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仇人子
?卻不料趙沛話音剛落,薛沉就猛地一拳向顧遲舟面門砸去!
這突然的出手引起眾弟子一陣驚呼,紛紛退避出一片空間,任他倆打鬥。
顧遲舟微愣,旋即反應過來,身姿柔韌地往後一仰,躲過了這迅疾若閃電一般的拳頭。他秀眉緊蹙,沖薛沉罵道:「你發什麼瘋!」
薛沉卻不答話,見一拳不中,又是一掌擊出!招招連貫而狠辣,似乎夾著極大的火氣,顧遲舟險些招架不住,趕緊運轉靈力抵擋,二人隨即纏鬥起來。
顧遲舟只有聞道初階的修為,而薛沉卻已是聞道末階,他自然不是薛沉的對手,被薛沉凌厲的攻勢逼得十分狼狽,幾乎毫無還手之力,唯有步步防守。
薛沉面無表情,只一雙幽深若沉潭般的眼眸冰冷地盯著顧遲舟,下手更加不留情面,兇狠非常。不過數十息間,顧遲舟就顯露出敗勢,體內運轉的靈力也幾盡枯竭,防護不再密不透風。
不過片刻,就被薛沉找到一處破綻,一拳狠狠擊中腰腹,巨大的力道幾乎將顧遲舟整個人擊飛出去,卻偏偏被薛沉另一隻手擒住肩背,生生受實了這一拳!
顧遲舟不由悶哼一聲,唇角溢出一絲血線來。眼前一陣眩暈,感覺痛得幾乎要暈過去,受到重擊的腰腹處如同隔著炭火炙烤一般火辣辣的疼。
而薛沉似乎並不打算就此放過他,顧遲舟怔愣間身上又挨了好幾拳,他早已毫無反抗之力,只掙扎著抬起手來護住要害。
薛沉壓制著顧遲舟的雙腿,翻身騎在他腰上,積蓄著十幾鈞力的鐵拳重重落在顧遲舟周身。顧遲舟失了靈力,修為境界不高因此道體也比較脆弱,這些年又只顧著一味的修鍊玄法,武藝不精,對上前世身為刑警而精擅格鬥術的薛沉,簡直就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顧遲舟一雙鳳眸惡狠狠地瞪著薛沉,貝齒緊咬,強忍著衝到嘴邊的痛呼。由於用力過大,唇畔都沁出了斑駁的血珠,點點殷紅襯著他煞白的臉色,如同雪碾殘梅,好不狼狽。
周圍的人俱被事情這一系列的發展驚呆了,好半晌還是葉落秋率先反應過來,忙招呼眾人過來分開二人。
葉落秋不得不用力攔著薛沉,著急地沖他喊著:「阿沉快住手!再不停下會把人打壞的!」
韓默呆了好一陣才趕緊上來幫著拽薛沉的手,可惜力氣太小,差點被薛沉誤傷掀飛出去。
「沉哥,你怎麼了這是?!我們本來不是說好只是做做樣子嚇唬他們的嗎,你怎麼還真的下死手了啊!再不停下這顧遲舟就要被打死了!」
李時雨趕忙把顧遲舟往薛沉的禁錮外拖,然而對上武力值爆表的薛沉,這樣做其實並沒有什麼卵用。他急得滿頭大汗,向來風流儒雅的翩翩公子也不禁罵了好幾句粗話。
薛沉好似著了魔一般,根本充耳不聞周圍人的驚叫攔阻,眼中只剩下了顧遲舟,那兇狠的樣子,就好像不弄死顧遲舟便不干休,好幾個少年拉都拉不動他。
一片嘈雜中,趙沛驚恐地看著自家表兄被壓著打得好不凄慘的模樣,嚇得手腳發軟,片刻突然想起了什麼,悄悄溜出人群,向風墨閣跑去。
┬┬┬┬
薛沉滿心滿眼,只剩下了濃郁得化不開的仇恨,彷彿又回到了那血霧瀰漫的滿月之夜。
師傅那沾滿了淋漓鮮血的頹敗的面容,被劍鋒生生剔出的瑩白仙骨......
