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海豚發繩10
楊初照似乎從來沒有真正明白過粉絲的力量,那些粉絲當初把你捧得有多高,此刻你就會被摔的有多慘。
之前的「楊初照歐巴,我愛你」變成了互聯網上如潮的謾罵「楊初照,滾出樂壇」;之前的絢麗的藝術照被肆意地列印出來張貼著醜化的字元;之前備受推崇的音樂已經在互聯網上鮮見,難道真的令人作嘔嗎?
楊初照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偶像,什麼叫做崇拜者。他只是萬千粉絲所推崇的一個偶像,所以他的形象就會被狂熱的喜愛包裝的萬分完美,一旦這種完美形象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而覆滅,那麼他存在的意義簡直要比那些佇立的石膏像更加可悲。粉絲就是一團烈火,之前的溫暖卻在此刻被叨擾的熊熊,烈火焚身,而他不是鳳凰,涅槃之後不是重生,而是徹徹底底地毀滅。
因為楊初照出入風月場所的事情,社長楊先生已經焦頭爛額,但是卻無法阻止互聯網上潮水般的怒罵。更有甚者,之前的QMC男團的粉絲把SH公司圍得水泄不通,只是為了讓楊初照出來道歉。但是那種道歉又有什麼用,此時的道歉只是用謹慎的心態去點燃已經準備多時的導-火索,背後的炸-葯桶會在一瞬間把積攢多年的喜愛與推崇炸的粉身碎骨。而在這件事上,他們都不能全身而退。社長楊先生已經接到廣告傳媒公司的索賠要求,而這些賠償金額巨大到難以忍受,而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公司申請破產保護。
社長楊先生知道此事後果的嚴重性,而他不可逃避的責任就是為公司幾百名工作人員做好最後一次道別。
詩詩把楊初照帶回了自己的住處,本來想要住在賓館的,但是整個首爾似乎已經沒有了楊初照的容身之處了。不是說賓館行業不以利潤為重,關鍵是這種錯誤選擇的代價實在是太重了,誰都不願意在現在成為眾矢之的。那些狂熱的前粉絲和娛樂記者都在四處尋找著楊初照的藏匿之處,試圖從楊初照的骨髓里再壓榨些材料。
一夜成名是一種幸運,一夜墜落是一種無奈。流行明星只能是流星,一瞬間的璀璨留給仰望的人的只是轉眼的期許和錯過的緬懷,而對他們來說,燃燒的卻是整個生命。
詩詩和楊初照趁著夜色坐著計程車回家了,幸虧司機的心思都在打哈欠上,沒有開著車載收音機,沒有特別注意那個包裹大衣的男人。
兩個人到家門口的時候天已經微微發亮了,不過凄冷的夜卻在狂妄的風中囂張了許多,天邊只是一抹淡淡的油畫藍。
詩詩摸了摸褲兜才發現沒有鑰匙,是昨天放在了火鍋材料袋子里,還是被莫名其妙綁去S-MILE的時候掉落?
無奈,只好按著門鈴。
詩詩剛剛按響門鈴,房間里就立刻傳來一陣躁動。
「詩詩——」朴智熙喊叫著,那種沙啞的聲音中多了一些疲憊的等待。
「詩詩,對不起,對不起。」朴智熙打開門的一剎那就朝著詩詩擁抱了過來,把她緊緊地擁在懷裡。連同那些徹夜未眠的愧疚以及無比摧殘的懺悔,都在這一瞬間融化在了詩詩疲倦的胸膛里,迎著那被吹成風的形狀的晨光。
「智熙,我其實,我不應該自行去找……」
「別說了。」朴智熙右手輕輕地按在詩詩的唇上,不斷地搖著頭。蓬鬆的頭髮此刻顯得很凌亂,卻也無暇顧及。「趕緊進來。」
朴智熙這才注意到站在詩詩身後的楊初照,她朝著楊初照點了點頭。在這個細微的動作里沒有太多的同情,更多的只能是可憐與悲嘆。
詩詩走到客廳里,輕輕地關上門,這才注意到朴智熙剛才為了開門連鞋都顧不得穿,光著腳踩在冰涼刺骨的樓梯上。
詩詩和楊初照一夜未睡,現在倒在床上就睡著了。而對那個不平凡卻自言寂寞的夜來說,或許陪伴的人不止。朴智熙從詩詩奪門而出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尋找著她,但是都找不到。她又擔心詩詩打電話回來,所以一直在書桌前等著那個電話。
朴智熙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給詩詩又添了一床被子,而後自己拿著被子跑到了沙發上。此時楊初照睡在了詩詩的房間,不過他疲倦的精神卻沒有讓他失去禮儀,他睡在了榻榻米上。
楊初照輾轉反側卻無法入眠,現在他不知道自己頭腦之中應該想些什麼,不該去想什麼。只是這個寂寥的夜確實難耐。他記得詩詩曾經說過「沒有在深夜痛哭過的人根本沒有資格談論人生」。楊初照此時卻欲哭無淚,或許在自己已經迷途在前路之時,那種迷惘的心境比痛哭的惆悵更加瘮人吧。
起身,站立,徘徊。靜止,合眼,無眠。楊初照根本沒有心思去數自己已經重複了多少次,這個難眠的夜還需要多少悲憤的嘆息才能話別。
「你們現在是練習生,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成為流行樂團的翹楚」。楊初照知道自己此刻想起練習生涯的訓誡不合時宜,但是這種回憶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安慰。
「楊初照,你的才華顯現在你強大的編曲和作詞上,我希望你能夠不浪費這種天賦,把其發揮到淋漓盡致」。社長楊先生的囑咐和期許仍然氤氳在耳畔,只是楊初照不知道這個夜晚讓楊先生白了頭。
