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出島
他們到達了還是來到了極北之地,望不到邊際的冰川讓從出生到現在都只活在中原的衛凜微微驚訝,但很快他就被轉移注意力了,因為他師尊的臉……黑了。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衛凜愣了愣,接著心裡就暗暗警惕起來,這兩個人是誰?以他元嬰期的神識都沒發現他們……
「你們就是問道宗的清崖逸水?」白衣男子天生一副風流相,看著他們笑眯眯地問。
單清崖手心微微刺痛,他努力讓自己從驚疑不定中冷靜下來,輕輕點了點頭,「正是,不知前輩有何指教?」
那人身邊的黑衣男子一臉的冷漠,直接把一坨(?)東西丟到了他的懷裡,「養著。」
單清崖低頭,正好跟一張圓鼓鼓的臉對上,不由默然無語。
反派你好,反派再見……是不可能的。
單清崖淚流滿面地抱著《破天》里的終極反派、自己的四徒弟,肝兒腎兒都疼了起來,他本來是打算「錯過」這個可怕的孩子,自己帶著主角抄近路回問道宗,但有些事果然是不可避免的么?
不過,也有意外。
單清崖默默地看了一眼一臉嚴肅地盯著自己懷裡東西的衛凜,想要仰天長嘆的心情更加劇烈,這都特么什麼事,想改變的改變不了,不想改變的變得讓他自己都害怕。
「那個鮫人的事我們幫你解決了,怎麼說也是靠武力鎮壓的,下次人家有什麼事幫襯點兒。」白衣男子摸摸下巴,嚴肅地叮囑了一句,雖然嚴肅這個表情放在他的臉上說不出的不協調。
單清崖看著他如此理所當然的長輩姿態,嘴角動了一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敢問前輩……」
「啊,對了,忘了說,我是蘇佘,這位……」白衣男子指著幾乎要挨在他身邊的黑衣男子,有點兒苦惱怎麼介紹,但最後非常果斷地只說了一個名字,「何問白。」
單清崖&衛凜:秒懂。
蘇佘滿意地點點頭,沖身邊的某人勾勾手指,「我們走。」
何問白默默盯著那根手指,手下卻沒帶半分遲疑地攬上它主人的腰,眨眼兩人就沒了身影。
待兩人身影徹底消失不見,衛凜的表情才微微放鬆,只是眉頭依舊緊緊地擰成一團,但在看向單清崖時,眉眼卻又飛快柔和下來,「師尊可能看出他二人的修為?」
單清崖內心比他更崩潰,因為「原著」里是沒有這兩個人的戲份的,也就是說這兩個人是「變數」,而且不是因為他而產生的「變數」,他現在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破天》的同人文里了……
「師尊?」衛凜看他呆愣的樣子,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心慌,下意識地就去抓他垂在身側的手腕,觸手的冰冷讓他瞬間加大了力道,「師尊,你怎麼了?」
單清崖看他一眼,垂下眼瞼,「無事,我們快走。」
衛凜心中不安,此刻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定定看他一眼,點頭,手卻自始至終再沒松過。
單清崖不知是不在意,還是根本沒注意,就讓他這麼牽著,兩人很快離開了葬仙島的中心地區。
然後,看著滿眼冰川,單清崖又深深地抑鬱了。
早知道等那群人來了再把九轉玲瓏木交給顧流牧了。
雖然知道落英谷直通葬仙島的外圍,單清崖還是很擔心自家那倆徒弟會不會因為他們手裡(之前)握著九轉玲瓏木受到牽連。
話說回來,他的道是無情道這一點應該有很多人知道吧,但願這個時候能起·點作用……吧?但願那些人能想到抓了那兩隻不僅不會起到應有的作用,還會狠狠得罪問道宗什麼的吧……
多想無益,目前最重要的是——單清崖冷冷盯了自己手腕上多了出來的東西一眼,嘴裡輕輕吐出兩個字,「放開。」
至於剛剛為什麼讓他攥了一路,單清崖是不打算說的,他低下頭,正好跟一雙冰藍色的眼睛對上,然後他就更抑鬱了。
「沈越揚……」單清崖雖說幾乎把這個名字含在嘴裡磨爛了咬碎了,但對著這麼個無辜看著他的小東西實在興不起什麼欺負念頭,哪怕他只要想起《破天》里這孩子乾的腦殘事就覺得胃疼手癢。
「回問道宗。」
衛凜不爽地看了看被師尊悉心護起來的小傢伙,不情不願地點點頭,被老陳醋淹沒了的某人甚至沒有發現他師尊說的是「問道宗」,而不是慣常的「問水峰」。
至於單清崖為什麼要這麼說……他可以說就在看到那雙眼睛的下一秒,自己腦子裡就蹦出了一個壞,咳,好主意嗎?
