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一更
炎南地區物產雖貧瘠,然而有一樣東西卻是很多的,多到漫山遍野,那就是鮮花。
雖然不過才初春二月,暖熏的春風已經吹開了滿樹嬌艷的玫瑰。選一個碩大的平底瓷盆,盆底先鋪一層微溫的豬油,再把剛剛摘下的玫瑰花瓣一層一層地鋪上、壓實。最上面壓一塊玻璃板,玻璃板上也同樣抹了豬油。再用厚重的大石壓於其上。
「過一天一夜換一遍花瓣,這樣反覆換過四十多次,把盆底和玻璃板上留下的那層油脂刮下,就是可美容養膚的玫瑰膏。若再耐心過濾、分離,最後得到的精油更加精貴。」方星宿說:「這法子雖然慢,但是操作簡單,也不需要什複雜的器材。叫城裡的女人們都做起來,當做本地特產出售給來泡溫泉的小姐和他們的侍女們。」
「哦哦,就這麼簡單?」黛兒新奇地看著。
「就這麼簡單。」方星宿取過手帕擦擦手。
「小姐。」蓋文前來通報:「泰德先生求見。」
「他來什麼事情?」方星宿扶著腰站起來,往會客廳走。
「哦,親愛的堂妹。」泰德風度翩翩地鞠躬。天氣這麼熱了,然而他還穿著裡外三層的襯衫馬甲長風衣,脖子上還要再掛一條長及膝蓋的格子圍巾——因為這是帝都去年冬天的流行風尚啊,而今春的風尚,他還未曾得知。
「那天在舞會上您身體不太舒服,不知道現在好些了嗎?是著涼了嗎?有沒有看醫生?」泰德殷勤體貼地扶著她手肘坐下,並自然而然地斜倚著椅子把手,離她極近。
方星宿立刻又感覺一陣胸悶氣短:「您請那邊的椅子坐下吧,黛兒,上茶。」
「我看你的臉色還是不太好。我帶來了一些帝都帶回來的保養品,阿桑卡琳達,您知道這個品牌吧?帝都的小姐們都為它瘋狂。」泰德揮揮手命令貼身僕人送上禮物。
「您真是太體貼了,親愛的堂兄。」方星宿接過來看看:「想必所費不貲。」
「這算得了什麼呢?」泰德優雅又俏皮地聳聳肩:「只是我剛剛畢業,還沒有入職沒有獲得薪水,所以不能贈送您更昂貴的禮物了。您知道,帝都那種地方,就是一個燒錢的地方。我們這種小地方的貴族去了那裡就是土包子啊!我在那裡過的生活,唉,不瞞您說,就是個貧民啊!」
哭窮來了。方星宿喝一口茶:「所以叔父叔母要為您選擇一位嫁妝豐厚的妻子,想必您馬上就可以擺脫這個困境了。」
泰德完全沒想到伯爵小姐會是這種反應,他愣了一下,幽幽地嘆了口氣:「父親母親的苦心我是心領的,可是親愛的堂妹,這話我只能和你訴說,我是一萬個不贊成他們的這個想法。」
「為什麼呢?」方星宿懶懶地問一句。
「淺薄、短視啊!」泰德說:「雖然可以暫時緩解眼前的困境,可是以後呢?一個炎南地區小貴族家庭的妻子,對我在帝都的發展有任何的幫助嗎?她有帝都權貴圈的人脈嗎?她有帝都女士天生的對政治的敏感性嗎?就連最基礎的,她肯定要和我的同僚上司的夫人們交際吧,,她能和別人有共同話題嗎?光想想我就已經感覺到了那群高傲的帝都人嘲諷的目光呢!」
呵,呵呵。方星宿玩著自己的指甲:「那就娶個有身家有背景的帝都女子咯。」
「誠然,我是足夠的優秀的,曾有不少帝都女士向我表達好感。」泰德驕傲地一甩頭髮:「我仔細進行了分析評估,其中市政廳執法官奧賽德先生的孫女兒最合適了。他們家族的歷史可從三百年前說起……」
「既然如此,為何不像這位小姐求婚呢?」方星宿沒精打采地截住了他的長篇大論。
「唉,固然這位小姐心繫於我非我不嫁,然而她固執又勢利的母親卻不肯體諒女兒的心情,提出必須要我拿出二十萬金幣作為聘禮。唉,堂妹你是知道我們家的,就算把所有的土地資產全部賣了也拿不出二十萬金幣啊。可知當時我們是多麼的絕望,那位痴情的小姐甚至提出要與我私奔——多麼天真!」
「哦哦,是個感人的愛情故事。」方星宿打個哈欠:「抱歉,堂兄我……」
