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求婚記(一)

34.求婚記(一)

齊雲山脈下,東方軍團駐地沃特要塞。

作為對抗獸族的第一道防線,沃特要塞城高池深,防守森嚴。要塞中除了駐軍之外,也還有相當數量的普通居民。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他們見多識廣的眼界與膽大心粗的氣魄。因此當那抓著兩個獸人的巨大黑龍急速向城中降落時,甚至沒有幾個人有興趣抬頭多看一眼。

飛龍落在城中一棟三層小樓之上。小樓前的庭院中有一位白髮老人迎著飛龍鞠躬:「少爺,您回來了。」

然而沒有得到回應。老人抬頭,只看見他家少爺從陽台窗戶跳進房間的背影。而在被少爺用力關上的窗戶外,一隻兔人捂著被窗戶打到的鼻子跳腳,一隻蛇人纏在陽台欄杆上面無表情、直愣愣地立著。

什麼情況?老人疑惑地想。

隨即落地窗又被打開了,他家少爺風一樣地衝出來,揪住了兔人的衣襟:「發生了什麼?你們到底做了什麼?從頭到尾全部告訴我!」

「不是我們做了什麼,是她做了什麼,攔都攔不住好嗎!」加布利爾叫苦連天:「是昆先看出你身上有獸族的詛咒……」

聽完加布利爾的敘述,亞德烈握緊了雙拳,然而手指卻在控制不住地顫抖。

之前東方軍團已經得到消息,獸族聖地魔顱山遭襲。他們剛剛安排了人力滲入獸族腹地打探詳情——然而竟然是她!

她怎麼敢,這麼大膽、做這麼兇險的事情!

單槍匹馬殺入魔顱山這種事情,在被身上的詛咒折磨的生不如死的那些年,曾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幻想中。

然而也僅限於幻想,怎麼可能實現!

然而她竟然能夠實現。

實現的過程中,沒有他的參與。若不是機緣巧合,他甚至不能夠得知這件事情的存在。

她就這麼決絕地把他排除在外,彷彿她與他沒有一點關係似的。

她怎麼可以怎麼狠!

然而——

如果不是他堅持不肯告訴她,她也不會選擇這條最兇險的路。

如果她在過程中發生了任何意外,他該如何面對。

亞德烈的心緒亂的一塌糊塗。

他再次轉身走進房間,他緩緩地走到坐著的方星宿面前,半跪於她面前,仰視著她。

「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我都會告訴你,」他說:「如果你還有需要的話。」

他面色蒼白精神緊繃。方星宿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些什麼。她卻有些好笑:對自己來說是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可對面前的少年卻造成了莫大的壓力。看看這小模樣可憐見的,就像曾在夢裡見到的那樣……方星宿忍不住笑了出來——懷孕之後她不復清心寡欲的狀態,開始出現情緒波動。一段時間是很脆弱,一段時間是很消極,而這幾天,卻是過分的樂觀開心了。

「我沒事兒,孩子也沒事兒,你這麼緊張幹嗎。」方星宿俯身,捧住亞德烈的臉,輕輕摩挲著當手爐用:「告訴過你我是無所不能的,現在相信了吧?」

「可是,這不是你該承擔的,你也並不想成為這麼無所不能的人,不是嗎。」亞德烈福至心靈,說了這麼一句話。而這句話,正中了方星宿的心防。

很多陳年往事被這句話攪動。方星宿恍惚間看到了自己久遠的模樣,那是一個愛嬌柔弱的小女孩。那個小女孩被發覺資質上乘根骨奇佳、被從父母兄長身邊帶走、被帶進高處不勝寒的華青山,等再次踏出華青山之時,就變成了今日清心寡欲超然物外的方星宿。修仙的時日那麼長,記憶中卻一片模糊。在家中的短短十餘年,倒鮮明的恍如昨日。

方星宿再次笑笑,搖搖頭,讓那些記憶沉入意海深處。「我就是這麼的無所不能。」她繼續和亞德烈說:「我有辦法控制住孩子身上的碧睛怨靈咒,我不會讓噬父而生這種事情發生在孩子和你的身上。」