他想閉上眼睛,卻發現師傅凄絕的慘叫充斥在腦海,揮散不去。
如果他現在內視自己的意識海,就會發現,原本幽寂如潭的識海正形成了一股狂亂暴動著的靈力漩渦流,如同怒海翻濤,黑雲密布,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奏——這是入魔的徵兆。
心中湧起一股無法剋制的衝動,瘋狂地咆哮著:殺了他!殺了他!讓無紂那個畜生也嘗嘗失去親人的痛楚!
讓他痛不欲生!讓他罪有應得!讓他付出代價!
薛沉的眼瞳愈發幽黯,逐漸暈染上一抹森冷的血色。
顧遲舟本有些渙散的眼眸猝不及防之下,與薛沉醞釀著殺意的墨黑雙瞳相撞,那股瘋狂的絕望猛地刺入了他的心底。
——他......他要殺了我。顧遲舟幾乎無意識地顫抖著,始終倔強不肯服輸的鳳眸瞪大了些,無助和慌亂在淺褐色的瞳仁里蔓延。
這雙眼睛里絲毫不加掩飾的恐懼,讓迷失在心魔蠱惑中的薛沉,突然有些恍惚。
......
「薛隊,我老婆死了,家裡除了一個小孩,沒別人了……我是個見不得光的卧底,說不定哪天這條命就沒了。還有三年,還有三年我才能回到警隊,可是這次行動太危險,我有種預感,我怕是等不到歸隊的那天了......」說話的人拿著瓶子灌了一大口酒,笑得苦澀。
那是他警校的同學,他出生入死的戰友。
「如果這次我真的回不來,你幫兄弟照顧一下那孩子……琪琪還小,她不能沒有家!」
「我不會讓你出事的!」他訥訥半晌,只能這麼說。
那漢子一笑,沒當真。
送來情報的戰友趴在血泊里,他的手腳多處中了彈,疼痛讓他不停痙攣著。然而在交火中暴露在毫無遮擋物的空地上,誰都救不了他。
他沖著集裝箱後面隱蔽著的戰友們嘶吼道:「快走!是兄弟的話,就給我個痛快!」
他肯定是活不了了,繼續苟延殘喘,於他而言是無望的折磨,只會增加臨死前更多的痛苦。
薛沉聽著他絕望的哀嚎,閉上眼,手指顫抖著扣下了扳機——
隔著槍林彈雨,那人無聲地對他說:「薛隊,幫我照顧好她......」
他說好。
那漢子便笑著咽了氣。
……
一個模樣精緻可愛的小女孩,仰著圓潤白皙如同棉花糖般的臉蛋看著他,笑眯眯的說:「爸爸,今天是琪琪的生日哦,你要早點來學校接我!我想去吃海底撈!」
「我們琪琪一年一次那麼重要的生日,爸爸肯定會早點來接你的!」男人因為晝夜不停的工作,聲音有些疲憊,但仍然溫柔道。
電話里的小女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委屈,打著哭嗝道:「大騙子!爸爸是個大騙子!你怎麼還不來接我呀!嗚哇哇……」
「對不起啊琪琪,爸爸臨時有工作,不是故意忘記的……你等等爸爸,爸爸馬上就過來……」男人第一次有些慌張,手足無措地聽著話筒那邊傳來的哭聲,心中一陣心疼。
廚房裡煙繚霧繞,小女孩一臉嫌棄的說:「不是這樣的!蛋炒飯才不是先放蛋!爸爸一點都不會做飯!」
「呃,不如我們還是叫外賣吧……」男人一臉尷尬地搔搔臉頰,看起來十分為難,他是真不會做飯啊。
「爸爸幫我扎頭髮!」要上小學了,小女孩一大早就起來換上了最好看的裙子,拉著他道。
「可爸爸不會啊......」男人滿頭大汗,無奈道。
「那馬尾呢?」小女孩期待地說。「馬尾最簡單了!」
「是這樣嗎?」男人第一次學著扎馬尾,興緻盎然地擺弄了很久,完成的時候還頗有些成就感,這可是他的馬尾辮處女作!
