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經期結束幾天了？」周悅景沒一會就看完了報告遞迴給林曉微。

「剛、剛結束——」林曉微還沉浸在自己極有可能患上囊腫、癌症這種可怕疾病的悲傷中，哽咽著應道。

「報告上顯示囊腫很小，有可能是經期還沒有完全結束的緣故。過幾天再來做下b超，放心好了，沒事的。」周悅景沒想到林曉微這眼淚說來就來，愁眉苦臉的像是世界末日似的，他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麼不淡定的病人，眼下特意往好的方向安慰了下。

「可是那個醫生還讓我去做什麼腫瘤指標檢測，那證明我還是有可能的——」林曉微說時還是抽抽噎噎的。

「現在醫生慣用排除法，她只是想確保你沒有罹患癌症的可能而已。這個檢查就是聽著恐怖了點，和你平常量體溫之類的沒有什麼大區別的。」周悅景看著林曉微依舊沉痛的無法自拔，只得繼續笨拙的安慰起來，甚至不惜扭曲了下常識。

「真的嗎？」果然，林曉微這麼一聽就迅速止住了哭聲，無比后怕的說道，「那就好，剛才我都嚇懵掉了——」

也是，就她這樣的小膽子，高考這種小障礙都能把她緊張的失眠好幾個禮拜，幸好那會高考也沒有發揮太失常。前一刻聽到的醫生診斷結果的確是她這麼大以來第一次聽到的大噩耗，直到這會頭皮還是後知後覺的發麻著。

看出來了。

周悅景看著林曉微臉上還掛著沒有干去的淚痕，默默的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鑒於林曉微剛才哭得有點投入，這會雖然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聲，整個還是有點懵懵然的，周悅景看著莫名的堵心，下一秒提議說道，「我先帶你去做檢查吧。」

「恩，謝謝周老師。」林曉微回過神來立馬忙不迭的道謝起來，話說劉悠悠把周悅景都快誇上天了，有他在身邊，方才那惴惴然的驚惶感倒是壓下去了不少。

「周老師，我還沒付款，我先去付款。」林曉微想起自己還沒去繳納費用。

「恩。」周悅景說時陪林曉微朝三樓的收費窗口那邊走去。

「六百二十。」窗口那邊把單子拿過去后，例行公事的出聲提醒起來。

「這麼貴？」林曉微渾身上下就帶了500元，這還是她半個月的生活費，先前b超花了一點，渾身上下只剩三百多。

「周老師，醫院裡有取款機嗎？」林曉微炯炯有神的問道。

「要多少？」周悅景說時從口袋裡面掏出錢包，直接遞了一沓過去。

「借我三百好了。」林曉微從上面抽了三張，之後準備把剩餘的一沓還給周悅景。

「你先拿著好了，興許其它地方還要用到——」周悅景剛出聲，就見著林曉微一臉戒備的看著自己，他回想了下方才林曉微惜命的接近崩潰的表現，想想還是默默的把剩餘的錢收回去了，「用不到了。」

果然，林曉微臉上這才放鬆回去，順帶著偷偷舒了口氣，「周老師，等我回學校取錢了就還你。」林曉微生怕自己欠周悅景人情，趕緊的先表明立場起來。

「再說吧。」周悅景並不理會林曉微的信誓旦旦，說完后就在前面帶路，兩人沒一會就走到了二樓那邊的驗血科。

護士拿出來的針筒比林曉微平常見到的要大許多，林曉微坐下，任憑護士把她的袖子往上面捋了一些，緊接著就感知到那橡皮帶發緊的箍著她抽血的那隻手。

畢竟有周悅景在邊上看著，她也不想表現得太差勁，乾脆閉眼扭頭側去，下意識的緊咬牙根起來。

「哎，你別那麼緊張，你瞧你手臂緊繃的我針頭都不好扎進去——」那護士說時輕拍了下林曉微的手背。

林曉微精神高度緊張之下，猛然察覺到手上傳來啪嗒的清脆聲響，她就跟著哆嗦了下。

「見過膽小的，真沒見過膽小成這樣的——」那護士輕笑了一聲，又像是在和周悅景解釋著並非是她技術太差的緣故。

「就是抽點血而已，放輕鬆了才會把痛覺降到最低。」周悅景說時走到林曉微扭頭側向的那邊，原本閑放在側邊上的左手忽然握住了林曉微空著的左手，就這一會的功夫，她的手心居然就汗濕了。

