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105.1
寧君遲和棠落瑾一別兩年多,甫一見面,卻連多看幾眼的時間都沒有。
「父皇如何?」
寧君遲看到如今個子又高了幾分,人也顯得越發俊俏的棠落瑾一副焦急的模樣,微微定神,順勢起身,稍稍一頓,才道:「之前小七一直有陸陸續續的送藥材來。蓮城瘟疫后,更是送了祛除瘟疫的藥材來。彼時瞧著,那瘟疫只在南方出現,你送來了藥材也是白廢,卻不想這次竟派上了用處。皇上的瘟疫已然解除了。只是……」
棠落瑾彷彿並不想聽「只是」之後的話,而是強行打斷了寧君遲,道:「既那葯管用,為何還會有三萬將士遭受瘟疫?且我瞧著,這邊境里,包圍起來的那個地方,應該不只是有三萬將士。」
寧君遲聞言面色微慍,道:「小七未雨綢繆,卻不想那奸人也未雨綢繆,提前讓人燒了那批治療瘟疫的藥材,咱們的人,只搶救下來少部分而已。」
所以,瘟疫雖然沒有繼續擴大,但是很顯然的,除了部分人外,大部分人,都只能煎熬著。
棠落瑾面色一凝,抬眼一看,就看到寧君遲帶著他站在了一頂帳篷外,不走了。
寧君遲低聲嘆道:「陛下.身上的瘟疫去除了,但是,舅舅也是最近才知道,陛下原就是有舊疾的,這次的瘟疫病沒有奪去陛下的性命,但卻讓陛下的舊疾複發的厲害,大夫說,怕是……時日無多了。」
棠落瑾只覺腦中嗡嗡作響,身子微微一歪,險些沒有站住。
寧君遲立時扶住了他。寧君遲知道,棠落瑾是最近趕路太久,累得狠了,又聽得他的這句話,才險些歪倒。
可是即便如此,他將棠落瑾扶穩后,就鬆開了手。
「陛下原是不想你來,後來想想,又覺得你來了更好。心中一直惦記著,後來收到了快馬送來的信,這才安心。」寧君遲低聲道,「你來了,陛下和大軍,都會安心,突厥那邊暫時不敢動。你便好好陪陛下幾日罷。」
說罷轉身就要走。
棠落瑾忽而抓.住了他的手。
「謝謝。」
他已經聽說了,天元帝因年歲大了,在戰場上,還要多虧了寧君遲幾次出手相護,才順利的活了下來。
寧君遲目光溫暖地看向棠落瑾。
棠落瑾微微頷首,深吸了一口氣,就朝帳篷內走去。
甚麼朝堂爭鬥,甚麼突厥戰事,他此刻都不想過問。
他只想去看看那個男人。
他的父皇。
是皇帝,卻也是父親。
棠落瑾慢慢走進帳篷。帳篷里瀰漫著濃濃的藥味,天元帝正緊鎖眉頭,昏睡著。
徐有為正在一旁煎藥伺候著。
瞧見棠落瑾來了,徐有為兩行老淚就流了出來,立時跪了下去。
「殿下、殿下……」
棠落瑾想要伸手將他扶起來:「徐公公,快起!父皇還要勞你照顧呢。」
徐有為抬頭看看棠落瑾眼下的青黑,想想從前的太子,向來都是乾乾淨淨的,如今太子卻因趕路,弄得身上格外狼狽,再回頭看天元帝的樣子,徐有為只嘆世事無常。
「殿下,帳篷里正好有熱水,還有奴才熬得燕窩,您要不先擦把臉,吃點東西?」徐有為道,「皇上最心疼您了,要是知道了您這樣不愛惜自己,肯定是心痛極了。」
棠落瑾微微一頓:「不必了。」
若是從前,父皇定然是會心疼他的。
可是現在……
他殺了四皇子的消息,並沒有下令禁止傳揚,並不知道有沒有傳到這裡來。
棠落瑾了解天元帝,知道天元帝的心裡,家國天下,天下永遠都是放在前頭的,所以,為了大棠的安穩,即便是知道了他殺了四皇子的事情,天元帝也不會廢了他的太子之位,並且不但不會如此,還會想方設法讓他將來的路更好走一些。
可是,天下之後,天元帝最在乎的就是諸多兒女。天元帝不會因為他殺了四皇子而罷黜他的太子之位,可是,因為對其他皇子皇女的喜愛,天元帝很可能會因為他殺了四皇子,而對他心生偏見或恨意。
四皇子,同樣是天元帝的骨肉啊。
棠落瑾慢慢跪坐在天元帝身邊,想要伸手抓.住天元帝的手,忽而想到自己的手在這初春里還算冰涼的,生怕伸手過去會凍醒天元帝,可是將手收回來,又有些不舍。
於是他的手就在半空中僵了半晌,才拿了回來。
從前的天元帝,是很疼很疼他的。可是,現在的天元帝呢?
