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V章
在陸向北主動交代了不久之後,孫家果然是搬到了東街這邊,不過離喬家還是有些距離。喬婉有次在街上碰到過孫太太,孫太太倒是沒有無視喬婉,而是狠狠的瞪了喬婉一眼,更是非常不解氣的瞪了喬婉許久。
喬婉心寬,沒在意,被瞪了也不會少塊肉。不過,一直守在喬婉身邊的陸向北,可就不願意了。
自這次偶然碰見之後,陸向北在喬婉身邊,就安排上了幾個護衛。喬婉走哪,就得跟到哪。喬婉懷孕后,怕喬婉累著,陸向北本來是想讓蔣明凱幫忙從國外弄輛車來的,方便接送。但一跟宋大夫打聽,說是孕婦適當的走走,生的時候可能會稍微順利點。
這一聽能順利點,陸向北也不著急了,車弄還是要弄的,不過等喬婉生完後到就行。
而孫家在東街住了三個月後,就又搬家了,聽說是搬到了西大街那塊的一個小院子里。
喬婉的肚子,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漸漸越來越顯懷。這顯懷是好,說明肚裡的孩子在長。但這肚子,陸向北看著有些鬱悶,應該是兩個的啊,怎麼只有一個,還是這麼小小的一隻。
陸向北說的小小一隻,是指喬婉的肚子,不像同月份的孕婦一樣大,反而有些小。
陸向北也不是個渾的,覺得小了就想著讓喬婉多吃些。喬婉胃口就這麼大,吃多了肯定會撐著難受。
「媳婦,你覺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啊?」
喬婉一頓,不答反問:「你覺著呢?」
「是龍鳳胎。」陸向北純粹是睜眼說瞎話的,宋大夫明明已經確認定了是單胎,陸向北依然執拗的認為是宋大夫學術不精,肯定是龍鳳胎。
喬婉也不想跟陸向北辯,這問話前言不搭后語的,剛才還問是男孩還是女孩,下一句就變成龍鳳胎了。陸向北這是還沒徹底死心呢。
不管是不是龍鳳胎,這孩子還沒出來,男孩女孩的衣服,都得準備好一份。
陸向北倒是勤快,沒讓喬太太準備搖床,趁著空擋的時候,他打算自己做。喬婉看著陸向北鋸著木頭,這動作倒是有模有樣的,就是慢了些。
「這些木頭,你哪來的?」剛開始喬婉以為,只是普通的木頭。但時間一長,喬婉看著木塊的花紋和質地,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怎麼看著像黃花梨木?
「這個木頭,是早年弄回來的,就放在西大街那邊。這種木頭,很適合做椅子啊、床什麼的。現在不是咱們要有孩子了嗎,放著也是放著,就拿來用先。免的放的時間太長,要是發霉了可就虧大了。」陸向北一邊說著,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喬婉疑惑的問道:「我怎麼瞧著像是黃花梨木?」黃花梨木,這個喬婉見過的。喬家一共有兩套黃花梨木的桌椅。一套是喬太太小書房的桌椅,是淺色的黃花梨木,呈棕黃色。另一套,是以前喬老太爺用的,是深色的黃花梨木,呈棕紅色。現在陸向北手上的,上面的紋理、色澤、香氣都跟喬太太那套很像。
陸向北抬頭,笑著向喬婉點了點頭,咧著嘴道:「是黃花梨木,從南邊弄的。聽說這個木頭份量相對比較輕,不會變形,不會開裂,也不會變彎,要是保存的好可以當古董。咱們也可以當傳家寶一代一代傳下去的,估計給我們的曾孫子,曾曾孫子都能用。」
喬婉頓時一噎,這想的是不是太遙遠了些?肚裡這個都不知道是不是兒子呢,就想到曾曾孫子去了。
陸向北之前也不是個木匠,剛做搖床也是手生。做的時候,也是一邊琢磨一邊按照圖紙做的。幸而還算是有天份,在老木匠的一旁教導下,木材也沒浪費很多。
沒有浪費很多,那也是有浪費的。老木匠有時看到陸向北作廢一段,會心疼的直抽抽:夭壽哦,這個是黃花梨木啊。心疼歸心疼,老木匠還是會彎腰撿起來,小心的放到一邊。
等陸向北完成搖床,時間也差不多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喬婉以為陸向北做好了,就不會再折騰。但沒想到,陸向北隔天又弄了一大段木頭回來。磨刀霍霍的,又要開始做什麼東西。
喬婉低頭一看陸向北鋪在地上的圖紙,疑惑的問道:「搖床你不是做好了嗎,怎麼還做?」
「那個是頭一個,手藝不精,做的不是很好。頭一個是給兒子用的,男孩子嘛,皮糙肉厚的,不用用的太好。樣子難看點無所謂,耐用就行。這個是給閨女的,女孩子要講究些,要的東西一定要是漂亮的,而且從小就得給她用最好的。」陸向北說的頭頭是道,而且是一套一套的。
