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張北澤喜歡看充滿暴力與戰鬥的片子,史泰龍和斯坦森是他崇拜的偶像,他一直想練就他們那一身充滿力與美的肌肉,並且正在滋滋不倦地努力當中。而紀菀恰恰與他完全相反,她頂多看《兵臨城下》那種殺人無聲無息的,要是那種打架鼻青臉腫、一槍過去爆得頭顱都沒了的場面她是完全pass的。她今天能來看《雷霆戰車》,完全是張北澤的面子太大,但是當事人卻沒有發覺這一點。
兩人等到燈暗了才入場,在最後一排舒服地坐了下來,張北澤這時也終於摘下了不舒服的口罩。
「不要緊嗎?」紀菀輕聲問。
「看不清的。」張北澤一邊回答,一邊低頭讓路給一對情侶。果然那兩人只顧低頭找自己的位置,沒有發現與他們近距離接觸的是近來大勢的新晉影帝。
張北澤給了紀菀一個得意的表情,然後轉回頭環顧了一下四周,單靠大影幕的光芒,他只能看見座位上稀稀落落的黑色人影,但他很快就發覺許多都是情侶來著,因為一對一對的腦袋挨得密不可分。
糟糕。他這才記起來,零點場不僅人少,而且號稱情侶專場。讀大學時一舍友就猥瑣到每個星期都要跟女友看上兩三場零點電影,然後再去哪裡約上一約……
張北澤醒悟過來,不自在地輕咳一聲。他看看紀菀,正巧屏幕全黑了下來,代表電影要開始了。
她應該不會發現的。他自我安慰,即使發現了她也應該也不會把他也朝那種猥瑣的方向想,雖然他是真想……停住!他在想什麼鬼。
張北澤挫敗地捂住半張臉,神情既困窘又糾結。
本來只是想看一場不必費腦子的電影輕鬆一下,誰知好像讓自己陷入另一種緊張中。
他很快知道自己與紀菀兩旁被情侶包圍了,因為自己身邊隔了兩個位置的情侶在輕言細語地*,而剛剛從他們身邊走過的那對情侶在紀菀旁邊隔一位置就已經開始親了起來,他沒有轉頭去看也知道,因為啾啾的聲音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都奇異地聽得見。
張北澤的心中呼嘯而過一大片羊駝,電影才剛開始兄弟!要真忍不住直接開房間就行了,跑到這兒來幹什麼!秀尼瑪恩愛!
正當他在心底咒罵聲,胳膊被紀菀輕輕戳了戳,他摘下三d眼鏡低下頭,借著銀光看清雙頰飄紅的紀菀略顯窘迫地求助似的看著他。
哦羊駝!
看到她這副模樣的張北澤只想狠狠親下去,順便再給兩邊的無恥情侶秀一臉!