「恩——」林曉微硬著頭皮應了一聲，顧慮到周悅景就在自己旁邊，她努力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的視線都放在周悅景身上，加上她是坐著，這樣的高度正好望到周悅景穿著白大褂的胸前，她盯著他的白大褂領口下的幾顆紐扣來回看，果然一陣痛覺緊接而來。

那陣痛覺持續的時間有點長。

「好了。」好不容易傳來護士的聲音，「兩天後過來拿檢測結果。」那護士說時隨手往試管上面貼了張標籤，一臉輕鬆的應道。

「哦。」林曉微剛才就是覺得痛覺持續的時間略長，準備起來時一不小心看到護士貼標籤的試管裡面滿滿的鮮血，她剛起來就覺得雙腿發麻的酸軟起來。

「怎麼了？」周悅景察覺到林曉微臉色發青，似乎有些不適。

「周老師，不好意思我暈血——」林曉微這會大腦僵麻的視線里都有點眩暈，周悅景問了一句，她就懨懨的應了一聲。

她從記憶起就有暈血症，隨著年紀漸長，似乎還有愈發嚴重起來的跡象。

「事真多——」迷迷糊糊中她似乎還聽到剛才那個護士輕飄飄的嘀咕了一聲。

「沒事，我帶你去休息室里坐會就好了。」周悅景壓根沒想到林曉微平常活蹦亂跳的居然還有暈血症，而且瞧這狀態，似乎還不是輕微程度的暈血症，剛才這麼不聲不響的被護士抽了一大針筒的血想必是已經到她的心理承受極限了，他說時扶著暈乎乎的林曉微往醫生的休息室那邊走去。

「你在這裡坐會，我去給你泡杯糖水過來。」周悅景扶著林曉微在休息室里的凳子上坐下，之後疾步往他平常坐診的辦公室那邊走去。

沒多久他就泡了一杯糖水過來。

林曉微只覺得形容不出的重壓堵在她的心頭，視線內都是天旋地轉的，直到手上傳來一陣痛覺，她這才清醒了一些。

「現在有沒有好點了？」周悅景說時大力按在林曉微手上的虎口處。

「恩，我已經好多了。」說也奇怪，手上碰到周悅景溫和乾燥的手感，似乎還有點細細的糙感，林曉微第一次如此神速的從血暈中恢復過來，想當年高考前例行體檢抽血，她那時抽完血出來沒走幾步就暈過去了，這事很長一段時間都淪為她的糗事巔峰之最，眼下的表現還算是差強人意了。

「剛才抽了血，喝點糖水。」周悅景說時遞了水杯過來。

「恩，謝謝周老師。」林曉微接過去乖乖的喝起來。

一杯喝到底，她覺得自己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就起來打算和周悅景告別。

「周老師，今天多謝你了，那我先回學校了。」今天碰到周悅景后，他陪著她差不多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林曉微也挺過意不去的，一再道謝起來。

「正好我要回趟學校，順路捎你回去吧。」周悅景隨口應道，說完后就先走在了前面，連拒絕的機會都不給林曉微。

「周老師，我打的回去也挺方便的——」林曉微笨拙的拒絕起來。

「你是擔心我的車技不好？」周悅景說時轉身一臉認真的看著林曉微的反應。

「當然不是。」林曉微無奈的抽動了下嘴角，最後還是乖乖的跟在了周悅景的背後往電梯那邊走去。

她一直跟著周悅景走到地下車庫，周悅景腿長步伐又大，走在前面隨手給林曉微開好了車門，林曉微生平還是第一次享受到這種無微不至的待遇，戰戰兢兢的坐到車上，唔，似乎還是豪華車，她白目的鑒定了下就開始挺著身板端坐在那裡。

