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002章
??嘆賈府林珏巧設局
一口暗紅鮮血噴涌而出,林珏顯然已經習以為常,黛玉卻是嚇了夠嗆,擰著帕子輕聲啜泣起來。
身旁的聽竹已送上了溫熱的清水,林珏接過來用手背碰了碰杯壁,試了試溫度,才送至林如海唇畔。林如海就著林珏的手漱了漱口,混合著血色的口水吐進侍梅奉上的痰盂中。又飲了一口林珏遞過來的參茶,緩緩吐了口氣。
聽見身畔淺淺的啜泣,林如海拿過絲絹拭了拭手,方拍了怕黛玉的手背。「別怕,為父無事。」
黛玉三年未曾回自家,離開時年歲尚幼,與林如海之間父女之情不說薄淡,卻始終感覺有些陌生。剛剛瞧見林如海竟已病得如此嚴重,血脈至親,心中早已動蕩不已。又見父親已然這般模樣,卻還在勸慰自己,哪裡還禁得住,撲進林如海懷中大哭起來。彷彿不光是擔憂林如海的病情,更是想將這三年來寄人籬下的委屈一併哭出來一般。
林如海輕輕拍撫著黛玉,想要安慰,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黛玉一向有些不足之症,這樣痛哭之下,竟是直接厥了過去。林如海原也知道自己女兒的身子,倒也並不十分擔心,不過仍叫人請了羅大夫過來。
厚重的帷幔被一層層放下,黛玉只一隻手腕露在外面,卻也被絲帕嚴嚴地蓋著。室內一應丫環都退到了屏風后,只幾個婆子垂首立在一旁。
羅老大夫緩緩捋著自己花白的鬍鬚,雙目微闔,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又換了只手接著摸脈,許久后,方張開雙眼,沖林如海點了點頭。
林珏扶著林如海隨老大夫走到外間,待坐定后,羅大夫方道:「林大人,令千金只是一時受了些驚嚇,導致氣血失調,老朽這裡有一副溫養方子,連著服用三天便無大礙。只是……」老大夫頓了頓,林如海忙道:「可是還有其他妨礙?」
老大夫沉吟片刻後方道:「恕老朽直言,令千金似有些不足之症?」這樣的話是不能隨便說的,若是傳了出去,將來於婚嫁之事,便是一挑。
林如海微微頷首,這倒沒什麼不能說的,他信服羅宋的為人與醫術,「自胎裡帶出的毛病,一直吃著人蔘養榮丸將養著。」
「人蔘養榮丸?」羅老大夫捋了捋鬍鬚,掩去眸光,林珏心內微動。
林如海笑道:「不瞞羅兄,小女不足月而生,先天便帶了些不足之症。還是內子的母家從京城薦了位老御醫,這才開了這味方子。」對於岳家幫的這個忙,林如海還是很感激的。
羅宋聞聽此言微微皺起了眉頭,原以為只是庸醫為了討好林如海方開了這個方子,不想卻牽扯到了內帷私密。白玉為堂金作馬的賈家羅宋早有耳聞,關於賈家的傳言自也沒落下,他實在不想與這戶人家扯上關係。
見到羅宋皺眉,林如海心內一緊,與林珏對視,眼底滿是疑惑。林珏對著羅宋深施一禮,道:「小子素聞您老醫術高明,此次雲遊至此,想也是我林府的福緣。家妹身子一向有些孱弱,還要多仰仗您為她調養一二,小子感激不盡。」
林珏面色溫和,清俊的臉上總是帶著幾分淺淺的笑意,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老大夫一向都很喜歡這個彬彬有禮的林家大爺,因林珏待他一向既恭且敬,又不失親近,便覺自己市儈了,遂道:「老朽不才,薄有幾分醫名,若是林大人信得過老朽,老朽有番話,便直言了。」
