後,顧慨棠出院,在妹妹和顧媽媽的幫助下,坐車被送回明珠小區。
顧慨梅一邊開車一邊說:
「哥,你說句留舅舅在這邊的話會怎麼樣?求求你!我想留小野陪我。你不知道,小野的手指頭長得和我一模一樣,簡直就是我兒子……」
顧慨棠本來就心煩意亂,聽了只是敷衍的『嗯』一聲,沒深想。
車開到明珠小區,竇爭早已經在樓下等待。顧慨棠走路不便,他擔心,所以在這邊守候。
十月底的北京,天氣很涼了,竇爭看見顧慨棠還有些彆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仔細看的話,他的手指都在顫抖。
顧慨棠用拐杖單腿走進電梯,竇爭幾次想扶,又不好意思,他彆扭的問顧媽媽:「怎麼不用代步車?」
顧媽媽道:「慨棠說不用。」
一進家門,就看見客廳的角落堆著一個軍綠色的行李袋。兩個月前顧慨棠接竇爭時見過這個袋子,這會兒又被拿出來了,喚醒了他的記憶。
竇爭定了明天的火車票,說是想看見顧慨棠出院了再走。現在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顧慨梅一進房間就問:「小野在家嗎?」
竇爭回答道:「他還在幼兒園。」
因為顧慨棠右腿做了手術,不能久站,顧媽媽把顧慨棠扶進房間,顧慨棠摸摸自己明顯被曬過、還有滾燙溫度的被子,耳邊聽到回到客廳的顧媽媽問竇爭:
「你不用上班?」
竇爭好像不在乎的說:「辭了。」
顧媽媽有些遺憾的說:「為什麼?在這裡住不好嗎?」
竇爭連忙說:「很好,我……」
話沒說完,竇爭就沉默了。
把顧慨棠送回這裡,顧家母女的使命就完成了,但她們沒想離開,打算住在這裡。卧室的分配還是按照之前的那樣,小房間讓顧慨棠和竇爭住。
顧媽媽潛意識裡還是願意給顧慨棠和竇爭留下單獨談話的機會,希望臨走前顧慨棠心裡軟一些。既然竇爭願意再次回來,說明事情還有餘地。
竇爭洗完澡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小野在另一個房間睡覺,他想到要單獨面對顧慨棠就忍不住緊張,擔心……,擔心顧慨棠記得那天的事,不願意和自己相處。
如果是那樣的話,竇爭寧願不要顧慨棠拒絕,自己現在抱被子去睡沙發也好。
竇爭有些忐忑的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沒聽到顧慨棠的回應。
他的心一沉,有些憤怒的推開門。見到顧慨棠后,竇爭的動作又變輕了。
他看見顧慨棠手裡的書搭在床沿上,顧慨棠眼帘微閉,好像睡著了。
竇爭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喊:「海棠?」
沒有回應。
他整個人都放鬆了,頓了頓,坐在地上,直視顧慨棠的側臉。
明天就要離開了,這一走,不知道有多長時間不能再見到顧慨棠。來北京一次,竇爭就知道自己到底多缺錢。即使是在花費少的鄉下,養一個孩子,竇爭也過得並不輕鬆,可再困難也要咬牙攢錢,買車票來北京。
他不來見顧慨棠的話,顧慨棠是不會來找他的吧。
竇爭眨眨眼,身體微微向前傾,想親親顧慨棠的臉。可也許是近鄉情怯,抑或是知道自己這樣不過是飲鴆止渴,竇爭終究還是沒親下去。
他把顧慨棠手中的書挪走,然後站起身,手指顫抖的關上燈。
怎麼辦?還沒走,他就開始想顧慨棠。他想留在顧慨棠身邊。
竇爭說了謊。其實他並沒有辭去車行的工作,也沒買離開的車票。
因為經歷過獨自一人時的寂寞,所以再也不想那樣。
竇爭緊咬牙關,努力剋制自己激動的情緒。他帶著一絲自暴自棄的幻想,也許明天顧慨棠就會開口挽留自己,會讓他留下來,說不定,說不定顧慨棠也愛上了他……
竇爭用手背遮住了臉。
第二天清晨,顧慨梅頂著一頭亂髮,聞到廚房的香味,沒先去洗漱,而是來到顧慨棠的卧室,關上門后,問:
「怎麼樣?舅舅還走嗎?」
顧慨棠『嗯』了一聲。
顧慨梅瞪大眼睛:「怎麼回事?你你你,你不是說……」
顧慨棠說:「我說什麼了?我說聽舅舅的。他沒說要留下來,你也看到了,他在整理行李,意思表示很清楚。所以,就這樣。」
「這樣你個腳丫,」顧慨梅急道,「你就不能留留他嗎?」
顧慨棠剛要說話,就聽到有人走近的聲音,他只好閉上嘴,警告的盯著顧慨梅。
很快,顧慨棠聽到了敲門聲,他說:「請進。」
竇爭打開門。
顧慨梅有些擔心竇爭聽到剛剛的話,她尷尬的走出房間,說:「我去刷牙……」
竇爭在門口磨蹭了一會兒,嘀咕著說:
「我來看看這裡有沒有我忘帶的東西……」
顧慨棠一愣,隨後點點頭,攤開手做出『請』的姿勢,示意自便。
實際上,這裡哪有竇爭的東西?竇爭進這間房間的次數都寥寥無幾。
竇爭裝模作樣的四處看看,背對著顧慨棠時,他壓低聲音說:
「……這段時間給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但是你的腿受了傷,還是因為小野,我很想照顧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昨晚他想了一晚上,明白顧慨棠不會主動挽留自己。現在這種情況,竇爭太渴望能聽到顧慨棠的回應。……拒絕也好,起碼和他說句話。
顧慨棠張張口,道:「我不需要照顧。」
「可如果我見不到你,和在老家有什麼區別?」
「你還有小野。」
竇爭忍不住微微彎腰,把手撐在陽台的護欄上,故作若無其事的說,「……沒辦法,你說得對,是我養兒子,小野的學費不能總讓你付。果然還是回去吧。」
「如果我讓你照顧我,就不用回去?」顧慨棠聲音冷靜,「可你照樣付不起學費。」
竇爭顫抖的說道:「這種時候你就不能不嘲笑我嗎?」
竇爭的臉都因為情緒激動而發燙。
非常難堪,他這樣,實在是太難看了。
竇爭用右手捂住臉。
顧慨棠問:「你說『再給你一次機會』,是什麼意思?」
顧慨棠想,這不就是想要留下來的潛台詞?
就像是顧媽媽問的。竇爭他,真的想走嗎?
竇爭胸口空落落的。再怎麼厚臉皮,也不好意思在說什麼了。
誰知這時顧慨棠開口說:
「……你留下來吧。」
「……」
顧慨棠聲音靜靜的,「我去辦好休學手續,你可以在家照顧我。小野的學費,我來想辦法。」
竇爭驚訝的睜大眼睛。
顧慨棠補充道:「如果你願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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