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2
陸皓謙一直告訴顧煙,順產是不痛的,剖腹產麻藥過勁兒了,要比順產遭罪的多。
陸晧謙專業知識講的比懷過孕的孕婦還要全面,差點讓顧煙誤會,陸皓謙生過孩子。
預產期越來越近,陸皓謙每天守在病床前,讓整層的小護士們羨慕到不行,說從沒見過有一個丈夫能做到這個地步,照顧老婆簡直比月嫂還要精心。
醫院的夜晚,十分安靜,銀灰色的月光灑到病房裡,靜謐的夜,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顧煙很不喜歡這種味道,總是有種提心弔膽的感覺,閉上眼睛,眼前一片空白。
她這幾晚睡的一直不好,總是半夜清醒,一直睜著眼睛到天亮,她感覺自己快得了憂慮症,擔心生出來的孩子會不健康,也害怕進手術室,雖然女人都要走那麼一遭。
顧煙睡不著,陸皓謙就一直坐在床邊陪著她聊天,聽顧煙講她童年生活中的趣事。
陸皓謙很少和顧煙提起他的童年,在顧煙的追問下,這才終於說出口,他以前過的是什麼生活我。
那時候,他家裡很窮,一直被人瞧不起,陸中懷只是個在工地幹活的雜工,什麼臟活累活,他都干。蘇成在茶餐廳洗碗,全家人靠著兩人微薄的薪水,供他念書。
陸皓謙告訴顧煙,其實他在香港還有親人,只不過他早就和他們斷絕了關係,當年那些親戚都嫌棄他家裡窮,每次見到他,就像是躲瘟神一樣的避開,說怕沾了晦氣。
他的堂姐堂哥還有弟弟妹妹全部都瞧不起他,就算不小心碰到他們一下,也會說臟。
有一次,他念書的學費不夠,蘇成去舅舅家借錢,結果他舅舅像是打發叫花子一樣,將錢扔到了地上,還罵了很多難聽的話,把自己的優越感架設在欺凌窮人的頭上。
受了侮辱的蘇成當時就哭了,彎下腰撿錢,他那時才十幾歲,很有志氣,不想要這些臭錢,卻被蘇成打了一巴掌,說他現在沒資格有尊嚴。
顧煙聽陸皓謙講起這些,滿目很震驚,她以為自己經歷的就已經夠不幸了,還總是自怨自艾,沒想到,陸皓謙的生活,要比她慘上千倍萬倍,受過那麼多的侮辱。
她迫不及待的問陸皓謙說:「你被打了一巴掌,以你的脾氣,是不是轉身就走了。」
陸皓謙回憶起曾經,眼前就像是遮住一塊黑布,即使努力的睜開眼睛,面前也是被一片絕望的黑暗籠罩,
他苦笑道:「我沒有走,攔住了我母親,不讓她彎腰,自己把那些零錢全都撿起來,這種殘忍的施捨,這輩子我都忘不了,有些事情只有經歷過,才能逼著自己變的強大。」
顧煙心疼的看著陸皓謙,他的過去遠比她想象的還要慘痛,「你舅舅現在怎麼樣了?」
「他那種人,不值得我去打聽,後來我有錢了,所有人都變成了另一副嘴臉,來巴結沾親帶故,我父母心軟,忘記了當時他們這些人,是怎麼侮辱我們家,還叫我去幫他們,我做不到,說我狹隘也可以,我根本不是一個可以輕易原諒的人,他們對我父母的侮辱,一輩子也不會忘掉。」陸皓謙提起那段經歷,聲音也冷了幾分。
顧煙長嘆了一口氣,替陸皓謙心酸道:「那些人好過分,至少面上過得去也好,非要那麼對待你們,原來你們香港人,也有勢利眼的。」
陸皓謙望著顧煙一副義憤填膺的傻模樣,他寵溺地笑道:「寶貝,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個不分地域的,我這麼賺錢,無非是想讓家人過上好的生活,我的兒子女兒們不會經歷這些,能健健康康的長大,衣食無憂是一個家庭最基本的保障。」
顧煙咬了口陸皓謙遞到她嘴邊的蘋果,知道她不願意用手碰,弄得一手黏膩膩的果汁,陸皓謙就一直用手舉著,對她越來越有耐心的陸晧謙,讓顧煙一臉感動軟糯道:「這段時間,你對我這麼好,女兒出生以後,想要什麼補償?老陸同志,你終於要卸甲歸田了,不用每天照顧我。」
有這麼好的機會,陸皓謙當然面不改色的提出了他的要求:「補償?你要真有這份心,就養好身體,和我做|愛,在床上伺候我。」
顧煙聽到這話,險些被蘋果噎住,她抬眸斜眼看著陸皓謙月光下高大挺拔的身影,如斧鑿般線條冷硬的面龐,他不苟言笑的說出這種流里流氣的話,心想也只有他能做得出來。
「流-氓,怎麼成天琢磨這事,不正經。」