瞧著老大夫一臉肅容,林家父子俱是心內一凜,忙請老大夫直言相告。
「老朽行醫數十載,如貴府林大姑娘這種娘胎裡帶出的不足之症也見過不少。說起這不足之症,雖不算什麼大毛病,若是調養不當,將來於孕息上恐會有些妨礙。」
林如海點頭嘆道:「若非如此,亡妻也不會請岳家幫忙了。」
羅宋沉默片刻,方又道:「林大人該聽過一句話『虛不受補』。」
林如海聰敏過人,哪裡不明白羅宋的話。聞言臉色一變,對林珏道:「珏兒,你先出去。」
林珏看了看林如海過於平靜的臉,輕輕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待林珏出去,林如海方對羅宋道:「是那『人蔘養榮丸』?」
羅宋點了點頭,「人蔘乃是大補之物,短時間吃確實能夠起到補充元氣的作用,像林姑娘這種有先天不足之症的,卻不適宜。」
「若是常年服用此葯,會如何?」
羅宋看了眼林如海掐著扶手青筋畢露的手,沉聲道:「恐有傷壽數。」
林如海雙眼通紅,靜靜地盯著桌旁的茶杯出神。羅宋並不打擾他,過了許久,林如海方緩緩將一口濁氣吐出,「不知羅兄可有法子醫治我兒?」
「還需診治一番,方可有定言。」
「羅兄能直言相告,已是我林家的大恩人,小女的身子,還請羅兄多多費心。但有驅使,莫有不從。」說著,林如海站起身來,對著羅宋抱拳一揖。
羅宋忙站起身來,扶住林如海的手臂,「使不得,使不得。」
林如海又喚了林珏進來,讓他認羅宋做義父。林珏雖不明所以,卻也照著林如海的話做了。羅宋自是大呼不可,無奈林如海心意已定,羅宋只得退一步認了林珏做徒弟,也算全了林如海的拳拳愛女之心。
羅老大夫之前隔著帕子診脈也只診出一二罷了,若是想對症下藥,必是望聞問切缺一不可。這世道對女子的要求總是苛刻些,不過既然羅宋擔了林珏師父的名頭,便是林珏與黛玉的長輩,天地君親師,深究起來,於黛玉閨譽上便也無甚大妨礙了。
且不提羅老大夫如何為林黛玉調養身體,單說賈璉剛到了揚州頭一日,便喝醉了酒,直到第二日晌午方悠悠轉醒。剛一挪動胳膊,便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壓在自己身上。探手摸去,一片香膩柔滑。
賈璉側身一拉,將人拉進自己懷裡,尋著那軟嫩之處便親了過去。懷中女子嚶嚀一聲,躲到一邊又睡了過去。賈璉「嘿嘿」淫笑兩聲,又摸了幾把那膩滑滑的皮肉,蒙起薄被搗弄起來。
這廂正是軟玉溫香在懷,那邊得了小廝回報,正趕往賈璉所住的院子的林珏嘴角擎起一抹冷笑。璉二哥,不作死就不會死,您這現成的把柄遞到我手裡,我也只好笑納了。
賈璉這廂正得意酣戰,不妨卧室大門突然被踹開,呼啦啦闖進來一大群人。林珏背著手站在門后,一張臉陰的嚇人。
賈璉正將那女子壓在身下,見這麼一大幫人突然闖了進來,嚇了一跳。到底是經見過「大場面」的,何況身下佳人上一秒還甜膩呻吟,這會卻已經嚇得花容失色,窩在他懷裡瑟瑟發起抖來。
賈璉可心疼壞了,「還有沒有規矩了,都給爺滾出去!」自己可是堂堂賈府璉二爺,哪個不長眼的,一點兒規矩都不懂。
「呵!我倒不知璉二表哥這是哪家的規矩,我林府可沒這樣的規矩!」眾小廝分讓兩側,讓自家大爺進來。
這冷得都出了冰渣子的聲音差點沒把賈璉嚇尿了,這時候也顧不得身邊的「可人兒」了,慌忙四處找衣裳往自己身上套。