「弟弟,你在公司好好的。不用擔心家裡,我會陪著媽媽……」姐姐打電話的一貫開場白,現在卻不能夠回憶起。
「兒啊,媽沒事,你如果累了就回家……」媽媽其實根本不知道孩子內心追逐的理想到底是什麼,她只知道那個理想讓兒子憔悴,讓兒子興奮,讓兒子……
夜會不會覺得太寂寞,因為我們總在夜裡入睡;黎明會不會感到太累,我們總需要靠它喚醒。
楊初照最終還是起身,走到客廳里,看到詩詩的背影在晨光之中漸漸由虛化而清晰。
走了幾步,沉默。繼續往前走,止步,低頭,沉思。一點點兒地靠近。
沉默。
沉默。
……
「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
「嗯?」
……
一個男人的心靈究竟會脆弱到什麼程度,才會說出這句話,旁人無從得知。不過卻能從楊初照噙滿淚水的眼眶和輕微潤濕卻不住抽動的鼻翼上看到端倪。這時候窗外的風兒靜了,或許是害怕在這個備受摧殘的男人身上尋到共鳴而心慌了吧。
詩詩在一陣強忍的抽泣聲中慢慢地轉過身來,她能感覺到自己整個身體都在發抖,隨著他啜泣的頻率,雖然強忍著。低頭掩飾或許太過牽強而且無奈了吧,詩詩稍微抬一抬頭,就能窺見楊初照在拚命堵住決堤的淚水。詩詩的手指慌亂的揉搓著,此時關節中的聲響都顯得有些多餘,就像窗外那些睡眼惺忪的雀鳥一樣迷離。
詩詩一點點兒地靠近,一點點兒的靠近。她也想要一下把楊初照拽到自己的臂膀上,雖然不夠堅實,但是相對來說,楊初照此時太過脆弱了。就算是一個軟綿綿的枕頭,都是他求之不得的依靠,而這樣小小的願望又哪能那般容易就得到滿足。
或許,這個時候的七秒鐘都漫長的讓人心亂,讓人有一種被遺棄的感覺。詩詩不會再去浪費一秒,她抓住楊初照的抖動的胳膊,一把拽過來,把他擁入懷中。自己慌亂的心跳感受著他逐漸急促的呼吸和放肆的哭泣,只是現在任何一句話都是蒼白無力的。
詩詩只知道楊初照衝過去救了她,沒有緣由,也沒有徵兆。她也不知道這種選擇究竟會給楊初照帶來多大痛苦,從萬眾矚目跌入谷底,卻還被卑鄙之人投擲落石。
或許,在這種隱藏的情感中才會暴露出最為直接真實的依賴與愛戀。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楊初照會對詩詩傾心,就像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詩詩會千方百計躲閃著楊初照。這種心靈上的追逐遊戲卻在一點點兒地讓兩個人靠近,雖然羈絆,雖然無奈。但是那些洋溢在兩人臉頰上最為純真不加修飾的笑,似乎能夠永恆吧!時光啊,可不能以求求你,在這一刻停止流動吧,讓這兩個可憐的人兒享受這一秒一分,相互珍惜吧!
在飯桌上,三個人不知道是在是早飯還是午飯,直到下午兩點,這間房子才算是恢復正常。
「詩詩,我們的材料已經準備就緒了,VLP飲品店明天就可以開業了。」朴智熙首先打破了沉默。
「真的?」詩詩雖然沒有那種雀躍,但是內心卻在歡呼。這樣的話,也可以給三個人一個歸宿吧。楊初照的未來道路迷茫而未知,這個小小飲品店卻可以提供一個安安靜靜思考的空間。
「那我們就決定明天開門了,一般營銷手段都是開業當天打半折,我們也?」朴智熙詢問著詩詩的意見。
「我們不如第五杯半價吧」詩詩本來想要用一個不太無聊的笑話來逗樂楊初照,但是這個笑話卻有些荒唐。
朴智熙本來笑了一下,之後卻被什麼冰凍住了表情,她能夠瞥見楊初照的愁容。
就在這時候,朴智熙接到了一個電話,她看了看聯繫人,趕緊走到旁邊的卧室接通。
「喂?」
「你能不能出來一下,我找你有事。」
「什麼時間?」
「現在!」
「現在?」
「就是現在,我現在在你家樓下。」
朴智熙掛斷了電話,分明能從對方的語氣中聽出那種焦急與沉重,她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會讓朴欣澤火急火燎地找她。
朴智熙拿了一件大衣披在身上,穿過客廳,「詩詩,我有點兒事先出去一下」。
「好。」
詩詩回應著,但是眼睛卻瞥見了楊初照手上翻動的手機。
「你不要再看那些新聞了!」
詩詩一把奪過楊初照手中的手機,站起身來,把手機塞在了褲兜中。
楊初照只是獃獃地做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詩詩直到熱點新聞是什麼。
【XSH男團斬獲Mnet亞洲音樂大獎】
【宋智超引領韓國流行樂壇】
【你不知道的宋智超和XSH】
【QMC男團被迫解散,隊長楊初照失蹤】
【楊初照滾出樂壇】
……
楊初照只是瞥見了開頭,卻根本沒有勇氣去看結尾。
只消一天人們就會把你遺忘,就像當初一天的銘記一樣。但是,人們不會太快的遺忘,只是以另一種方式銘記。你原來的美好都被一點點兒污穢攪擾得難堪,曾經的掌聲湮滅在無邊的嘲諷聲中,你曾經艱難困苦踏出來的路都讓更多迷離的孩子無所適從,作為練習生的反面教材,他應該會繼續發光發熱吧。
朴智熙出門看到朴欣澤朝著自己急匆匆地走過來,問道:「怎麼了?」
朴欣澤四處看了看,口吃般地說道:「我女朋友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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