他身形一動,理智在最後一秒恢復,他大動作地彎下腰,自我嫌棄地□□一聲。
「你怎麼了?」紀菀本不知道如何應對身旁情侶的親昵才求助於他,發現他突然痛苦地弓了身,以為他有什麼不適急忙問道。
半晌,張北澤才起身緩緩答道:「沒事……我很久沒看電影了……高興!」
「……」紀菀著實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這種心情。
於是兩人假裝無事地看了一會電影,那對好像羅密歐朱麗葉一般的情侶還在吻個沒停。
作為男人,特別是現在心懷不軌的男人,張北澤十分明白他們在電影院熱吻的心情。種密閉的公共場合,燈光黑暗,有觀眾又像是沒觀眾,那種隱蔽的刺激性簡直是男人的心頭大好,但是如今作為受害者,他只想把那兄弟拉到廁所去暴打一頓。
幸好這對情侶感受到了張北澤的怨念,在危機之前結束了纏綿,否則可能就上了明天的頭版頭條:【影帝影院廁所暴打一男子再次遭總局封殺】
over。again。
這種悲慘的未來想想就罷了。幸好相安無事,大家都收了心思,投入到了影片當中。
影片精彩部分,張北澤正看得津津有味,紀菀卻取下了眼鏡。
「怎麼了?」他小聲問道。
紀菀為了不打擾周圍人觀影,湊進他輕聲道:「太暴力了,我不敢看。」
張北澤勾了勾唇,「膽小鬼。」
「是呀是呀。」紀菀閉眼捂耳。
張北澤咧開白牙,長臂一攬彎臂用大手將她的雙眼遮住,「等過了我再叫你。」
紀菀的臉刷地紅了。剛剛身旁熱戀的情侶讓她的感覺就變得有點怪怪的,現在張北澤好聞的氣息一下子闖了進來,大掌在貼在她的眼上,讓她頓時面紅耳赤。
她在想什麼呀,他不過是體貼罷了,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呀。紀菀告誡自己要冷靜,要cool下來,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心跳激烈得簡直害怕他能聽見。
而這時自掘墳墓的張北澤沒有看屏幕,她的香氣又攪皺了他的平靜,他輕輕摘下自己的眼鏡,凝視著那飽滿的紅唇的眼眸晦暗難測。
不知是過了幾秒還是幾世紀,一道不大不小的女聲打破了這一觸既發的氛圍,「小豬,我好怕。」
張北澤猛地抬頭,才知道是紀菀身邊的女孩也倒進了自己男朋友的懷抱。他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遺憾,剛才只差一點點,他們就要打破現在平靜和諧的好友關係了。
音樂變成舒緩,他緩緩地放了手撤了開來,紀菀也裝作沒事人一樣繼續戴上眼鏡看電影。他們此時都只在心中慶幸一件事:幸好是在黑暗的電影院,才沒讓對方看見自己的古怪模樣。
後來電影演了什麼他們都不太清楚了,好像就是人在動在說話。
等散了場,兩人最後離開影院,去取車的路上,互相應景地說了兩句觀影的感想,
「挺好看的。」
「嗯,是呀。」
精鍊地點評完電影后,兩人再次陷入奇怪的沉默。
直到兩人回到了車上,好像還有些不對勁似的,張北澤狀似找話題地道:「紀菀,我一直沒有機會問你。」
「什麼?」紀菀配合地聆聽。
「你覺得做經紀人,做我的經紀人,跟你讀書相比,哪個有趣一點?」他卑鄙地選擇了「有趣」這一個詞,沒說什麼輕鬆、快樂什麼的。
紀菀卻是不假思索地實話實說:「當然是讀書啦,讀書除了寫論文壓力大,其他的都很好玩,比較而言,當經紀人簡直是災難,真的是各種操勞,各種精神崩潰。」但即便如此,她還是願意當他的經紀人。
張北澤卻聽不到她的心聲,被她的直言不諱打擊得down到谷底。
「那……你想回去讀書嗎?」雖然十分艱難,但他還是問出了口。他現在任何人的心思都可以不顧,但惟獨不能不顧她的想法。
本來打算開動車子的紀菀詫異地停下動作,轉過頭看向認真的他,「你問我想不想回去讀書?」
「我的意思是……現在我們成功了,我們、你,以後是個什麼打算……」張北澤斟酌著用詞。
可是紀菀因為vk娛樂的事變得很敏感,她立刻反問道:「你呢,你是個什麼打算?」
「我?」怎麼會突然跳到他身上去?
「你現在已經大紅大紫了,那你對以後有什麼想法嗎?你覺得我們那個工作室可以好好地為你發展嗎?還是你想簽到大公司去讓有經驗的他們去為你規劃?」
難道她已經知道陳楠小姐的挖角了,還是她想讓他進vk娛樂、自己離開回去讀書,又不好意思明說?張北澤的心思在腦海中千迴百轉,他直覺明白自己在跟她談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如果不能答得好,他們就會變得十分……尷尬。
可是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她這麼善良,如果他說他希望一起經營工作室,她肯定會礙於情面同意吧?但她如果想回到自己的生活,而因為他被縛住了手腳,他是否應該不要自私放開她?
