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見風使舵
今日第二更。
次日一早,余府門前就熱鬧起來了,路過的無不駐足停留張望。又過了不久,城中的小乞丐和流浪漢蜂擁而至,爭搶著將堆在余府門前的爛大白菜、爛大白蘿蔔搬走,余府的管事、家丁集體出動驅趕,把一個小乞丐的胳膊給打折了,圍觀者紛紛指責余家,以至於余成瑁下朝回府時,轎子被堵在半路,進退不得。
最後余成瑁賠了二十兩銀子才將人打發走,在一片噓聲中狼狽地回了余府。
余大太太埋怨余成瑁:「就是一群潑皮無賴,老爺您也太好說話了,還真就賠了二十兩,二十兩可不是小數目,分明就是欺詐!」
余成瑁沒好氣地怒瞪她一眼,「婦人之見!愚蠢至極!」說著拂袖上了書房。
余成瑁是進士出身,歷來以清流自居,讀書人愛惜羽毛,重視名聲,何況是余成瑁這樣的三品大員。他會為了區區二十兩銀子,不顧身份臉面在街上和人理論辯白?
還嫌他沒被同僚嘲笑夠?
兒子沾染戲子,女兒嫁做填房,和閹人親屬成親家……
余成瑁確定,每當他一出現,都能聽見同僚們內心響起的嘲笑聲。
……
臨近晌午,毓珠、宜珠和彭姨奶奶一起坐車回府。
毓珠坐在窗前,帘子不時被風吹動,透過狹小的簾縫,可清楚地瞧見街市上的情景。
宜珠見毓珠抿嘴笑,好奇地問:「二妹妹看見了什麼趣事?」
毓珠望了眼彭姨奶奶,笑道:「街邊蹲了幾個小乞丐,一個個懷裡都揣著大白蘿蔔呢。」
彭姨奶奶笑而不語。
毓珠念及一事,問道:「姨奶奶,那些爛掉的白菜蘿蔔吃了不會有事吧?」
彭姨奶奶握住她的手,「不會有事的,說是爛掉的菜,是因咱們家只吃新鮮菜。稍微不新鮮就上不了桌,換著尋常人家就不同了。」
毓珠聽著,心中稍安。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地回到了盧府。
燕氏早得了消息,在二門處等候。待彭姨奶奶並二位小姐進了門,燕氏就迫不及待地說起了余家和胡家定親的事。
彭姨奶奶卻佯裝薄怒,「我們和余家解除婚約的事你打算何時再告訴我?」
燕氏正說得起興,一聽此言,才想起這樁舊事來。
「這不是怕姨奶奶聽了影響心情嘛。」燕氏笑著,一面用眼神詢問毓珠,見毓珠微微點頭,就另起了話頭,「前兩天沛國公夫人送了我一盆綠萼梅,媳婦經驗不多。怕養護不好,辜負了沛國公夫人的一片心意。」
彭姨奶奶擅長伺候花草,燕氏這話題正中她意,二人很快熱聊起來。
毓珠、宜珠分別回屋更衣,再去泰和堂見過盧老太太。
留在府里的綠蕊等不及要向毓珠稟話。
「馬升跑遍了京中的典當鋪。果然在城西一家規模中等的當鋪查到了吳嬤嬤去年典當金鐲子的當票單據,所當物品及押借價款、典當人寫得清清楚楚。一開始,當鋪掌柜說什麼也不肯讓馬升把鐲子贖走,直至聽說那鐲子是贓物后,害怕惹上麻煩,才收了翻倍的錢,把票據和鐲子一併給了馬升。」
毓珠捧茶坐下。哂笑道:「這當鋪估摸也做不長。」說著又問起了武安伯府的童管事。
綠蕊道:「馬升說王掌柜在幫忙調查,童管事近期出了京城,王掌柜派了兩個運貨的學徒盯著,過幾日應該就會有消息。」
蘇媽媽從外頭進來,「姑娘,老太太那邊在催了。」
毓珠應聲。放下茶杯,起身進內室更衣。
待到了祖母房外,魏氏素來高亢的聲音傳出來:「……甚至有傳聞說,育有二子的德妃娘娘憐皇后膝下無子,欲將晉王過繼到皇後娘娘身下。皇上也正在考慮,估摸也就是年前的事。待晉王過繼后再指婚,永康長公主也是這個意思……」
毓珠心下微動。
綠蕊就解釋道:「小姐有所不知,近日京中人人都在傳,皇上要把永康長公主的長女明慈翁主指給晉王殿下。」
前世晉王趙祚娶得確實是他的姑表妹明慈翁主孟月。
而且,明慈翁主嫁給趙祚后,不到兩年就歿了,母后皇太后崔氏的侄孫女崔雪婧成了第二任晉王妃。
相傳趙祚心性暴躁,數次酒後辱打明慈翁主,明慈翁主心灰意冷,曾攜幼子回娘家一住就是數月,被趙祚接回晉王府後,就一病不起,直至病故。
當然,也只是坊間傳聞,並未得到證實。
不過,趙祚過繼到皇後身下一事,前世是不存在的。