陸向北說到做到,這個頭一個搖床,前前後後加起來才弄了一個多月。後面那個搖床,這精力可是費了不少。這做好后,陸向北覺的單調了些,還特意自己去學了個雕花回來。要是想要雕的好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會的。
陸向北先是在梅、蘭、竹、菊那打轉了好一會兒,始終沒能下手。要說圖形他能照著刻下來,但是這四君子的風骨,陸向北就無能無力了。四君子要是雕的沒風骨,簡直就是作踐自家閨女的搖床。
喬婉是見過陸向北的畫的,確實沒什麼技巧可言。喬婉就試著給出了個主意:讓陸向北乾脆雕個娃娃上去。畢竟陸向北畫風是「粗獷」了些,但至少在人物上,神態還是能準確找到的。
陸向北深思熟慮了好幾天,最終還是決定在搖床邊緣,弄了片祥雲上去,看上去倒也像模像樣的。陸向北還在搖床不顯眼的四角,不倫不類的弄了幾個石榴上去。
這陸向北又要學,又要雕刻的,而且還要仔細照顧喬婉。等這搖床一完工,離孩子出生的日子,也近了。比起頭一個搖床,陸向北對第二個明顯上心很多。
喬婉開始發作的時候,是在半夜。肚子一疼,喬婉一個轉身的動靜,陸向北立馬就醒過來了。這一看喬婉痛的臉色都快發白了,連鞋都來的及穿上,就火急火燎的跑去叫產婆去了。
要算日子,陸向北是知道喬婉就在這幾天的,不過大夫和產婆是老早就住到了喬府。之前宋大夫是幾乎每天上門都給喬婉把一次脈的,這不日子快到了,陸向北就把宋大夫的家當都弄了過來,順便也把宋大夫也押在了喬府。
產婆的房間,特意安排的離喬婉的院子很近,就在隔壁。一聽陸向北那大聲咋呼的聲音,就趕忙起身趕過去。
陸向北動靜弄得很大,沒一會兒,喬太太和張媽也都匆匆過來了,宋大夫也侯在一旁。喬太太好歹是過來人,吩咐張媽趕緊去燒水,就急忙進去了。
陸向北本來是跟產婆一起在房裡的,喬太太一進來,就趕緊把陸向北推了出去,然後將房門關上了。
陸向北一個愣神,沒反應過來喬太太這是什麼意思。但一聽房裡喬婉痛苦的聲音,陸向北心上一糾,一著急也顧不得什麼,抬起腳就打算往裡沖。
宋大夫在一旁註意著呢,趕緊將陸向北拉了回來,趕緊道:「你進去會沖著孩子的,在外面等著就行,喬小姐會順利的。」宋大夫隨便扯了個借口,就把陸向北給鎮住了。要說,陸向北除了喬婉,在乎的就是孩子了。一聽會沖著,陸向北就乖覺了。畢竟這一衝著,是關乎喬婉和孩子兩條命的。
陸向北在門口等著著急,進又不能進去,只能扒著門聽裡面的動靜。
這有聲音,陸向北聽的揪心。要裡面沒聲音,陸向北更是揪心,也不知道喬婉怎麼樣了。陸向北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見裡面的聲音,一個緊張,趕緊跑到離喬婉最近的窗戶邊,擔憂的朝裡面大聲喊道:「婉婉,怎麼樣了,怎麼沒聲音了?」
裡面喬婉正憋氣用力呢,剛開始還能應付下陸向北。但陸向北唯一一回的經驗,還是他嫂子生小石頭的時候。陸向北從頭到尾都能聽到嫂子的聲音,但怎麼輪到婉婉就沒聲音了?陸向北沒底,要是裡面沒聲音了,陸向北沒等多久,就要跟著喊一聲婉婉。
陸向北一驚一乍的,喬婉這回正痛的厲害,孩子又還沒下來,煩躁的很,嗆聲回喊道:「喊什麼喊,孩子都給你喊回去了!」話音剛落,喬婉又是一聲痛呼。
宋大夫看不下去,趕忙過去說道:「喬小姐正憋力氣生孩子呢,你不要過去添亂了。生孩子就這樣的,一下有聲音,一下沒聲音的,這勁都省著生孩子用的。」宋大夫還是給陸向北詳細的解釋了一番。
也不知道是宋大夫的解釋起了作用還是喬婉剛才的怒斥起到了作用,陸向北接下來就沒開口喊過了。但是這雙眼眼,還是一個勁的朝門裡面看去。
眼見的一盆水一盆水的往裡端去,又血紅血紅的一盆盆端出來,陸向北這心都痛死了。剛當爹的,沒見過生產場面的,陸向北的反應,宋大夫能理解。不過,理解是一回事,這個該做的事情,宋大夫也是要做的。
不過,現在宋大夫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要緊緊拉著陸向北的胳臂,還得按照經驗給陸向北解釋一下,聽著喬小姐的聲音,這應該大概是到哪了,什麼什麼的。說的對不對不重要,重要的是分散下陸向北緊張兮兮的注意力。
陸向北在外面等的煎熬,眼看著日頭都升起來了,也沒聽到孩子的聲音。
幸好皇天不負有心人,初升的旭陽剛剛普照到地上,只聽的房裡想起異常嘹亮的「哇哇」聲,陸向北提到了嗓子眼裡的心,終於能放下一點點了。這孩子是出來了,但是婉婉呢?