陸皓謙聽到顧煙又在挖苦自己,他卻神色很自然的直言不諱道:「寶貝,我從來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真的很色,那方面需求很大,男人呢可以把性和愛區分開,但我不能這麼做,婚內出軌對家庭不負責,就說我和她,每次做,她都很痛,那幾年我基本都是一個人,你覺得我會背叛你么?那種情況下,我都沒碰過任何女人,你乖乖的養好身體伺候我,一直等你。」
陸皓謙提起了冷虞歡,顧煙倒是忽略了陸晧謙的自毀,她一直以來都覺得冷虞歡很不幸,表面風光,人人羨慕,最後卻失去了所有,唯一的寄託也離她而去,這種打擊,哪個女人會受得了。
她很煞風景的問陸皓謙,說:「她現在…怎麼樣了?」
「還在美國,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很久沒聯繫過了。」陸皓謙想起冷虞歡,雖然不能成為夫妻,也不至於鬧成互為仇人,他也不是對她漠不關心,只是現在的身份決定,他們不能走的太近,不給她希望,也就沒有失望,他也相信,以冷虞歡的個性,一定會走出這段陰霾。
很少有機會心平氣和的在一起談心,現在顧煙覺得,陸皓謙在她的眼裡,已經不是曾經那樣永遠像是個謎,需要她去猜測,看不穿他的內心。
通過相處,她發覺陸皓謙只是愛把事情藏在心底,他不是不願意分享心底的想法,有些事情只有你去問,他才可以坦然的回答。
這種男人就是,有苦他不會說出來,卻也希望有一個可以去傾訴的對象。
顧煙失眠,陸皓謙就陪著她一直聊天到天亮,等她睡著,天也已經亮了,一夜未睡的他,還要去公司。
星海棚戶區的回遷,一直壓著沒有解決,事情被曝光,那些回遷民幾乎一周一次上訪,通過媒體給當地政府不斷施壓,上海老居民區拆遷鬧出人命,受害者家屬,也把他告上了法庭,總之麻煩不斷。
既然出了事情,就要去解決問題,商量對策,商人也沒有必要沽名釣譽,陸晧謙承認星海棚戶區,是他追求商業利益最大化做出的決策,給他們的回遷樓,也因為手續和政策問題,一直卡著不放,這個是他沒有預想到的。
上海的問題,他提出庭下和解,因為女兒要出生,他想要避免一切不必要的流程,況且如果上法庭,面對他的律師團隊,那家人到時得到的賠償,也是寥寥無幾。
不過他們,顯然沒意識到這個問題,還天真的認為,只要上法庭,他就會負擔民事責任,讓他坐穿牢底去還良心債。
牢獄之災這種事,陸皓謙從來不擔心,如果說他三十歲之前,面對觸犯法律的事,他沒有信心,可以將大事化了,那時每走一步都謹小慎微,無論是黑白生意,做的都如履薄冰。
如今,他的懷成集團已經變得堅不可摧,他既然能擔得起公司的法人,就知道他將要承受什麼壓力,現在他的身後有太多強硬的後台,為他所用,無論在哪個國家,官商不分家,這是亘古不變的規律,法律從來都是有錢人的遊戲。
冷岑一直在會議室門口,等著陸皓謙出來,前段時間陸皓謙要把她調到別的部門,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顧煙和陸皓謙吹了枕邊風,冷岑沒想到,看著沒有什麼侵略性的陸太太,原來還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主。
可那又怎麼樣,冷岑一直都知道,她的位置會坐得很穩,她父親跟在陸皓謙的身邊太久,從陸皓謙身無分文開始,一直到懷成集團上市,她父親一直伴隨陸晧謙左右,雖不能說是一起打下來的江山,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陸皓謙就算再不近人情,鐵石心腸,他也不會忘記,當年她父親為了守住公司臨海項目的機密,即使受人威脅也不肯透露半字,最後被人買兇撞死在街頭,這筆帳怎麼算都是陸皓謙欠他們一家。
老婆慫恿,陸皓謙就要把她調出秘書組,這點讓冷岑對陸晧謙多少有些失望,她還真沒想過,陸晧謙會這麼聽老婆的話,人家讓他幹嘛,他就照著去做,這哪還是傳說中的浪蕩公子。
知道自己要被調出秘書組,冷岑直接打電話給她遠在英國的母親,讓她去和陸晧謙求情,面對聲淚俱下的冷母,陸晧謙最後還是礙不過情面答應把冷岑留在身邊,算是對他們一家的補償。