「艾瑪,簡直丑哭了!」小女孩興沖沖地看向鏡子,然而只看了一眼,就一臉慘不忍睹地捂上了眼睛。
「……」
父女兩依偎在沙發上看關於打拐的電視節目,小女孩緊張兮兮地抓著他的手,問他:「爸爸,我好害怕……要是琪琪也被壞蛋抓走了怎麼辦啊?」
「不要怕,爸爸一定會保護好琪琪的。」
爸爸絕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所以,不要怕。
小女孩窩在他懷裡,笑得山花爛漫,大眼睛亮亮的,似乎安心了很多:「嗯!琪琪知道,琪琪的爸爸,還有現在的爸爸都是最厲害的警察!我相信警察!」
……
「我相信警察!」
……
「你們警察,不是不能隨便殺人的嗎?」
「為什麼要開槍!」
「你殺了我兒子,我報復你,很公平,對吧。」
「所以,我想讓你也嘗嘗,喪子之痛是個什麼滋味。只可惜你沒有親骨肉,我只好請這孩子過來了。」
「砰——」
「你要殺要刮,沖著我來啊!是我殺了你兒子!為什麼要殺她!幼子何辜!她何罪之有!」
「幼子何辜?呵呵......在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無辜。」
「她的罪,就是做了你的女兒!」
琪琪......對不起。
對不起。
是爸爸錯了......
如果當初沒有開那一槍,是否結局就不會這樣?琪琪不會因為他被牽扯進來,被毒梟報復。他真的好後悔!那個孩子……她才那麼小,剛剛上一年級,她不應該遭受這樣的事情,不應該的......
都是因為他!
鑄下大錯不留餘地的人是他,卻牽連無辜,害人害己,何其可悲!
都是報應。
哈哈,都是報應。
「因果輪迴終在己,自己選的因,自己得的果,又何必後悔?」
「即便驀然回首,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也不後悔?」
「我做事,全憑本心,無分對錯。」
「汝之本心,又以何為標尺?」
以何為標尺?
——應當為則為,不應當為則不為。
顧遲舟......身為無紂的兒子,是他的罪嗎?
該死嗎?
……
薛沉高高舉起的力逾千鈞的拳頭,在落下的時候,偏了半寸。
凌厲的拳風帶起了幾縷青絲,險險擦過顧遲舟的臉頰,重重地砸在他腦袋旁邊的玉石板上。白玉石板落拳而裂,發出咔咔幾聲細微的輕響,不過須臾,裂縫便如蛛網向四周蔓延開去。
顧遲舟在鐵拳落下的那一刻,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過了半晌也沒感覺到面頰傳來疼痛感,他墨睫如鴉羽,輕輕顫動,到底還是睜開了眼睛,便看到剛剛那個彷彿要殺人的凶神,以一種極度歉疚的眼神望著他。
那樣子既絕望又落寞,還掩藏著深深的愧疚,彷彿他要是不肯原諒他,就要哭了似的委屈。
顧遲舟:……
「卧槽嚇死本寶寶了!薛巨巨給你跪了好嘛!老子才是那個被壓著揍得天昏地暗,快要一佛升天的人啊!你個打人的到底在委屈毛線啊!」
薛沉伸手撫上了顧遲舟的眼睛,這一次不再是粗魯兇狠的拳頭,而是輕輕地撫摸,如觸碰初生的嬰兒、易碎的珍品,那般溫柔。
顧遲舟就像是被打傻了似的,這個時候竟然還開了個小差,心下吐槽道:「不知道這個時候眼角抽一下會不會被打,算了,還是保持儀態等待救援,乖乖做個安靜的美男子吧……嘶,真是疼死小爺了,薛沉這廝是吃金屬長大的么,屬鋼鐵俠的吧……」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顧遲舟眼睫一垂,徹底暈了過去。
那邊廂,趙沛行色匆匆地領著悠竹老人往玉露台趕。
「快!悠竹師傅,那個薛沉趁著王紹師兄暫時離開一會兒,就找茬打人啊他!這廝不但重傷了我表兄顧遲舟,還有盧松也被他以靈力重創,現在還躺地上人事不知!」
「薛沉這混蛋不過仗著比我們高的修為,就帶人欺壓同門,簡直無法無天!求悠竹師傅給我們做主啊!」趙沛趁機給薛沉幾人上眼藥,哭喪著臉委屈道。
悠竹老人卻依舊一副淡定的模樣道:「莫急,莫急,待貧道先過去看看再說。」
周圍眾人見薛沉總算是恢復了理智,不再動手,俱都鬆了一口氣,紛紛心下后怕不已。沒想到向來冷淡卻溫和的薛沉,被逼急了逞起凶來竟這般嚇人!
