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熬藥
「吱嘎——」
一扇破破爛爛搖搖欲墜的院子木門被推開，葉欣便看見，這兒的狀況也是甚為荒涼。
院子不大，旁邊空出的土地上栽了些蘿蔔，但長勢並不見好，葉子都有些枯敗的模樣。門前有著一棵樹，樹下有隻咕咕叫的老母雞在來回蹣跚走動覓食，尖尖的喙插到泥土中，左右撥了下，抓住一個肥胖的小蟲子，就吞了下去。看見葉欣一行人進來后，老母雞就搖搖擺擺地跑開了。
一個看起來破破爛爛的小木屋子映入眼帘，葉欣隨著那大嬸進去后，只見那屋子裡頭，物品擺放均毫無章法，矮桌上放著兩個還沾有泥土的白蘿蔔，一盤窩窩頭，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草藥。
桌子旁的地面上則放著一個黑不溜丟的小水桶。
而再往裡頭走進去，是一間拉了厚重灰黑色布簾的小房間，裡頭光線很弱。
只見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躺在一張小小的床上，蜷縮著身體睡覺。
覺察到有人來了之後，老人咳嗽了好幾聲，方才慢慢坐起身來，雙手搭在盤起的雙膝上，緩緩抬起頭來，似在回神。
葉欣記得暮森的話，於是便朝那老頭子眉心望去。果不其然，她能看見老人的姓名年級等。原來，這個老人名為陳長風，已是花甲之年，六十有四。
看老人面如菜色，眉心緊縮的模樣，葉欣一個門外漢都能感覺他有些油盡燈枯的感覺，想來應是染上了重病。
「哎呀，長風，你按時煮了葯吃沒？」大嬸放下手中的籃子，便焦急詢問。
可那老者卻是呵呵一笑，道：「吃與不吃，都是一個樣子，我也懶得再去折騰了。」
「這怎麼可以？！」大嬸驚呼。
「生死由天吧。」然而，老者嘿嘿笑了幾聲。
葉欣聽罷，柳眉倒豎，走上前去，說道：「這怎麼可以？你不是還有心愿未了么？還沒見到兒子，怎麼可以自暴自棄？！」
老者聽完，抬起頭略顯訝異地望向葉欣，才注意到這屋子裡多出了一個人。
「你是那日……」
「對，我就是在山上與你偶遇的那個女的。」葉欣重重點頭。
「可是，你怎麼知道我在那廟宇里許下的心愿？」老者疑惑地望著她，隨後伸出手顫抖地指著她，說：「你難不成就是……哎呀，我說那兒怎麼會有個小姑娘呢！說起來那廟裡的石像也……」
「我和那醜八怪石像沒關係！我只是見你年老體邁還往山上跑，有些奇怪，就打聽了一下你的事情，由此推斷出來的。」葉欣一聽，立馬把頭轉一邊，嘴巴翹得老高，都可以掛個水壺在上頭了。
「胡說！你個小丫頭怎麼可以說願是醜八怪？！她可是我們這兒被大家所敬仰的神！」
老者突然之間變得情緒失控，連續咳了好一會兒。
葉欣有些愣住，只是獃獃地望著他。這個願，在這兒真的是如此受人尊敬的存在？可是從暮森口中了解到的那個願，好像也不是什麼好鳥啊，難道是表面功夫做得足，足以蠱惑人心？
「小姑娘，你這話可是說不得的喲！」這時，大嬸一邊幫老者拍著背為他順著氣，一邊苦口婆心地對葉欣解釋道：「你應當不是本地人吧？所以才不了解是不是？我們鎮子上啊，基本上每家每戶的祖宗都承蒙過願的關照。想當年，整個大陸烽火連天，摧枯拉朽，我們的祖宗在戰火下備受煎熬，成為難民四處逃跑，最終遇到了一個絕美的女神仙。」
「那女子說了會實現大家的願望，起初大家都不信，可女神仙說到做到，一夜之間，大家都被轉移到了這個世外桃源，還把佔據在這兒的一個大妖精打得落花流水，大家才得以存活。所以後來我們的祖宗便將妖精的家修成了一座廟，鎮壓妖氣並供奉那位女神仙，並稱其為願。那位神仙後來還做了許多好事，當真是有求必應。只是後來，不知道神仙怎麼了，一直未再出面，但儘管如此，我們後輩還是將其視為了最神聖的存在。姑娘你可千萬別再說她丑了。」
聽完大嬸的話后，葉欣的下巴都快驚得掉下來了。
她扭頭望了望暮森，卻見暮森仍舊面無表情，像是在想什麼。
但是！把原本就好生生居住在這兒的妖精給趕走了真的是好的嗎？！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錯了，對不起。」葉欣呼出一口氣，然後道歉。
「總而言之，葯呢，您老一定不能停。是桌上那些對吧？我去給您熬，熬好后，您可別耍脾氣不喝啊！」葉欣說完，就轉身走出了那個小房間。
陳長風望著她的背影，一時之間有些晃神。