冷岑也很聰明手段高超,她知道什麼是以退為進,這段時間她再沒對陸晧謙透露過愛意,反而還主動說自己交了男朋友,這一切都是為了讓陸晧謙慢慢打消心中的顧慮,可以讓她陪伴的時間更長。
冷岑快步追上,剛開完會,從會議室里出來的陸晧謙,跑的太快氣息不穩的開口道:「陸總,法院已經確定了開庭日期,受害者家屬通知了不少媒體,您到時需要親自出庭。」
陸晧謙不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他抬腕看了看錶,再就沒有說話。
現在只要他在公司,總是會不斷的看手錶,總是一副很趕時間的樣子,很怕因為公事耽誤時間,把顧煙一個人留在醫院,他的就開始懸著。
開完會,他正準備去見星海市棚戶區的家屬代表,在電梯口卻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說顧煙要生了。
陸晧謙掛斷電話,不管不顧的心急火燎飈車趕到醫院。
到了醫院,顧煙已經被推進了產房,他也只能在走廊里焦急的等待,心裡一直祈禱著母子平安,千萬不要出事。
躺在產房裡的顧煙,聲嘶力竭的叫喊著,濕漉漉的頭髮胡亂的貼在額頭上,眉毛擰做一團,她緊緊抓著護士的手,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她感覺很痛,痛到隨時會暈倒過去,沒有陸晧謙陪在身邊,她只能靠著哭喊去麻木疼痛。
走廊里一陣陣徘徊不定的腳步,陸晧謙感覺心像是要跳出來一樣,就好像當年lero出生,他此時的頭腦已經一片空白,緊張的汗水已經打透了他的襯衫。
嬰兒清澈啼亮的哭聲響遍產房,護士用毯子把寶寶抱起來放在顧煙身上,讓已經快要昏厥的顧煙和寶寶多親近一會兒,並用一口不太流利的漢語,開口道:「恭喜陸太太,是個小公主。」
顧煙渾身已經再沒有一點力氣,她緩緩的抬起手,用指尖碰了一下女兒的小臉蛋。
按照程序,在產房整整觀察了兩個小時,醫生們確定孩子和大人一切正常,這才終於打開了產房的門,允許產婦回到病房。
在病房裡,陸晧謙從護士手中接過女兒,他的臉上帶著掩蓋不住的喜悅,欣喜若狂,慰藉不已,陸晧謙想,世上再沒有任何一個瞬間能比起第一次抱自己的寶貝更令人激動,說熱淚盈眶也不為過。
他側身坐在顧煙身邊,將女兒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裡,溫聲對已經虛弱不堪的顧煙說:「老婆,謝謝你,為我生了這麼漂亮的女兒,小寶貝的眼睛鼻子還有嘴巴,都跟我長得好像,我們陸家又多了位小美女,很漂亮。」
顧煙糾結的看著女兒紅紅皺皺的皮膚,浮腫的眼睛半睜半閉著,細小的腿麻桿似的小胳膊,鼓鼓的肚子,怎麼瞧怎麼像是小et,聽陸晧謙的話,她虛弱的苦笑道:「女兒還那麼小,怎麼能看出來像誰,她只要健康,長得和普通人一樣就好。」
陸晧謙溫柔的看著懷裡軟軟地小傢伙,他抱了很久,還是捨不得放開,直到醫生來催,說要去抱新生兒去做檢查,他才終於戀戀不捨的,允許醫生先把小傢伙抱走。
歷經千帆而過,在灰暗世界里生活了太久的陸晧謙,回想起抱住女兒的剎那,他那刻彷彿卸下了身上所有的疲憊,猶如重獲新生,他很感激顧煙,這是她送給他最好的禮物,讓他可以再次成為父親,可以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子女繞膝,妻子相伴。
與女兒相逢的那一刻,他感覺是一種生命的升華。
順產孕婦恢複比較快,陸晧謙卻堅持讓顧煙在醫院裡多住些日子,本來一周以內就可以出院,顧煙硬生生在醫院養了半個多月。
出院以後,她還在在家裡足不出戶的坐月子,身子沒有完全恢復好,顧煙每天除了餵奶,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給了陸晧謙。
陸晧謙每天都要幫女兒換尿布,還學會了怎麼去哄女兒睡覺。
他每天晚上都會抱著女兒靜靜地看她睡覺的樣子。
喜得千金,視若珍寶,顧煙一直都知道陸晧謙一定會是個好爸爸,萬隻是萬沒預料到,他對孩子好的程度,遠比她預想的還要誇張。