「親愛的堂妹!」看伯爵小姐就是不接茬,泰德急了,他兩步跨到方星宿面前單膝跪下:「從小,你就是個善良的姑娘,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情意絕不僅限於兄妹感情。你也一定不忍心看著我處於這樣兩難的境地對不對?!雖然,現實是這樣的殘酷,我未來的妻子不會是你,但是,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是高於一切的…….」
方星宿猛地捂住了嘴乾嘔——忒噁心了。
「小姐,您又難受了嗎?哦,泰德先生非常抱歉,小姐必須休息了,您請回吧。」伶俐的黛兒一陣風似的把方星宿推出了會客廳。
出了會客廳兩人同時長長吸了一口氣:「真TM的太噁心了。」
「不過這兩天小姐您的氣色真的是很差,叫加布利爾先生來給您看看吧。」黛兒說。
「不必了,我有數。」方星宿擺擺手向卧室走去。
然而黛兒還是去找了加布利爾:「小姐最近氣色很差,食慾也不好,加布利爾先生有時間的時候給小姐好好診視診視吧。」
加布利爾一聽趕緊去見方星宿。他這許多天又要忙城裡的事又要修鍊,沒和方星宿碰上幾面。這次一見面,也不用診治,就憑吸血鬼的敏感他就發現了:「小小小姐,那個你你你……」
「哎,你這結巴個什麼啊?」黛兒奇怪地看向他:「難道是小姐得了很重的病?」
「小姐她,她,」加布利爾咽口口水:「她應該是懷孕了。」
「啊?你沒看錯吧!」黛兒瞪大眼睛:說起來,小姐每個月的那個,似乎是很長時間沒來了……但她的那個本來就亂,再說了,以前怎麼玩也沒發生過這種事兒啊……「這這這,怎麼這麼倒霉……這可怎麼辦好!」黛兒懊惱地團團轉。
和淡定自若的方星宿相比,彷彿意外懷孕的是她一樣。
「嗯,快兩個月了,胎象還平穩。」方星宿目不轉睛地閱讀著手中的書籍。
「咦?小姐您自己早就知道了?」黛兒跺著腳說:「您既然已經知道了怎麼不乘早處理啊?芙蘭朵女巫說過,這種事情越早處理越好的!」
方星宿這才從書上挪開眼睛,不滿地看向她:「什麼處理?處理什麼?這是喜事,你們應該恭喜我才對。」
「什、什麼?」黛兒要暈過去了:「您的意思是準備把它生下來,哦,我的神啊,我的神啊……」
「不要像個食古不化的老太太一樣,黛兒。」
加布利爾關心的卻是其他事情:「按照時間來看,這個孩子的父親應該是,亞德烈?唔,那就是新年那一晚上,一擊得中,好小子……」
「加布利爾!」方星宿兇狠地看向他:再給我提起那一夜試試。
然而加布利爾並沒有因為她的兇狠而退卻:「是否需要我立刻前去把亞德烈抓回來,同時準備婚禮事宜呢?」他體貼地問。
「不用……」
「哦,您不必替我擔心,雖然他現在手握重兵,但我有信心一定能把他給您綁回來的!」加布利爾自信地說:「他敢不願意?那就打斷腿抬進禮堂!」
「加布利爾!」方星宿好無奈:「你們聽著,孩子是我的,和其他任何人無關。它不需要有父親,我也不需要有什麼婚禮。」
「未婚產子?!」黛兒和加布利爾同時殺豬一樣嚎叫起來:「那可不行!」
此地的風俗,未婚縱慾很正常,已婚偷情和包養情人也是光明正大的事情、私生子也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身份,但未婚產子,那是最不可容忍的行為。
「若是說您厭惡了亞德烈的話,我可以犧牲一下,為您做個擋箭牌。」加布利爾大義凌然地說。
「感謝你的忠誠,不需要。」方星宿把目光又放回書上:「我一個人,就夠了。」停頓了一下,她又說:「不許你們有任何消息傳往亞德烈那裡,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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