畢竟，憑她和周悅景的交情實在還沒有到送她回去的地步啊，雖然人家說了是順路捎她回去而已，不過這個順路也是讓她煎熬的坐立不安。

周悅景繞過車頭在主駕上坐好，又從車上的儲物盒裡拿了包煙在手上，他似乎也感應到林曉微狐疑的目光，「不好意思，我下去抽支煙再走。」

他和林曉微打了聲招呼，就開了車門站到外面去了。

林曉微聞言小雞啄米似的點了下腦袋，話說周悅景要下去抽一包煙她也絕對不敢攔著他啊！不過一直等到周悅景重新關上了車門，她這才微微扭頭過去打量站在車位的周悅景起來。

地下車庫裡的光線不太亮堂，她這樣的角度看過去，只看到他隨意倚在車門上，抽煙的右手微抬，隱約可見修長的手指。

瞧這嫻熟的抽煙姿勢，似乎煙癮還不小。

她想到這時，忍不住手賤打開了儲物盒的蓋子，果然不出所料，裡面還放著好幾包煙。

他自己就是醫生，難道不知道抽煙傷身嗎？

林曉微頗為好奇的發散起來，直到外面忽然傳來中年人的招呼聲。

「周醫生，我們今天坐班的都下班了，你怎麼還沒走啊？」來人無比訝異的問道。

「正準備回去。」周悅景說時又猛吸了口煙，藉以驅散上來的困意。

「你從昨天早上到今天下午做了十一台手術，這記錄我敢打包票這幾年都沒人能破的了。聽說昨晚的那個高齡產婦還誘發了羊水栓塞，要不是你在鐵定得出事。估計家屬都不知道那產婦從鬼門關里溜了一圈回來，你都兩天一夜沒休息了，趕緊的回去補覺吧！」那來人言語中對周悅景也頗為敬佩的，關切的交代了一句就坐進邊上她自己的車子里去了。

一小會後，察覺到周悅景轉身過來開車門，林曉微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如如不動的裝睡起來。

果然，周悅景坐進車內后，車子居然也詭異的沒有開出去。

林曉微閉著眼睛裝睡了一小會，覺得車內依舊寂靜著，她這才睜眼偷偷的朝左邊望過去。

就這麼幾分鐘時間，周悅景就靠在主駕的座椅上睡了過去。

借著前方昏黃的光線，相識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打量周悅景起來。

她今天都顧著自己的那點病痛哀怒去了，甚至壓根沒有留意到周悅景憔悴邋遢的都有泛青的鬍渣冒了上來，和她上個星期在學校里看到的他簡直是換了個人似的。

即便是在睡夢中，他還是眉間緊鎖著，形成一個淺淺的川字。

周悅景臉上的輪廓偏硬朗，加上平常又都是不苟言笑的，偶爾出聲說話時都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威嚴，所以上他課的學生才會對他敬而遠之。

但是她們不知道的是，他也會有累得憔悴到幾秒鐘就能入睡的時候。

他的睫毛長的離譜，林曉微思量著有可能比她自己的睫毛都長。

車裡寂靜的很，加上是在密閉的空間里，她甚至可以聽到他微不可微的呼吸聲，還有他身上清冽的味道，也許還混了點淡淡的煙草味，柔柔的掃過她的心頭，隨即就沒有緣由的烙在了那裡。

都已經兩天一夜沒睡了，自己居然還讓他干陪了大半天。

她見著他睡夢中還是眉關緊鎖著，約莫是有什麼煩心的事情，林曉微看著看著，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肥膽，突然側身過來，抬手小心翼翼的朝他臉上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