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皇帝前腳才剛踏進寶華宮,便聽見產房裡頭的助產嬤嬤喊著,「生了、生了!」接著便聽到一聲洪亮的哭聲,這一記響亮的哭聲瞬間將他所有的火氣、煩躁化為煙塵,臉上的怒容隨即拂去,欣喜地急著向前。
然而,產房裡突然間傳出幾聲驚恐的驚呼,皇帝馬上焦急問道:「發生什麼事情!」
產房裡傳來驚恐的回應,「沒……沒……」
「收拾好就快將朕的龍子抱出來給朕瞧瞧!」皇帝滿心歡喜地坐到一旁的椅榻上,等著助產嬤嬤將他期待已久的龍子抱出來。
這時連太后也來了,滿臉歡喜,「皇帝、皇帝,錦貴妃誕下神胎了嗎?哀家在前來的路上就聽見說生了,是嗎?」
皇帝連忙起身向前扶過太后,老臉上是掩不住的喜悅,「剛生,這會等收拾好就抱出來。」
「那好、那好。」太后搭著皇帝一同落坐。
太后與皇帝一同出現探視,這是多大的殊榮,整個寶華宮裡的宮人們臉上無不漾著得意。這回娘娘長臉了,一會兒待皇帝看過新生龍子后,所有賞賜必會下到寶華宮,指不定懸宕已久的皇后之位也會落到他們錦貴妃娘娘身上,一想到他們就要跟著雞犬升天了,這裡所有的宮人們嘴角更是掩不住得意的淺笑著。
半天過去,嬰兒不哭了,產房裡頭也早該收拾好,卻遲遲不見助產嬤嬤將孩子抱出來領取打賞。
太后覺得不對勁,屈指推了推皇帝,示意要他催促。
皇帝隨即開口,「還不快把朕的龍子抱出來讓朕與太后好好瞧瞧!」
皇帝發怒了,助產嬤嬤不敢再拖延,畏畏縮縮地將包裹著黃色包巾的嬰兒抱了出來,跪在皇帝與太後面前,驚懼不安地將手中所抱嬰兒交給皇帝。
皇帝滿心歡喜地接過孩子,「來,父皇看看……啊……這是什麼?!」
皇帝一聲驚吼,失手便將懷中的嬰兒丟到地上,寶華宮瞬間響起嬰兒凄厲的哭聲。
太后被皇帝的舉動給嚇了一跳,順著他顫抖的手指望去,那竟是一個全身發黑,五官不全,看上去像是一團肉球擠在臉上一樣,十分恐怖,仔細定眼一看,那甚至沒有眼珠子。
看清楚后,太后同樣驚懼得一口氣幾乎提不上來,驚恐地捂著唇,「妖孽、怪胎……」
「說,這是怎麼回事?!」皇帝捂著驚惶不定的胸口,質問助產嬤嬤。
期待中的神胎降臨,迎來的竟是個比妖魔還恐怖的嬰兒,這讓他怎麼也無法接受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兩名助產嬤嬤隨即跪到地上求饒,「皇上饒命、皇上明鑒啊……奴婢真的不知道啊……自錦貴妃腹里接生出來龍子就是這樣,龍子甚至……」
「甚至什麼?!」皇帝怒喝。
「沒有屁眼!」其中一名助產嬤嬤被皇帝一吼,嚇得連忙將她們在裡頭已經商議好隱瞞的消息脫口而出。
她一說出,另兩名助產嬤嬤自知犯了死罪,重重磕頭,「皇上饒命,奴婢們不敢有半句謊言,奴婢們發誓一定死守這秘密,不會對外透露半句!」
皇帝渾身一軟,孩子沒有屁眼……這是老天爺對他的懲罰嗎?懲罰他對死去皇后的無情,為了一個德行有失的女人對太子下狠手,對穎王的中毒視而不見,一味地寵溺這女人,這孩子的誕生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嗎?