此時的紀菀沒有催他回答,因為她的心裡也是起了滔天大浪。如果張北澤想系統地發展,到更有前途的地方去,卻是因為她的原因還留在工作室,她是不是應該先開這個口讓他不要為難?他問她是否想回去讀書,是不是就是委婉的說法她沒聽出來?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
「我……」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了下來。
「紀菀菀,你的話是什麼意思?是想我們一起去大公司裡面嗎?」這次的張北澤沒有理讓,反而語速頗快地問道。
「不,沒有,是想你一個人去。」紀菀被他的快語速所感染,下意識地迅速回答道。他既然已經去了公司,就跟她這個半路出家的半調子沒甚關係了吧?
張北澤一聽,覺得她是真的想離開他回歸從前的生活,他的腦袋一熱,明明覺得尊重她的選擇的話語,脫口而出卻變成了另外一句,「可是如果沒有你,我也不想當這個明星了!」
兩人因這一句話同時愣住。
他說的是什麼話?這不是變相的告白嗎!重點是這種告白一點也不像樣啊!這樣說簡直是毫無責任心的小破孩發言啊!張北澤自我嫌棄地鄙視自己。
他、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應該、應該是說明他們倆的情誼很深,好朋友之類的吧?紀菀將方向盤抓得死緊,不敢自作多情往一個更加明朗的方向想去。
兩人之間的氣氛快窘迫到爆了。
最後紀菀為了避免更加的古怪,發動車子慢慢開回了家。
一路兩人默默無話,回到家中后還是沒有改善,可是紀菀心中的暗涌一直沒有平息。她從沒想過,面對心儀男生的一句話,自己居然會變得這麼糾結古怪,心亂如麻。
她的心跳一直這麼快不要緊嗎?她是不是應該去看一看醫生了?
正值紀菀胡思亂想,卻聽到張北澤叫道:「紀菀。」
「嗯?」她咽了咽口水,強裝鎮定地看向他。
張北澤認真地站在不遠處看著她,「關於之前我在車上說過沒有你我不想當明星這句話……你就當做沒聽過好嗎?我不是那個意思。」
紀菀頓時感覺一盆涼水澆了下來,心口有點隱隱作痛。
張北澤繼續道:「我能當上明星,是我們倆拼盡全力努力的成果,我不會這麼不珍惜地放棄它,即使,只有我一個人,我也會認真地奮鬥下去。」
聞言,紀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滋味,只覺又開心又難受。
張北澤說完,像是放下了心頭大石地坐了下來,然後他對她招招手,「你困了嗎?如果沒困,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吧?」
紀菀搖了搖頭,依言走上前,沒有選擇他身邊的空位,反而坐在了離他較遠的單人沙發上,「什麼遊戲?」
張北澤挪了身子到她旁邊,「猜猜你是我的誰誰誰。」
「怎麼突然玩這個?」
「嘿嘿,輸的人明天請吃大餐。」
「好。」
兩人達成共識,張北澤清咳兩聲,用力揉了揉臉,再抬起頭來是一臉輕鬆,「iloveyou。」
「你是我的朋友。」
張北澤點點頭,眼神一變,唇角微揚,聲音突地溫柔下來,臉上卻泛起紅潮,「iloveyou。」
紀菀的心臟重重一跳。
「iloveyou。」張北澤凝視著她,比普通人更黑更深的眸子帶著緊張與深情。
「……」
「iloveyou。」紀菀不回答,他鍥而不捨地「玩著遊戲」,「ireallyloveyou,ilikeyousososomuch。」
向她學習的英式腔調一字一字地敲打著紀菀的心扉,到最後惹得紀菀整張臉包括耳根脖子全部紅透了。
她低著頭久久不語,直到張北澤確定自己失戀的時候,他才聽到了小小的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