不過這個方案實行起來困難也不是一般的大,首先……他們得從葬仙島出去。
三個月,走出去。
單清崖在心裡默默地撓牆,臉上還是一片雲淡風輕,「走吧。」
衛凜心裡因為他又要和師尊獨處三個月默默暗喜,神情卻絲毫不變,「是。」
因為靈氣的逐漸稀薄,小白龍在他手心裡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單清崖挑眉,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它的頭,小傢伙不知所措地呆了一下又乖乖窩著不動了。
他們這一路因為兩個人都是元嬰期修士,性格又都不拖沓,走得還算順利,如果……忽略掉小白龍的飛速成長以及衛凜無時不在的醋意的話,嗯,忽略之後確實是十分順利的。
看著熟悉的海面,單清崖深深地吸了口氣,哪怕進入鼻腔的味道並不好聞,他也慢慢鬆了口氣,外面再怎麼糟糕,總比待在「裡面」好。
劇情的「裡面」。
聞到海水的味道,跟在他身邊的已經有嬰孩大小的小白龍卻反常地興奮起來,在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前就一頭扎進了水裡。
單清崖:……
沒關係,他一點都不想打人,實際上他已經適應了這麼活潑可愛的反派,適應了……應了……了……
適應了你妹夫啊!
單清崖不可遏制地想起了「原著」里那個中二力爆棚的反派BOSS,再看看在水裡撲騰的開心的小白龍,默默地扶額無言。
衛凜不知道這裡面的彎彎繞繞,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第……一百三十七次吃醋,天知道這一路他因為師尊對那條小白龍的特別注意興起了多少次殺人的欲·望,如果不是單清崖總會在他忍不住的時候輕飄飄瞟他一眼,這條幾乎沒有一絲靈力的小白龍絕對活不到他們從葬仙島出來。
感受著某人如同實質的惡意目光,小白龍在水裡瑟縮了一下,在「玩樂」與「龍命」間糾結了三秒鐘,非常識相地回到了單清崖的手上,然後它滿心慘淡地發現,那道目光果然更加強烈了,淚。
單清崖用眼神制止了他自己縱容出來的恐嚇,祭出了決月,然後捧著未來的狂拽酷炫BOSS瞬間化為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際。
衛凜:……
似乎……更想殺了那個小白龍了啊。
小白龍:QAQ
單清崖的目的地是清和真君的玄微峰,自從清月和清余接手了問道宗事務后就搬到了這裡,有什麼難辦的兩人商量起來也方便。
當然,清余真君此行是打包了自家妻女的。
然後,等單清崖一襲白衣如雪地走進大殿時看到的就是祝萱萱閃閃發光的眼神,身體僵了一下,他居然下意識地慶幸衛凜被他拋在了後面。
我一定是瘋了。
獃滯了一下,單清崖很快把這事拋開,直接地對清月開口,「我要去見師尊,你幫我照看一下問水峰,萬萬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繞是清月再鎮定的一個人,聽了這句話也不由愣了一下,接著很快地點了下頭。
「還有……」他抬起頭,特別懇切特別認真地看著自家的小師妹,「你能幫我照看一下這個小傢伙嗎?」
他的手上,是睡得香甜的小白龍一枚。
單清崖的師尊天元子化神已經百年,在別的化神修士繼續尋求大道的時候他老人家特別堅決地選擇了宅死在宗門這條不歸路。他宅的地方選得也特別好,高高的山峰上鬱鬱蔥蔥,不僅抬頭便是滿眼的綠色,還十分安靜,完全不受一絲打擾。再說白點兒,就是一個鳥不拉屎的、荒無人煙的孤峰峰頂。
單清崖這是他師尊閉關后第一次來這裡,看著漫長到似乎看不到盡頭的石梯,他開始在心裡默默地想怎麼搪塞他師尊為什麼他將近百年沒來看他的問題。
說起來,他們師兄弟四個,除了清月清和要閉關結嬰上過這座山,確實再沒一人來過這裡。不是他們不孝順,主要是他們師尊抽風似的在臨上山之前就下過死命令,沒事別去打擾他,不是他們誰快死了或者問道宗要滅了都不準叫他老人家。於是把這偌大一個宗門丟給徒弟們,他就自己瀟洒地宅著去了。
不管是穿越前的單清崖還是剛意識到自己穿到了小說里的單清崖,還是現在大腦有些混亂的單清崖,他對於這個師尊都是各種羨慕嫉妒恨的,比他提前了一百多年過上了他理想中的生活,他能不嫉妒才見鬼了。
深吸一口氣,單清崖看著頭頂的石梯,一臉壯士一去兮的表情開始往上爬。
他這裡滿腔悲憤,問水峰那裡可真是風雨欲來。