女兒很乖巧,一直都是睡覺,包括餵奶、換尿布的時候眼睛都是閉著,顧煙笑女兒是小懶豬,和她爸爸一樣,抽空就要能睡著。
陸晧謙照顧女兒的時間,可以說他是又當爹又當媽,顧煙有時候想要插手幫忙,也被陸晧謙拒絕,不厭其煩的告訴顧煙坐月子有多重要,要是不注意很容易很容易落下病根。
這麼接地氣的陸晧謙,讓顧煙有些忍俊不禁,自從女兒降生以後,陸晧謙絮叨的功力漸長,連他自己都一度懷疑,是不是得了更年期,怎麼話變得那麼多。
新出生的小寶寶,因為在媽媽的肚子里呆的時間比較長,熟悉了媽媽的溫度和味道,所以跟媽媽比較親,陸晧謙就算再怎麼盡心儘力的照顧女兒,女兒哭的時候,也還要顧煙去哄。
女兒眼看就要滿月,小傢伙長得越來越可愛,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秀氣的鼻子,飽滿的小嘴,已經不像是剛出生時皺巴巴的小模樣。
「萱萱,叫爸爸」
「寶貝,叫爸爸,跟爸爸笑一下。」
「寶貝....」
顧煙倚靠在嬰兒房的門邊,看著西裝革履剛從公司回來的陸晧謙,猜想他應該是來不及脫掉西裝,直接上樓來找女兒。
那麼高的個子坐在粉色的y地毯上,一臉慈愛的抱著女兒,連親了女兒的小臉蛋好幾下,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老婆已經在門邊站了那麼久。
顧煙不忍心剛睡醒的女兒,就遭受她老爸的騷-擾,於是故意清了清嗓子,讓陸晧謙能看她一眼。
她站在門邊嘮叨道:「女兒還沒滿月,怎麼可能叫爸爸,要叫也是叫媽媽,趕緊把女兒放床上,洗完澡再來抱,你從外面回來,多臟。」
陸晧謙小心翼翼的將萱萱抱到嬰兒床里,又颳了下女兒的小鼻尖,沖顧煙炫耀道:「女兒剛剛朝我笑了。」
顧煙走上前,她拽著陸晧謙胸前的領帶,溫溫笑道:「你天天抱著女兒不放手,這樣不好,等以後女兒長大了,我感覺你都可以把她抗在肩頭,給她當大馬騎,真就是個女兒奴。」
陸晧謙不以為然道:「女兒願意騎,就騎啊,怎麼吃醋孩子醋了?」
顧煙禁了禁鼻子,笑著調侃道:「沒女兒前呢,你都是寶貝寶貝的叫著我,現在倒好,天天對著女兒寶貝長寶貝短的,我能不吃醋嗎,有那麼可愛的小情敵和我搶一個男人,當然搶不過了。」
陸晧謙討好顧煙說:「寶貝,我不這麼叫女兒了,你別小心眼。」
陸晧謙坐在地毯上,顧煙怕著涼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她靠在陸晧謙的懷裡,手不老實的扯著陸晧謙的西裝袖扣,「跟你開玩笑的,我怎麼能跟女兒吃醋,她多乖啊,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和小胖豬一樣。」
顧煙提到小胖豬,陸晧謙突然想起他還給女兒買了禮物,他一手拖著顧煙的屁股,讓她往上坐坐,另一隻胳膊伸長拿過公文包,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個小禮品袋,上面還有粉色愛心裝飾。
顧煙的臉有點綠,她看著陸晧謙從禮品袋裡拿出一塊小手絹,上面是三隻小豬,還有一隻大灰狼,手絹後面綉著三隻小豬的故事。
陸晧謙把顧煙緊緊地圈在懷裡,頭枕在她的肩上,低聲開口道:「我開車路過一間學校附近的禮品店,想給女兒買點東西,就進去轉了圈,手絹好看嗎?雖熱很便宜。」
顧煙不忍心女兒被她老爸上世紀的老眼光摧殘,忍不住開腔道:「陸總,你可以有少女心,我們的大齡少女心能不能稍稍正常一點,上面的圖案就和八十年代的連環畫一樣,你也不怕嚇到小孩子。」
被質疑眼光的陸晧謙,很有底氣的反駁顧煙說:「你懂什麼,這叫寓教於樂,拿手絹還能看個小故事,寶貝,你有沒有童年?」
顧煙無奈的將臉貼在陸晧謙的臉上,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古龍水味,苦惱道:「老男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一顆陳舊的少女心,還放在了女兒身上,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