前世的棠落瑾,或許一生所求,都只是錢財富貴和些許權勢,若再有一心人相伴,如此便是最好;可是現在的棠落瑾,做了十七年的太子,他顯然已經開始知道皇權的誘.惑,到底有多大。而皇權是唯一的,天元帝既是皇帝,棠落瑾因為追殺路上劫持糧草和藥材的突厥人耽擱了幾日,說不得天元帝前兩三日就已經得到了消息。
既是這樣,那麼,天元帝醒來,是否會怪他呢?
棠落瑾怔怔的跪在一旁,惶惶然竟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他的父皇,和他前世的暴發戶爹娘一樣心疼他的人。棠落瑾,不想讓他心痛、難過或是失望。
徐有為在一旁默默地煎藥。
他這會子也反應過來,太子為何不吃不喝了。
天元帝終究是皇帝,雖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雖然明明是遠離長安,可是長安城的消息,天元帝並未遺漏過,一直都有人將長安城的消息按時送來。
而太子殺四皇子的事情……徐有為跟在天元帝身邊伺候時,也知道了。
徐有為自打天元帝三歲,就開始跟在天元帝身邊伺候著。天元帝的奪嫡之爭,殺兄殺弟,這些事情,徐有為都是見識過的。但是,身為皇家人,為權利一事,殺兄弟自是尋常事;但若是其中一個兒子為了權利,殺了另外的兒子,這樣的事情……徐有為也不知道天元帝會不會惱。
畢竟,天元帝喜歡了太子這麼多年,而太子素來孝順,對手足厚待,這一次殺四皇子,想來也當真是惱了四皇子了。
然而徐有為終究是奴才,說一千道一萬,也不如天元帝醒來后的一句話。於是徐有為便靜靜地在一旁煎藥,等著天元帝醒來。
半個時辰后,徐有為的葯煎好了,天元帝,也慢慢睜開了眼。
天元帝原本身子就有痼疾,前些日子又遭遇了瘟疫一事,身子越發差了,單從臉上看,他比離開長安前,起碼要老了十歲。
猛地一張開眼,天元帝還以為自己有了老花眼。
「徐有為——」天元帝聲音沙啞的道,「朕怎麼好似瞧見朕的太子了?莫非朕也跟你似的,花了眼了?」
徐有為眼淚險些掉下來,跪在地上道:「皇上,那就是太子啊!太子來了,來看您啦!」
天元帝一怔,伸出手去。
棠落瑾忙握住了天元帝日漸蒼老的手。
一涼一熱。
棠落瑾想要鬆手。
天元帝卻是抓.住了棠落瑾的手,嘆道:「小七來啦,怎麼不多穿一些?你這身子,就是不能挨凍。徐有為,還不讓人多燒幾個火盆來,再熬些燕窩來,朕的太子,這些日子必是吃了不少苦頭,定要好好補補!」
徐有為「哎」了一聲,沒有立刻走,先上前扶著天元帝做起來,靠在大迎枕上,掖好被子,才道:「還好皇上您醒了,太子可是等了您大半個時辰了,不吃不喝的,奴才勸甚麼都不管用。」
天元帝眉心一皺。
徐有為說完這些,把天元帝的葯和燕窩放在一旁,就退下去安排火盆和旁的事情了。
棠落瑾看到天元帝皺起的眉頭,張了張嘴,終於開口:「父皇,不孝兒落瑾,見過父皇。」
原是要磕頭行大禮的,但天元帝握住了他的手給他捂熱,棠落瑾就磕不了頭了。
天元帝原本就不在意這些細節,他只瞧著棠落瑾的神色和眉宇間難得的不安,微微有些得以的笑道:「這世上,誰都有可能不孝,唯獨朕的太子,是這世上最孝順的兒子!」
棠落瑾眼眶微紅,喊了一聲:「父皇!」隨即低頭道,「我殺了四皇兄。」
「他做錯了甚麼?」
「四皇兄,」棠落瑾微微一頓,「意圖奪取皇儲之位,當殺。」
天元帝聞言卻沒有惱,只笑著搖頭,嘆道:「傻孩子。」
他雖然不在長安,但長安城的事情,四皇子做的事情,他並非全然不知。
雖然四皇子做事隱蔽,找的人安排得當,但是,天元帝人雖然沒有發覺其中的細節,卻也知道了四皇子想要的根本不只是皇儲的位置。