韓默看著顧遲舟唇畔沾血,打鬥掙扎間散亂的衣袍中,露出衣襟的皮膚和手臂上,俱是成片成片的青紫瘀傷,整個人看起來分外可憐的模樣,心下有些同情,輕喃道:「真是阿彌陀佛……」
李時雨靠得近,此刻也是氣喘吁吁,抱著顧遲舟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大喘氣,這時聽到這麼一句,嘴角一抽。
官卿卿和王菀雖然討厭顧遲舟仗勢欺人,但是看到他被打得這般凄慘,還是有些於心不忍,忙一個去拉開薛沉,一個回塵寰殿去找藥箱。
正在眾弟子面面相覷手足無措之時,暫時離開的師兄王紹終於回來了。在半空中時他便看到眾人俱都圍繞成圈,吵吵鬧鬧的,竟沒有一個人遵照他走的時候說的話認真習劍!
甫一降下雲頭落在玉露台上,他就立刻神色嚴厲的大聲道:「你們這幫兔崽子!簡直反了天了,一時半刻不看住就要上房揭瓦了是吧!」
「是師兄!」
「師兄回來了!」眾人見到王紹便低聲喧嚷起來,紛紛讓開一條道,露出漩渦中心的兩人來。
「到底怎麼回事?!啊?我走的時候怎麼和你們說的,你們都沒長耳朵是吧……」王紹的話罵到一半戛然而止,突然就有些腿軟——他沒看錯吧!那……那躺在地上的小崽子,不是......不是掌門真人的親兒子顧遲舟嘛!
「……我的娘誒!這又是怎麼回事啊?!」如果不是地域條件不符合,王紹一定特別想說一句卧槽。此刻他簡直欲哭無淚,心中自有一萬頭神獸奔騰而過,還自帶刷屏彈幕:要!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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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露台打架事件的後續就是,薛沉因此一時名噪玉華,風頭無兩。
只因他還是迄今為止第一個敢因一時鬥氣,而將掌門之子打得須得卧床靜養半個月的人。
此事毫無意外地驚動了新接任掌門不久的無紂。眾弟子都道這名叫薛沉的新弟子估計無緣參加收徒大典了,才剛入地峰短短四天,居然就敢把一宗之主的親兒子揍得下不來床,簡直是作大死啊!
豈料新掌門竟然十分大度,只讓負責新弟子三個月發矇授道的悠竹老人全權定奪。
於是悠竹老人十分耐心地訪談了每一位新弟子,徹查了前因後果后,給出的處理結果是:當事人掌門之子顧遲舟有錯在先,仗勢欺人,作弄同門,傷好之後罰掃煉心階一個月。
薛沉受到挑釁打人在後,雖情有可原,但出手過重,且傷及兩位同門。因此罰掃煉心階一個月,並罰抄靜心咒和玉華宗門規各五百卷,同時全權負責照料同寢重傷的室友顧遲舟。
其餘參與挑釁生事者,趙沛、盧松等八名弟子並葉落秋、韓默、官卿卿繞著地峰跑五十圈,各抄玉華宗門規三百卷。
其他所有沒有遵照師兄所言認真練劍者,因違令受罰,各繞著地峰跑十圈!
王紹監管不力,自去執法長老無胤真人處領罰。
簡直賞罰分明,點個贊。
顧遲舟:……
煉心階,三千級,呵呵噠。
「劇本不對啊作者你騙我!難道我不是我爹親生的么?我都被打成這樣了啊qaq!真是好想噴自己老爹,還有薛沉那個王八蛋一口凌霄血啊腫么破!」
有道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