過往的一切一幕幕浮上眼前,皇帝心頭懊惱後悔不已。
太后捂住驚跳不已的胸口,又瞄了眼被皇帝丟在地上的嬰兒后,語氣顫抖地提醒正陷入懊惱的皇帝。
「皇帝,這一定錦貴妃褻瀆神恩……本該是神胎轉世,卻誕下妖胎,她閉關吃齋念佛期間肯定對神明不敬,才會受到如此懲罰,皇上必要嚴懲,不能再對錦貴妃心軟!」
太后冷著臉提醒皇帝。
皇帝冷斂心神,「御林軍何在?!」
「這事不能傳出,一旦傳出皇上德行必遭到百姓質疑丨」太后小聲地提醒皇帝。
御林軍侍衛長即刻進入寶華宮,「末將參見皇上,不知皇上有何旨意!」
皇帝的大掌憤怒一拍,「即刻將寶華宮所有宮人處死,一個不許漏掉!」
「末將領命!」
頃刻間,整個寶華宮驚聲尖叫、哀號聲四起。
「來人!」
一名御林軍進入寶華宮。
皇帝怒瞪著地上哭得聲嘶力竭,讓他煩躁不已的孩子,愈看那張讓人驚恐的臉愈是惱火,抽過那侍衛腰上的配劍,只見銀白閃光劃過,哭得凄厲的嬰兒頓時沒了哭聲。
皇帝咬牙,「把這妖孽給朕帶到後山去埋了,不許讓任何人看見!」
「末將遵旨。」侍衛即刻抱起已沒了呼吸、心跳,剛出生不過半個時辰的無辜嬰兒退下。
「來人!」皇帝又對著外頭一群頻頻發抖等候的幾位文官怒吼一聲。「通通給朕進來!」
「微臣等人見過皇上……」
「擬旨,錦貴妃德行有失,即刻廢去貴妃封號,賜三尺白綾!錦世傑通敵賣國,私藏龍袍玉璽,削去宰相職位……錦達遠涉嫌暗殺皇帝,其罪罪無可恕,錦氏一族滿門抄斬,誅滅十族,所有家產充公……即刻執行……」皇帝雷厲風行地擬下數道聖旨。
十族……這連門生都誅了,負責擬旨的文官不由得一陣寒顫。「臣尊旨……」
聖旨一下,整個帝都瞬間風聲鶴唳,充滿恐怖肅殺氣息,所有城門出入口完全封鎖,任何人不準進出。
一連數天,整個帝都各個角落充斥著凄厲尖叫、悲痛哀號哭聲,大街上到處有官兵追捕人犯和逃脫的官員家眷的情形,午門外法場每天有斬不完的人頭,護城河上一連數天河水是紅的,沒人敢飲用。
而皇帝也因此一怒不起,倒卧龍榻之上。
風聲鶴唳的帝都出入無門,就像一座孤島似的,在街上行走的人都要擔心會被錦氏一脈給牽連,能不出門便不出門,這一案牽扯廣大,整個朝廷頓時少了一半以上的人。
帝都里一向高朋滿座的居福酒樓也冷清得像座冰宮,從早到晚沒有一個酒客上門,所幸在這之前,樓里就有一位在事發之前便住進的客人,這事情一發生,這位客人也被困住了,只能繼續待著等待風聲過去。
店小二敲了敲門扇,「客官,您的酒菜小的幫您送來了。」
「進來吧!」
店小二手腳麻利地將溫好的酒及幾樣小菜端進來,放到這位在客棧里住了近一個月,穿著一襲墨綠色長袍,氣息出眾的客人面前。
這位客人出手大方,一個月來已經賞了他不少銀兩,幾乎讓他可以買下一間小宅子了。
「辛苦你了,小哥。」齊弈丟了枚碎銀到桌面上,「賞你的。」
「這怎麼好意思?這位爺,你這一個月來可賞了小的不少銀兩了,這小的怎好意思再收呢!」
「拿著吧,爺,有事問你!」
店小二隨即將碎銀收好,「公子,您請問!」
「現在街上的情況如何?」
「不好!」店小二怔了下,抓了抓頭,「現在是滿街抓人的官兵,沒有人敢上街,而且聽說……」
「聽說什麼?」
店小二左右觀望了下,確定沒有人注意他這邊,才捂著嘴小聲地告知他最新的小道消息。
「聽說昨晚有人劫獄,一波又一波的死了好多人,這天牢外都是堆積如山的屍體。」
「劫囚?城門不是封鎖了,怎麼會有這麼多劫囚的?」
「有傳言,有條地道通往城外。」
齊弈挑眉,「地道?!」這麼久了,總算有件耐人尋味的事情。
「從被抓到,來不及自刎的那幾個劫囚的嘴裡逼問出來的,還逼問出這些劫囚是錦達遠的手下,並不是西疆大營里的士兵,早早就有消息傳出,錦達遠在西疆私自屯兵達五萬人之多,甚至超過!」
齊弈徑自為自己倒杯溫酒淺嘗,「是嗎?」地道,地道啊……
店小二用力點頭,齊弈端著酒杯抵在唇邊,深眸冷斂看著杯中酒液,「小二哥,聽我一個忠告,能囤積多少糧食就趕緊多囤積,能不繼續在這裡跑堂,就趕緊回家躲著別出門,帝都,不,應該是說東煌將有大事發生。」
店小二滿臉困惑不解。
齊弈自袖口裡掏出一張銀票,推到店小二面前,「這銀票拿著,帶著你那八十歲老母趕緊找個堅固的小莊院住下,沒事別出門,有人敲門也別應,存糧能存多少便多少,我不會騙你。」這店小二一個月來給了他不少有利的情報,這銀票就當是給他的賞金,這樣提點他,望能救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