「邊境瘟疫,是他弄出來的吧?」天元帝神色極其冷淡,「他想要的,何止是小七的皇儲之位?大棠百姓的性命和尊嚴,邊疆數萬將士的性命,還有朕的性命,朕其他兒子的性命,他,都是想要的吧?」
棠落瑾抬起頭來,看向天元帝。
天元帝嘆道:「小七不必為他瞞著。朕雖病了,老了,但是,腦袋卻沒有糊塗,不會為這等弒父殺弟,連家國天下都不曾放在眼裡的奸人傷心!」
棠落瑾心中長長的鬆了口氣,道:「既如此,父皇就莫要再想他的事情了。兒子已經說了,不讓他進皇陵。」
天元帝道:「單單隻是不進皇陵,如何能夠?這等欲要大棠國門不守,邊境數萬將士得了瘟疫的奸人,傳旨下去,貶其為庶人,挫骨揚灰!」
棠落瑾應了下來。同時心中也越發安心。
他的父皇,並沒有因為四皇子而遷怒他。很好,這樣很好。
父子二人默契的沒有提起天元帝的時日無多,而是說起長安局勢。
棠落瑾將長安城的安排一一說了出來,還把寧家願意和十六皇子「易子」一事說了出來。
天元帝聽了,只含笑道:「小七做得很好。」又問,「那麼,邊境接下來當如何,小七可想好了?」
棠落瑾毫不遲疑道:「兒子的善堂,如今培養出上百大夫,兒子這次,將他們都帶了過來,還有大量的藥材、糧草、馬匹和人。只是兒子焦急,才先來一步,想來後面的人,最遲明日就能趕到。等他們趕到之後,給得了瘟疫的將士治完病,歇息幾日後,咱們就對突厥開戰。」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突厥到現在為止,只敢小打小鬧的侵擾邊境,也只是為著之前大棠已經把突厥給打怕了,突厥人死傷無數,沒了本事能發起大規模的戰爭,只妄圖等到大棠這邊的瘟疫暴發的狠了,死的一乾二淨了,再一把火燒了大棠將士的屍體,跨越邊境,佔領大棠的城池。
可惜的是,棠落瑾之前就送了部分治療瘟疫的藥材來,那些藥材雖被燒了一部分,但剩下的藥材,也足夠把天元帝救回來。而寧君遲反應迅速,令得瘟疫的人俱都聚攏在一起,但凡有癥狀的人,必須送到這裡來,如此一來,瘟疫的擴散並不嚴重,突厥也就只得按捺不動。
等到棠落瑾來了,只待明日,剩下的人趕來,突厥人就更沒有了氣勢。正是大棠反攻之時。
天元帝聽了,囑咐道:「這次小七既帶了不少人了,那麼……就一鼓作氣,將突厥蠻夷,打到千里之外!所有俘虜,一個不留!」
棠落瑾肅然道:「謹遵聖旨!」
父子二人攀談許久,等到入夜,天元帝依舊沒有放棠落瑾離開,而是繼續說著一些為君之道——他明明知道,從前的二十年,他已經教了棠落瑾很多東西,棠落瑾也學得很好。可是,等到了瀕死之際,天元帝又覺得自己還有很多東西沒有教,恨不得將自己腦袋裡的為君之道、帝王心術,統統教給棠落瑾。
寧君遲在帳篷外等到了半夜。
徐有為出來看了一眼,又進去了。
寧君遲權當沒有看到。
徐有為重新回到帳篷的時候,棠落瑾已經睡下了。
連日奔波,心中又記掛著諸多事宜,倒也難怪棠落瑾會比天元帝還要早一步睡著。
天元帝瞧見徐有為進來,一雙眸子里,幽深又明亮。
「他還在?」帝王的聲音,聽不出半分喜怒。
徐有為低聲道:「是。自從太子進了帳篷,信國公除了安排軍中事務,用膳之外,一直等在外面。」
雖是黑夜,天元帝眼睛里的怒火,亦是半分都遮掩不住。
徐有為忙忙跪地,看了一旁的棠落瑾一眼,道:「皇上息怒,太子……還在呢。」
天元帝目光垂下,面無表情道:「罷了。徐有為,朕給你的兩道聖旨,可要記得,都收好了。」
徐有為道:「皇上,那聖旨,奴才不知道是甚麼,可是,您還是把聖旨給別人吧,奴才、奴才伺候了您一輩子,等您前腳走了,奴才後腳定要追過去跟著伺候,您千萬別留下奴才一個人!」