「大爺,您還是先往外邊兒去吧,仔細這裡髒了您的眼睛。」小廝青松覷著林珏的臉色,忙往外邊兒拉他。自家大爺生性愛潔,只有近邊兒的人才知道,這樣腌臢的場面,雖然在預料之中,恐怕自家大爺也是受不得的。
林珏強忍著噁心點點頭,轉身出了屋子。其他家下人小廝自然也不會留在屋裡看主子笑話,便也都跟了出去。
賈璉慌慌張張套好衣裳,床上的女人也跟著穿戴齊整,挽著個婦人的髮髻,曼妙的身段裹在綢緞衣裳里,賈璉瞧了一眼,便想起剛剛摸到的那一身滑膩的皮肉,不禁咂咂嘴,實在是個尤物。
不過是睡了個林府的下人,賈璉賈二爺還真沒太把這當回事兒。這麼一會兒的工夫,璉二爺已經恢復了鎮定,抖了抖有些皺巴巴的衣衫出了屋子。
林珏坐在院子中間的一張大檀木椅上,正被小廝服侍著喝茶,見他出來,只淡淡瞟了一眼。
賈璉有些訕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喚了聲:「林表弟。」
林珏並不答話,一盞茶喝完,才見與賈璉睡在一處的女子出來。林珏已不復之前的盛怒,淡淡瞟了眼那女子。女子卻反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賈璉瞧著怪不落忍的,覷著林珏的臉色,輕聲勸道:「表弟,你看……」
林珏似笑非笑地瞧了眼賈璉,賈璉訕笑兩聲,只得硬著頭皮接著道:「表哥也是無心,這人好歹跟了表哥一場,不知是誰家的小娘,表哥多給他幾個錢再讓他說一個就是。這個……嘿嘿……」要說賈璉本也沒這個膽子,家裡鳳姐一向厲害,連他出來,都要派個人跟著。何況……算了,不提也罷。他實在愛重這女子的顏色,否則也不會開這個口。
「表哥倒是個會疼人兒的。」林珏扯了扯嘴角,吩咐下人退下,只留著一個青松在身邊兒伺候著。
賈璉一瞧這架勢,便知有門兒,忙向林珏深施一禮,「哥哥在這裡多謝表弟成全了!」說著又是一禮,面上帶著幾分得意。
待賈璉幾番施禮后,林珏方輕聲一笑,「這……表哥怕是求錯人了,此事恕小弟做不得主啊!」
賈璉嘿嘿笑著靠近林珏,卻被青松不著痕迹地擋了回去,「大爺,喝茶!」
林珏讚賞地瞄了眼青松,不錯,沒白調教,這小子關鍵時刻還挺有眼力介兒!
賈璉一邊搓手笑著,一邊恭維林珏,「瞧表弟說的,您可是林府大爺,這府里上下哪有表弟做不得的主。」
林珏手裡捏著茶杯,默默喝茶。
賈璉唱了半天獨角戲,林珏卻只一味喝茶,連個正眼兒都沒給他,之前那淺淺笑意彷彿是他的錯覺一般,饒是賈璉理虧,又有幾分喜愛林珏顏色,此時也忍不住惱了。
覷見賈璉面上愈發羞惱,林珏拿喬拿夠了,方緩緩道:「璉表哥勿惱,表弟思慮了這些許工夫,實在有些拿不得主意。」說著還似模似樣地嘆了口氣。
賈璉冷笑一聲,明知林珏是故意拿捏他,卻也毫無辦法。「表弟何須這般推諉,不過一個下人罷了。若表弟連這麼星點兒小事都做不得主,傳出去豈不叫人笑話。」
林珏尚還不把這點兒小激將法放在眼裡,冷哼一聲道:「表哥若是如此說,林珏便也無法了。」
賈璉一口氣哽在喉間,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原以為林珏本是個庶子,如今一躍成為嫡子,最是不能容人挑戰他的權威,卻不想反弄巧成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