青松早些日子就被衛凜找了個名目給弄走了,他才不會把一個對他師尊有非分之想——無論哪種非分之想——的人留在問道峰,此刻承受他怒火的就變成了可憐的張宇。
「道君真的未曾回來。」努力壓抑著心裡不斷翻湧的恐懼,張宇不知道自己該為自己當初慧眼如炬及時抱上了大腿而高興還是為自己與對方修為上越來越大的差距而苦澀,但眼下怎麼看都不是適合走神的時候,他不過晃了下神就又恭恭敬敬地垂下了頭。
衛凜心裡翻江倒海儘是憤怒不安,神情更是陰沉得可以滴得出水來,深吸一口氣,他還是一言不發地轉身踩上自己的劍,直直地往玄微峰去了,這一回,方向終於對了。
但是……
「無塵峰?」聽著清月道君冷冰冰的聲音,衛凜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冷冷地看著他,「在哪裡?」
「閑雜弟子不得入內。」清月道君本來還因為此子資如此年輕便能結嬰,而清崖師兄教出來的孩子素來都是好的,而對他頗有幾分好感,但看對方這張狂桀驁的性子不由皺眉,那點子好感頓時消失得一乾二淨。
衛凜身上的殺氣一下子暴漲起來,在他看來,師尊一出葬仙島就不見蹤影,分明是避著他,為什麼要避著他他不用想也知道……
那,是不是說明所謂的二十年也不過是他拖延他的一個幌子?
「清崖師叔果然說得不錯……」
微弱的女聲拯救了劍拔弩張的氣氛,衛凜轉向縮在母親身邊的祝萱萱,目光如炬,「師尊他說什麼了?」
祝萱萱看這人囂張的態度,不知怎的忽然就不怕了,沒有絲毫形象地抱著胸看他,「我憑什麼告訴你?」
衛凜看著她,忽然彎了彎嘴角,烏黑的瞳仁卻冷硬如鐵,「說。」
他的聲音宛如羽毛拂過般輕柔,卻讓祝萱萱霎時慘白了臉,哆嗦了一下,還是不情願地開口,「師叔說他有事,讓你等他,還讓你代管問水峰,說二十年內肯定回來,讓你放心。」
衛凜一怔,雖然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大殿里的溫度卻迅速回升,祝萱萱的臉色也緩和起來。
「師侄告退。」祝萱萱這幾句話瞬間拉回了衛凜懸在懸崖邊上的理智,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禮,恭恭敬敬地退下了,徒留滿室凌亂的長輩。
「清崖師弟這個徒弟……」方樂真君微微皺眉,四顧之下,發現其他三人的表情都跟自己一樣複雜,不由得閉上了嘴,只在心裡嘆了口氣,恐怕這個孩子清崖師弟一道坎兒。
沒心沒肺的某人可不知道他那些師兄弟姐妹已經為他收了這麼個徒弟點了n多蠟燭,花費了一個時辰,他終於見到他師尊閉關洞府的門了,並且還沒斷氣,真是可喜可賀。
不過,誰能告訴他,那個低著頭鋤地的老頭子是誰?
「師尊?」
拿著鋤頭的灰衣老人笑眯眯地沖他揮揮手,「你是冰靈根?會聚水咒么?」
師尊,這是入門基本功。
單清崖心頭泛起熟悉的無奈,臉上卻露出了放鬆的淡淡笑意,掐了個訣,就把天元子剛剛翻好的田地給澆了個遍。
「唔,省了我一天的功夫。過來坐。」丟下鋤頭,天元子從一旁的茅草屋裡拿出套古拙的木質茶具,看做工,應該是自己鼓搗出來的。
單清崖對於自家師尊的審美從來都不敢恭維。以前是華麗得過分,現在就是簡單(lou)得過分,不過一個杯子而已,他默不作聲地接了過來。
「怎麼突然來找我?有心魔了?」
單清崖一驚,有那麼明顯?
天元子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他這個徒弟還是那麼好玩兒。
「你想我怎麼幫你?」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他不會種茶——天元子慈愛地看著自己最以引為傲卻也是最擔心的徒弟。
「幻世鏡。」單清崖想的是,以毒攻毒。
天元子這下眉頭真是擰成了個疙瘩,不過看單清崖一副胸有成竹、氣定神閑的樣子,他也就沒多說什麼,手指隨意地一指,「我東西都在那裡面,你自己去划拉,頂級靈石我記得也有個幾十塊,你拿去用。」
單清崖心中暖乎乎的,行了個禮就轉身奔赴那個不知道會浪費他幾天時間的洞府。
天元子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微微蹙起眉,最終還是沒多說什麼,收拾起茶具又往那茅草屋去了,他還有一大把農活沒幹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