這個姑娘，總覺得哪兒有點奇特。但是具體又說不上來是哪兒。而且很神奇的是，她的話就像是有什麼魔力，陳長風竟然不想起身去阻止。
葉欣到了外頭后，將寬大的袖子扎了起來，然後就將桌上的一堆還帶著泥的藥草放進了一個大粗盆里，準備拿水來淘。
暮森在一旁，望著葉欣用那纖細無比的手臂淘洗著草藥，冰雪般的眸子里似乎帶著滿滿的疑惑。畢竟，這在她看來，根本就是沒有必要做的事，直入正題找到那陳長風的兒子不就結了？趕在陳長風斷氣前回來不就結了？
「啊啊！袖子好不方便！暮森，幫我挽一下吧！」葉欣苦巴巴地望著自己那寬大的袖子，手上又有水，一個人不好挽。
「哦。」暮森聽完，走上前去，伸出縴手，放在葉欣肩膀上，隨後眼珠一轉，直接將葉欣拎到了一邊兒去。
「咦？」葉欣站在一邊，瞪圓眼睛回過頭不可思議地望著暮森。
卻見暮森伸手端起了那盆子草藥，覺察到葉欣在看自己后，半側過頭來，一頭絲緞樣的長發順著背脊淌下，清瘦的臉上卻帶著滿滿傲嬌，最終懶洋洋地說：「你太慢，我來。」
於是，在葉欣眨眼間，暮森就已經弄好了並將灶里生起了火，手一揚，放了草藥的罐子就穩穩噹噹地到了那灶台之上！
「好厲害。可我有一個問題，為什麼你這麼厲害，還要認我為主人？」葉欣拍了下手，隨後冒著星星眼問。
暮森瞥了她一眼，抬手撥了下額前髮絲，露出一道殺人般的目光。會問出這樣的話，說明這丫頭片子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么？！
「喂喂，過來！」然而這時，葉欣卻笑眯眯地沖她招了下手，像是在招小貓咪似的。
暮森放下手，卻還是一臉不爽地走了過去。
「臉花掉了呢……」這時，葉欣突然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綉著小鳥兒的方塊絲帕，隨後便輕輕踮起腳尖，笑眯眯地伸手去給暮森擦起臉頰來。
這……
暮森站在那兒，瞬間有些怔住。那個人溫暖的手指拿著絲帕，為自己擦臉時的動作實在是太過溫柔，一點都不像她。
「好了，這樣就又漂漂亮亮的了！」葉欣說罷，雙手抱在胸前，開始欣賞起自己眼前的這個美人兒來。
然而，暮森卻是冷哼了一聲，隨後便獨自走到庭院之中，一縱身，斜斜地躺到了一棵大樹上。輕透的薄衫在空中隨著風兒揚啊揚地，暮森已經懶洋洋地閉上了雙眼。
給老人喝了葯后，葉欣又詢問了些許老者關於他兒子的事情，方才知曉，原來老人的兒子名為陳陽，原本生得是聰明伶俐，且又帥氣逼人，一直被大家所看好。然而，兒子成年那一日，卻突然身患頑疾，從此便不能再繼續勞作。
可是看了不少大夫，都是徒勞。
直到有一日，陳長風外出採藥，回來后陳陽卻不知所蹤，只是留下了一封書信，說是有了治病方法，要去京都一趟，會儘快回來。
可這一走，竟然就再也沒回來。
「嗯，老爺爺，您有您兒子的照片么？」葉欣聽完后，開口便問。
於是，在場的各位都用一種奇怪無比的樣子望著她，像是在看一個妖怪。
「怎麼了？」葉欣不明所以地問。
「照片是什麼？」終於，陳長風問出了口。
葉欣這才突然想起來，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照相機這樣的神器！
於是，葉欣急忙打著哈哈說：「口誤，口誤，我是想問，有畫像么？」
陳長風聽完，想了會兒，點頭，從一個老舊的抽屜里取出了一張紙展開。
結果，葉欣看完就被震驚了！
那個畫像真的是夠簡單的，就是小孩兒簡筆畫吧，一個圓腦袋上生著幾根毛，臉上還有同樣圓的眼睛和粗粗的眉毛，眉毛末端則還有一顆黑黑的痣！
「好畫功……」葉欣虛弱地說了一句，隨後突然拍了一下胸脯，道：「老爺爺，包在我身上吧！我這就去京都，幫你找回來！」
陳長風一聽，瞬間有些感動，卻又充滿疑問，這小丫頭片子真的可以？
「那我先走咯，畫像也帶走咯，您可要記得好好吃藥哦！」這時，葉欣收起那畫像，便同暮森一塊兒走到了門口，並回過頭來，露出了一個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陳長風望著那兩位，不禁愣愣地點了下頭。
這種感覺……好奇怪。
明明只是個小姑娘，卻莫名地，讓人很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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