庶子過繼到中宮,這是多麼大的事,其間深意不言而喻。
皇上近年來雖政事懈怠,但也不至於腦子壞掉吧。
把明慈翁主指給晉王已經夠惹人遐想了。
明慈翁主可是皇后孟氏的堂侄女。
前世聽說是皇上見晉王和翁主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才成全了這段背後關係錯綜複雜的姻緣。
要是再把晉王過繼到皇後身下,朝中不炸開鍋才怪了。
除非皇上是閑得無聊,想逗逗大家。
又聽魏氏憂心忡忡地說:「老太太,您說皇上是不是打算立晉王為太子啊?要真是如此,我們家豈不是站錯了隊,來日晉王繼承大統,我們……我們要不要也去德妃娘娘的娘家走動走動?」
毓珠扶額,險些失聲笑出來。
「二小姐來了。」范嬤嬤迎出來。
自打見識了瑩珠的孟浪舉止,范嬤嬤對毓珠的好感空前提升。
二小姐雖非老太太的親孫女,但真要論起孝順二字,三小姐有時候還不如二小姐呢。
進了東次間,毓珠上前請安,盧老太太將手中的佛珠交給月荷,拉了毓珠坐在身旁,仔細端詳了幾眼,和藹地笑道:「總算回來了,莊子上住的還習慣?」
在一旁吃著糖炒栗子的瑩珠嘻嘻笑道:「我瞧著二姐姐面色紅潤,肯定過得很滋潤,怎不多住幾日再回來呢?」
盧老太太怕毓珠多心,嗔怪地道:「現在不嚷著說無聊了?你不是盼著你大姐、二姐回來嗎?」
瑩珠敷衍地笑了笑。
她可不愁沒人說話。
前日,承恩侯府擺宴,她和母親第一次被邀請。當天賓客眾多,母親雖沒和承恩侯夫人說上話,卻和承恩侯府的大奶奶相談甚歡。她更是博得了承恩侯夫人的幺女蘭姐兒的歡心,臨行前蘭姐兒還送了一個親手所繡的香包給她。
蘭姐兒是初學,香包做的並不精緻,但在瑩珠看來,可是難得的寶貝,逢人就要舉起來炫耀一番。
她正要給毓珠看看,丫鬟來報彭姨奶奶並大小姐宜珠到了。
瑩珠臉色微變。
大姐真是個掃把星。
見到宜珠,盧老太太百感交集,毓珠自覺地站起身騰位。
魏氏湊上前,安慰道:「好在事情都解決了,可見我們盧家有神靈庇佑,這個年可以踏踏實實地過了。」
余大太太想和她鬥法,結果卻砸了自個兒的腳,直是蒼天有眼、大快人心。
待余家六姐兒出嫁時,她得備份大禮送到余府才是。
好歹也算認識多年的老朋友。
秀蓮從外頭進來,手捧信盒,稟話道:「承恩侯府送來的信,是給三小姐的。」
瑩珠驚喜地一跳,「給我的?」說著伸手就接了過來。
魏氏亦笑著催促:「快打開瞧瞧。」
她見毓珠面色好奇,語氣含了一絲得意,「大概是蔡六小姐,前日我帶瑩姐兒去蔡家做客,蔡六小姐可喜歡瑩姐兒了。」
毓珠莞爾一笑,「三妹妹的人緣向來很好。」
心底卻暗暗冷笑。
蔡六小姐,可不就是前世當街攔下余芳馬車的蔡茹蘭。
難怪和瑩珠合得來呢。
「果然是蘭姐兒呢。」瑩珠已經親昵地叫起了蔡六小姐的乳名。
「我馬上給她回信!」她離開座椅,奔向泰和堂的書房。
魏氏卻忽然斂了笑意,急忙叫住瑩珠。
瑩珠納悶地回頭。
魏氏欲言又止,猶豫了片刻,從椅子上站起來,向盧老太太道:「母親,明兒個要祭灶王爺,媳婦去瞧瞧祭品都備好了嗎。」
盧老太太頷首,「那快去吧,這是大事,馬虎不得。」
魏氏「噯」一聲,拉著瑩珠一併告退離開。
綠蕪低語道:「三太太有些奇怪呢。」
毓珠輕輕一笑,「一點也不奇怪,三嬸這是見風使舵的心理在作怪。你且看著,瑩姐兒是不會再給蔡六小姐回信了。」
到了下晌,綠蕪佩服地跑來和毓珠說:「小姐猜得真不錯,三小姐要給蔡六小姐回信,三太太不准她回,為此母女二人還爭了嘴。三小姐被三太太罰抄了十遍,還哭鬧著賭氣說不吃晚飯呢。」
毓珠聽了只是淡淡一笑。
她正專心修剪一盆寶珠茶。
從彭姨奶奶的花房裡抱回來的。
寒冷的冬日,血紅的寶珠茶卻開得正好,往房中一擺,滿室生春。
「什麼時辰了?」她放下小剪子。
綠蕪看了眼漏鍾,「已經過了申初。」
父親也快下衙回府了。
毓珠指著寶珠茶,吩咐道:「我要去看看太太,把這盆寶珠茶帶上,給吳嬤嬤鑒賞鑒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