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林郁感到很尷尬，他僵硬在原地，低著頭不出聲。

他想起了自己在得到愛娃回應的時候內心是如何激動——那幾天他興奮地睡不著，他想起了自己將愛娃介紹給好友時，大家或揶揄或祝福的話，喬治則欣慰地將他攬在懷裡，大笑著：「我們的小文森終於開竅了啊！」

那時候的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會面臨現在的情況。自己深愛的女人成為了別人的未婚妻，而自己卻被她請求著送出祝福。

心頭翻滾著各種情緒，林郁實在是不敢再去回憶那時候她與自己分手時候的場景，那種痛苦，他不想再經歷一次。

始終得不到林郁回應的愛娃輕蹙眉頭，眼中泛著水光，似乎下一刻，大滴的淚水就會從眼眶中掉出來，這一愁緒在她姣好小巧的面容上露出，讓周圍看到的人都揪心不已。

半晌，林郁握緊了手，強迫著自己抬頭直視著眼前迷人的女性，語氣平靜地說道：「愛娃，我曾經說過，愛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既然我們之間已經不存在對等的愛情關係，那麼分開也是合理的，我不會責怪你的決定。」

頓了頓，他努力牽起嘴角，形成一個友好的弧度，繼續道：「所以，我祝福你與喬伊。」

愛娃看不到的角落，林郁雙拳緊握著，帶著輕微的顫抖。手背的青筋也因為用力而突起，顯得猙獰可怖。

一瞬間，愛娃的雙眼如同辰星一般驀然亮了起來，巨大的喜悅顯現在她的臉上。她情不自禁地上前擁抱住林郁，感激地說道：「郁，謝謝你……」

被抱住的一瞬間，林郁的身子顫了一下，待意識到愛娃的動作后，他的身體更加僵硬了。這種親密的身體接觸早已被他埋在了記憶深處，但此刻，愛娃一個簡單的擁抱就輕易地喚起了他多年前的回憶。

半晌，他猶豫地抬起手，慢慢靠近愛娃的後背，但還沒落在那上面，愛娃便從他身前退開了，她拉著林郁的手，興奮將他往房間中央拉去，「郁，你過來吧，今天這裡有好多活動呢！」

手臂被拉著的林郁有些為難，他實在是無法在上一秒做出對愛娃與喬伊的祝福后，下一秒就若無其事地和她一起活動。他抬手撥開了愛娃的手，微笑著搖搖頭，站到一邊，看著喬伊轉過身來與她親吻，然後重新帶著她走向房間中央的人群中。

「如何？她又羞辱你了？」喬治的臉上再次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語氣並不怎麼和善。

李德責怪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反駁喬治的話：「作為你的朋友，我實在是不想看到你繼續被她玩弄。」見林郁皺眉，他立刻補充道，「你先別急著反駁我的話，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她這個非國王學院的學生是如何進入『法槌』，繼而和喬伊相戀的。」

聞言，林郁靜默了下來，頗有些氣餒地往旁邊走去。

「哎？」喬治正疑惑著林郁的動作，卻被李德給攔了下來：「讓他自己去想想吧。」

喬治氣急敗壞地低聲吼道：「你以為這幾年他想的還不夠多？」

兩人這邊的爭論林郁並不知情，他只是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靜靜地看著房間愛你中央的人群。那裡，眾多的年輕人三三兩兩圍在一起談論著什麼，喬伊帶著愛娃在這些年輕人中間穿梭，時而停下來，參加到他們的話題中。

愣神間，他的身後忽然傳來一陣低呼，林郁回過頭，見到一名服務員正身形不穩地倒下去，他的手中還托著托盤，上面擺滿了酒杯，此刻，那些酒杯一個個地傾倒下來，落在厚重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離他最近的一位女士聽到身後的聲音，下意識地轉過身，卻正好迎上了倒下的服務員。

「砰——」兩人雙雙倒在了地上。

林郁趕緊起身，往兩人走去：「你們沒事吧？」服務員很快站了起來，幫著他將倒地的女士扶起，口中不停地道歉。

這位女士並不像俱樂部中的其他年輕人，已經有些年紀了，但是保養得當，並沒有顯得多少蒼老，只是現在，她的臉色有些窘迫。

林郁很快明白過來她的為難之處，他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她的肩上，立刻換得了對方感激的視線。

「女士，實在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要是您需要索賠的話我會賠償！」服務員從旁邊的桌台上抽出一張張紙巾，遞給這位女士，幾乎快要哭出來。

女士搖了搖頭，從手提包中拿出手巾擦了擦自己的臉：「沒事，我沒注意到你在我後面。」被服務員帶倒的時候，她的半邊身子都被地毯上的酒水給沾濕了，所幸沒有壓到玻璃杯上，否則就不僅僅是衣服濕了。