陸向北這回可沒再理宋大夫,過了一會還沒動靜,就直接急忙的跑了進去。也湊巧,陸向北剛進外屋,還沒進內屋呢,喬太太就先抱著孩子出來了,笑著對陸向北道:「婉婉沒事,裡面還在收拾,你還不方便進去。娘知道你等的著急,就把孩子先抱過來給你瞧瞧,這孩子長的像你了。」說著,喬太太就將孩子朝陸向北那邊遞了遞。
一聽喬婉沒事,陸向北立馬就舒了一口氣,這心終於完完全全的落回了原處。
喬太太說孩子長的像陸向北,而陸向北左看右看,愣是一點也沒看出來。紅彤彤的,雙眼閉著,跟個小老頭似的。但孩子的個頭卻是格外的小,彷彿自己一個手掌都要比孩子大,陸向北有些擔心的問道:「娘,怎麼這麼小?」當初小石頭出生的時候,陸向北雖沒仔細看,但個頭肯定比這孩子要大些。
喬太太低頭看著自己的孫子,滿足的笑了笑道:「五斤多些,比婉婉那時候重多了。一聽聲音,就知道以後肯定是個壯實的。」
等裡面收拾好了,喬太太才重新把孩子抱到內屋,彎身將孩子放到喬婉的身邊,和產婆一起走了出去,把空間都留給這小兩口。
陸向北心心念念的龍鳳胎沒有,就只有一個小子。頭一個孩子自然是姓喬的,不過叫喬什麼,陸向北之前光記得做搖床了,根本就沒想起起名這回事,最後還是讓喬太太給起一個。
喬婉坐月子的時候,孩子都是跟喬婉一起睡的。陸向北原本是想也湊合湊合,一家三口睡一張床。
喬婉沒同意,不僅是自己正在坐月子不方便,而且也擔心陸向北翻身會壓著孩子。所以無奈的,陸向北又不肯搬別的屋,就乾脆搬了個塌放到內屋裡,每天只能無比怨念的都在上面湊合將就著。
好不容易等孩子滿月,喬婉出月子了。陸向北就美顛顛的把搖床給拿了出來,想讓孩子以後都睡搖床上,好把自己的位置給換回來。
可誰知,陸向北戰戰兢兢的將熟睡的兒子剛放到搖床上,十秒鐘都還沒過,就立馬小嘴一憋,「哇哇」的大聲哭了起來。
陸向北嚇的趕緊伸手去輕輕搖了幾下,一點效果都沒有,反而是越哭越猛,嗓門是越來越大。
陸向北有些手足無措,之前也沒見著哪一回哭的有這麼凶。正巧,來看孫子的喬太太過來了,一聽哭聲,可心疼死喬太太了,趕忙進去小心的抱到自己的懷裡。
這也奇怪,喬太太一抱起,這小子就不哭了,只是抽吧抽吧的看著是可憐兮兮的。
喬婉這時也回來了,看著喬太太懷裡的掛著淚痕的孩子,還有一臉迷茫的陸向北,疑惑的問道:「孩子怎麼哭了?」孩子一向很乖,除了餓,和尿布濕了,哼哼幾聲之外,其他就乖的完全不像樣,一點也不鬧。而且奶是剛喝的,尿布也是剛剛才給換的,這會怎麼哭了?
「可不是,哭的可凶了,差點把屋頂都給掀了。」喬太太心疼孫子,說的誇張了些。
陸向北是始作俑者,支支吾吾的跟著解釋道:「我剛才就是想讓孩子試試搖床來著,剛放上去他就哭了。」
喬婉看了下孩子,又垂眼打量了下搖床,問道:「是不是孩子不喜歡黃花梨木的香氣?」這個香氣,也還真是要見仁見智的。畢竟只是個嬰孩,這個可能還真是「欣賞」不來。
陸向北一呆,不可置信的道:「這是上好的黃花梨。」說著自己還趴下去,使勁的聞了聞,道:「味道也不沖啊。」
喬太太倒是一愣,「向北,你這搖床是用黃花梨木做的?」喬太太知道搖床是陸向北自己做的,但陸向北所有做工,都是在工坊里完成的,喬太太在這之前根本就沒見過。怪不得之前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
陸向北吶吶的點了點頭,不死心的想要再試試,對喬太太道:「娘,你把孩子再放上去試試?」
見過大手筆的,就沒見過這麼大手筆的,竟然用黃花梨去做搖床!喬太太目瞪口呆的看了下陸向北,搖了搖頭道:「不用試了,這味道是不沖,但是氣味濃,孩子剛才肯定是受不了這氣味才哭的。」
「可是……」陸向北還想說,這個可是自己費了老大的勁才做的。怎麼那麼不識貨呢,這個是上好的黃花梨木做的,你老子自己都還沒有睡過這麼貴的床啊!而且要是孩子不睡到搖床上,那自己怎麼辦?都已經連續睡了一個月的榻了,難道還要他再繼續睡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