天元帝臉上這才帶了點笑影兒:「朕才不需要你這老骨頭給朕陪葬!朕看了你這張老臉這麼多年,等到了地底下,定要尋個年輕、腿腳利索的來,不要你伺候啦!徐有為啊徐有為,你啊,好好活著罷!等回了長安,去你宮外的宅子里,讓你的侄子好生伺候你,把朕沒能活到的歲數,都替朕活出來,活個一百多歲,到時候,小七說不得還會讓你在千叟養生的書上留下一筆呢!好好活著。」
徐有為淚流滿面,在漆黑的夜裡,卻半點聲都沒有出。
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後續的援兵就帶著物資趕到了。
棠落瑾先前就準備了相當多的物資,等知道了邊境瘟疫后,更是將自己的私庫還有他在諸多長安城附近善堂、糧鋪、藥店的東西,半空了大半,統統送了來。
太子尚且如此,其餘人為著討好這位未來的君王,當然也送了不少東西來。
這樣一來,邊境將士人數雖多,帶來的糧草和藥材、戰袍等等,俱都足夠了。
上百個大夫吃過一頓熱飯,又洗了個澡,睡了個午覺后,就開始起來給被集中起來的將士們治療瘟疫,因為人數眾多,又怕傳染,他們俱都被安排在外面,讓生病的將士們一個一個的出來。
等到三日之後,這上百個大夫累得嘴巴里都說不出話來的時候,才把邊境生病的和有一些生病跡象的將士都挨個診治了一遍。
五日後,一些情況輕的將士都慢慢恢復了過來,甚至可以照顧情況嚴重的將士。
而原本照顧他們的健康的將士們都騰出手來,有時間可以做旁的事情了。
棠落瑾見此,就知道,時候到了。
天元帝和寧君遲,亦知曉時候到了。
可是棠落瑾還在猶豫。
他帶來的特意給天元帝診治的幾個太醫都說,天元帝的身子,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他若是帶著人開戰,那麼,一旦開戰,必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而到了那時候,天元帝心繫戰爭,只怕也會跟著他一起熬著,若是這樣……
棠落瑾始終拿不定主意。
寧君遲來尋棠落瑾時,就看到棠落瑾正在遲疑。
寧君遲已經有兩三年沒有看到棠落瑾了。
自從棠落瑾來邊境,天元帝又時常將他帶在身邊,不帶在身邊的時候,棠落瑾身為太子,又有諸多事情要做,就是寧君遲自己,事務亦是繁忙。
寧君遲竟是想要多貪看棠落瑾幾眼,竟也是一直沒有機會。
「這有何難。」寧君遲聽到棠落瑾的猶豫后,道,「小七隻要去問問陛下,看陛下如何做想,也就是了。」
棠落瑾一怔,隨即道:「父皇心中,大棠最重。若是問他,必然是要我立即出兵。可是如此的話……我只怕會讓父皇身子……」他抿了抿嘴,沒有繼續說下去。
寧君遲卻道:「既然陛下心中,國事最重,那麼,若是為國事之故,陛下想來無論是任何事情都肯犧牲的。因為在陛下看來,只要大棠好了,那麼,陛下心裡,也就高興了。」
棠落瑾先是不語,後來被寧君遲看得久了,才緩緩道:「我再想想。」
寧君遲不再說話,只靜靜的看著棠落瑾,忽而不知想到了甚麼,道:「對了,陛下有沒有、有沒有特別提到我?」
棠落瑾看他:「舅舅何意?舅舅如今是邊境的大元帥,父皇自是常常提到舅舅,並誇讚舅舅不愧為寧家後人,領兵作戰的本事,無人能敵。若是能一輩子戍守邊境,必是大棠的幸事。」
棠落瑾說罷,驀地回過神來。
不對勁。
天元帝從前並不是這樣說寧君遲的。從前的時候,天元帝根本沒有讓寧君遲在邊境長時間戍守的打算。
寧君遲聞言,長長一嘆,笑道:「舅舅知道了。不過——舅舅不會願意,一輩子只守在這裡的。」