儘管已經有心理準備,然而「噬父而生」這話這樣毫無掩飾地響起在天日之下,亞德烈挺拔的身姿還是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二十多年前,碧睛族曾是獸族中最強大、最兇殘的種族。」他陷入沉重的回憶中:「我的父親,卡特蘭家族近百年最閃亮的將星,率部與碧睛族進行了無數次交鋒。在著名的楓林高地一役中,父親設下奇謀將碧睛族近乎全殲。逃得性命的碧睛族的長老收集了全族人的鮮血,以全族人的靈魂為獻祭,祈求魔顱山供奉的那位魔對我的父親降下詛咒……這就是碧睛怨靈咒。那時候母親已經懷上了我,詛咒讓碧睛族的亡靈糾纏到了母親、以及還是胎兒的我的身上。我的母親,本來是一位聰慧機敏的女士,可是怨咒使她神智混亂。而那時的我,正如你現在肚子里的孩子這樣,瘋狂地吸收母體的營養。我的母親,她當然不像你這麼無所不能,她幾乎要被我吸干、奪取生命。父親千方百計地想辦法保全母親和我,他終於發現,唯一能夠代替母體被胎兒所吸收的東西,是父親自己的鮮血。」

亞德烈痛苦地俯首在方星宿的手中:「隨著我的發育,需求的鮮血也越來越多……母親已經完全發瘋,她只會被本能驅使著吸取父親的鮮血。而我的父親,他本來應該放棄我,他也曾試圖這樣做,可是詛咒的力量太強大、母親的情況太糟糕了,如果強行拿掉我,母親也會失去生命……最終父親選擇了以自己的生命換取我和母親的生命,在我出生的那一天,他流盡了身體里的最後一滴血……生下我后恢復神智的母親看到父親悲慘死去的模樣……那時的場面讓每一個在場的人都不願回憶……」

長時間的沉默之後,亞德烈繼續說:「可是噩運並未就此停止。以父親的死亡為代價來到這個世界的我,並不是一個正常的人類。碧睛族的怨靈糾纏在了我的身上,我的身體,竟然如同獸人一樣,長著鱗甲,與尾巴。多麼惡毒的詛咒,讓一位對抗獸族的將領的兒子長成獸族的模樣……」

「在我十歲以前,我被藏在鄉下的莊園里,過著與世隔絕,不見天日的日子。十二歲那年,中央神殿光明大神官以法力強行壓制了我身體中的詛咒,並剝去了我的鱗甲和尾骨,以藥物讓我的皮膚恢復到和正常人一樣……」他抬起頭來,看方星宿:「他曾警告我,這個詛咒很有可能隨血脈流傳、在新的血脈中重新覺醒,我本來已經做好了孤獨終老的準備,可是,卻遇到了你……我並不畏懼像我父親那樣,用我的生命,來換你和這個孩子的生命,我畏懼的是,讓我們的孩子承受我曾承受過的那些痛苦……」

饒是方星宿見多識廣心性堅強,也忍不住為這個詛咒的狠毒倒吸一口氣。她撫摸著亞德烈的脊背,那樣堅實挺拔的脊背,卻曾經受過剝皮去骨的酷刑。那一定很疼吧?可是一次成功的?還是很多次?用藥物使肌膚重生,花費了多長時間?期間是怎樣度過的?半個身體的血肉暴露於空氣中是怎樣的感覺——怎樣的堅強才能支撐他活下來,還能長成今天這樣熱血、明亮的少年?

可終究她什麼也沒問。她拂上了自己的小腹:「不會的,這一切不會重現,我們的孩子不會承受那些痛苦,我向你發誓。」

「原本該是由我來承擔的責任、我來解決的問題,」亞德烈覆上她的手:「我很抱歉。」

「沒有什麼好抱歉的呀,少年。」方星宿歪歪頭:「一開始就說了,公平交易,各取所需。這個孩子是我想要的,我很高興擁有它。」

「到如今,你還要說什麼交易嗎?」亞德烈握住她的手重重抓緊:「斯佳赫爾,不,告訴我你的真實名字。」

「方星宿,唔,就是星星的意思。」沒跟上他思維的方星宿有些迷茫地回應。

「星星。」亞德烈眼眸一動:「怪不得赤金霍賽爾喊你小星星——你沒有告訴過我設個名字卻告訴了他!」

呃,你以前也沒問過啊,方星宿無奈地看著他:「少年,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在我十二歲以前,那些黑暗痛苦的日子裡,照顧我的僕人告訴我,神會愛每一個人,神會派下他的神子——天空上的美麗星辰,來陪伴我,賜我以幸福。」他認真地看著她,眼神越來越熾烈。方星宿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

果然,她聽到他說:「吾之星辰,你願意嫁給我嗎?」

門后側耳偷聽的老人猛地捂住了胸口,陽台上的吸血鬼拚命地把臉往玻璃上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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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幻)穿越之伯爵小姐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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