林郁看著這位女士狼狽的模樣，向服務員問道：「俱樂部里有吹風機嗎？」

服務員立刻點頭：「有的有的！」說完便伸手引著兩人往裡走。但那位女士攔下了林郁，她向服務員說道：「不用了，這件衣服已經被酒水沾濕，就算吹風機吹乾也會留下印記。」說完她轉身看向林郁，「這位先生，謝謝你的幫助，只是我現在需要回家，可否告知我你的聯繫方式，之後我會將衣服還給你。」

「你現在並不方便自己出去，如果可以的話，請允許我送你回家吧。」這位女士身上的情況實在是糟糕，半邊身子都已經濕了，裡面的襯衫也被酒水浸透，若是沒有林郁的外套所遮擋著，只怕衣服裡面的情形都透出來了。林郁可不放心讓這位女士自己一個人回去。

聞言，對方愣了愣，接著露出了感激的笑容：「那真是麻煩你了。」

簡單和喬治他們打了一聲招呼，林郁便護著那位女士從俱樂部出來，攔了一輛計程車。

「女士，你的家在哪裡？」林郁剛想和司機說明目的地，忽然想起來自己並不知道這位女士的住址。

「呂寧街378號，叫我喬安娜就可以了。」那位女士結果他的話。

呂寧街離這裡並不遠，計程車很快就到了，下了車，林郁扶著喬安娜很快就找到了她家的房子。事實上，林郁在聽到呂寧路的瞬間便有些驚訝，這一帶雖然並不怎麼出名，但是大部分的居民都是一些政要與名流。這裡環境清幽，住房建築都是小型的別墅，距離國會大廈也不遠，政客們很願意將自己的家安置在這裡。

林郁剛帶著喬安娜來到門前，房門便從裡面打開了，一個驚訝的聲音響起：「媽？」

這個聲音低沉有磁性，讓人很容易便聯想到聲音的主人必然是一位富有魅力的男性，但當林郁看清楚聲音主人的瞬間，他徹底傻眼了。

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深邃的面部輪廓，迷人的眼睛，以及這印象深刻的聲音——這分明就是他今天剛看到的艾倫大-法官閣下！

林郁心臟狂跳起來，不知道是因為之前窘迫的事情，還是因為在生活中看到自己的男神，雙手雙腳都不知道如何安放。他握緊了雙手，滿臉通紅，磕磕絆絆地說道：「艾，艾倫大-法官閣下！」

年輕的大-法官抬眼看向林郁，明顯已經認出來他是誰，臉色頓時變得五顏六色。而還站在林郁身邊的喬安娜則疑惑地抬頭來回看了看互相僵持著的兩人。林郁努力表現得平靜，但他容光煥發的臉與急促的呼吸已經暴露了他的的興奮，而自己兒子則明顯全身僵硬，似乎有些難堪。

「艾倫，你們認識？」法學院許多學生對艾倫很是崇拜，這一點喬安娜是清楚的，她經常看到這樣的情景，但是自家兒子在碰到這種場景時臉色如此糟糕，還是第一次。

喬安娜的聲音將兩人都驚醒了，艾倫隨意回答了一聲「沒事」，打開大門讓喬安娜進來，但瞥見她身上狼狽不堪的情景后，他猛地皺起了眉：「你身上怎麼回事？」

喬安娜簡短地說明了俱樂部的情況，接著便朝林郁抱歉地笑了笑，轉身越過艾倫，往樓上的房間走去，留給自家兒子一句話：「艾倫，林先生把我送了回來，你幫忙招待一下。」

年輕的大-法官閣下沉默地轉過身，面對跟進房門的林郁。

而後者，已經徹底呆立在原地。

林郁搜集的所有關於艾倫大-法官的照片，幾乎都是同一個形象——一身服帖的西裝，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面無表情或是皺緊眉頭深思的模樣，但從來沒有任何一張是這位令人尊敬的大-法官現在的樣子。

林郁忍住抬手揉眼睛的衝動，再次上下掃視了一遍這位年輕的大-法官。

方才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他的臉上，因此他沒有注意到這位大-法官身上穿著一套繪滿泰迪熊的睡衣，拖鞋上也是泰迪熊的圖案。甚至房間內的沙發和抱枕上都是這個和莊重威嚴的大-法官絲毫不沾邊的動畫形象。

林郁滿眼都是泰迪熊。

「怎麼了？」察覺到林郁匪夷所思的目光，艾倫皺起眉，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穿著，不解地問道。

林郁一句話梗在喉嚨，實在是吐不出來。

「我……」話沒說完，一隻足有半人高的哈士奇從林郁對面的房間中猛地沖了出來，歡樂地叫著，搖著尾巴把他撲倒在地，在他臉上歡快地舔了起來。

「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