棠落瑾眉心微蹙。
寧君遲伸出手,將落在棠落瑾肩膀上的葉子輕輕拂掉,道:「回去罷。」
二人一同回了帳篷。
只不過,寧君遲回的是自己的帳篷,棠落瑾則是回了天元帝的帳篷。
雖然寧君遲的提議棠落瑾心底不算贊同,但是很顯然的,既然他是太子,天元帝是皇帝,他們二人都遠遠的在邊境之中,遠離長安,那麼,這場戰爭,自然是越快越好。
棠落瑾手心攥的緊緊地,遲疑了一會,還是開口跟天元帝說了這件事情。
天元帝含笑道:「既準備好了,那麼,就挑個好日子,唔,後天就是好日子,那就後天直接開戰好了。」
棠落瑾驀地抬頭看向天元帝。
天元帝咳嗽了兩聲,道:「傻孩子,父皇是等不到戰爭結束了。只不過……既然要開戰,那麼,咱們在開戰前,總要好好大吃一頓才好。明天中午,宰上些牲畜,朕,有話要與眾將士來說。」
棠落瑾心中隱隱不安,勸道:「父皇身子不適,外頭風大,不宜出帳篷。」
天元帝只笑:「這有甚麼不合適的?父皇要說的話,只幾句而已。待說完了,父皇就回來帳篷,可好?」
棠落瑾這才點了頭。
天元二十八年,三月初三。
棠落瑾召集三十萬大軍,宣布明日出征突厥汗國。
「……保家衛國,為我等責任。孤身為大棠太子,必不會推脫自己的責任,惟願在戰場之上,與諸位兄弟,同生共死,保家衛國!」棠落瑾舉起一碗酒來,站在高台上,將這碗酒,一口飲下,「同生共死,保家衛國,願我大棠,永世長存!」
「同生共死,保家衛國,願我大棠,永世長存!」
一眾將士被棠落瑾的話,激的心頭一陣激動。
同生共死。
哪怕知道這並不一定是件真實的事情,但是,他們大棠的太子,願意跟他們說這句話,他們已然知足。
有太子在,還是這位武皇轉世的太子在,他們大棠,必然能贏,也必須要贏!
未時末,天元帝被徐有為從帳篷里攙扶了出來。
他站在高台之上,旁的任事都沒有說,只深深的鞠了一弓。
棠落瑾跟在他身上,亦深深鞠了一躬。
眾將士的心口,只覺越發灼熱。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保衛大棠,永世長存!」
呼聲久久不斷。
天元帝等到自己站不住了,才慢慢站直了身子,笑道:「朕,受命於天,二十歲登基,在位二十八載,自問勤勤懇懇,不愧對先帝,不愧對列祖列宗。然,朕今日,大限將至,卻不能親自帶領諸位,將突厥蠻夷,趕至千里之外,實乃真之大憾!」
「幸而天不負朕,朕今日,有太子落瑾,聰慧過人,運籌帷幄,文武雙全,仁厚謙遜,堪當帝位!」
棠落瑾驀地看向天元帝。
徐有為站在一旁,已然拿出一道聖旨,尖著嗓子念了傳位詔書。
「……皇七子落瑾,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當,即可繼位。」
隨即,徐有為還將適合棠落瑾穿的龍袍送了上來,低聲對跪著的棠落瑾道:「殿……陛下,快接旨接衣裳罷。自從知道您要來,太上皇就一直在等著這一天了。太上皇的心思,您定要領會的才好。」
棠落瑾看向天元帝。
天元帝頭髮花白,含.著笑意,微微點頭。
棠落瑾拳頭攥緊,又鬆開,高聲道:「兒,棠落瑾,接旨!」
三十萬大軍,齊齊山呼萬歲,響徹邊境。
三月初四,丑時正,天元帝,崩。
丑時末,新帝帶領大軍,進攻突厥汗國。
這場戰爭,綿延九個月。
天元二十八年十二月初四,新帝和寧君遲元帥,帶領大棠將士,將突厥趕至千里之外,突厥可汗,俯首稱臣,簽訂納歲貢的協議。
突厥俘虜,一個未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