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六章 透徹

越人歌看著他，忽然心中的那一點點仇恨，就放下了。他很熟悉這個面相，更加熟悉這個皺紋.......因為曾經的那幾年，在小九來到他生命之中的前幾年，他每次照鏡子，鏡子之中的人，都是這樣類似的面容.......

這個神君，過的很不好........玄素提的話，一半是說對了，可另一半，他到底還是不懂的.......他可以為失去小龍兒而瘋魔，青達又怎麼不能為失去深愛的妻子而封閉呢？可這萬般的理由，在面對小九的時候，對越人歌來說，都是不成立的。大家的心都是偏的。

他可以不去憎恨這些父子了。不是因為青達的愁苦，而是因為，小九。

越人歌相信，小九，應該真的不會再成為那個獻出生命去討好父兄的小白龍了........自家的孩子，自己清楚。這麼多年，小九早就對自己的身體本質起了懷疑，一直沒調查，不是她不想知道，而是她覺得沒必要.......

「萬年之前的一切，或者，五千年之前的那些事，對小九來說，都是過去了。」越人歌看著青達，這個算是小九以前父親的神君，「小九很聰明的。她比你們所想的，還要聰明很多倍。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對自己的事，一無所知毫不在意的孩子......儘管她看起來自然隨性，可我的孩子。我知道。她心裡如明鏡一般，什麼都清清楚楚的.......」

「你們帶著過去這些沉重的怨恨也好，愧疚也罷，都是一些沉重的情感找到這裡，難道你們真的以為，小九會笑眯眯的回應你們嗎？玄素提醒悟的晚了些，但好歹醒悟了。可你們，曾經的父親也好，曾經的兄長也好，你們到底是從哪裡來的自信。小九會回應你們？你們真的以為。小九什麼都不知道嗎？你們真的以為，她不追尋過去，是因為她不知道不在乎嗎？」

越人歌笑了笑，拍拍玄素提。「剛才說了很多事實。大家說的事實都是事實。那麼，我也來告訴你們一些我所知道的事實吧......在小九心中，萬年也好。五千年也罷，曾經的血親也好，照顧她幾千年的妖皇也好，找了她一萬年的神君們也好，這些所有所有，其中有她根本就想不起來的存在，也有她心中惦念的存在，更有她感激和喜愛的存在，可這些所有的存在，都無法影響到她現在的生活，更加無法改變她現在的生活，無論過去如何，小九，都是小九了......是我越人歌的女兒，越九九。」

「畢竟，小九在萬年之前，也不曾有過真名.......越九九這個名字，將會伴隨小九生生世世，這是她唯一的真名！！」

青達眼神里泛起一絲波動，雖然他極力隱藏，可越人歌還是捕捉到了。越人歌心中微嘆，到底還是父親啊.......可那又如何呢.......

「你們如果是來認妹妹認女兒的，我現在說的這些，當然並不能代表小九的決定。我只是給你們一個提前忠告。結果如何，還要看小九自己的選擇。我想，你們直接說是來拜託她幫忙的，或許成功的幾率會大一些.......」越人歌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在青纏瑛他們看起來，十分的礙眼。

「你說小九被妖皇慕白帶走了？你要是真把小九當成了親女兒，怎麼會讓她落入妖皇的手中，還在這裡有心情和我們炫耀卻對小九一點不擔心？」

越人歌一點也不理會青纏瑛的挑釁，「在小九未誕生之前，都是慕白在照顧小九，五千多年。我相信，就算是和你們相比，慕白都是會對小九極度愛護的傢伙，我相信他是不會傷害小九的。畢竟，小九要是不樂意，誰也是帶不走她的。」

這已經不是越人歌第一次，在青龍一族這父子四個面前，充分的向他們展露現在的小九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孩子了。小九不可能還是那個卑微隨便被欺凌的小可憐了.......

「人君......」青達出聲，說完這兩個字之後，沉默可以下，更改道，「越人歌......我想知道，小九是不是可以看見能量？人界的靈力，神獸一族是不是也能吸收？」

越人歌完全沒想到，青達一上來就會問這麼犀利嚴重的問題。玄素提立馬看了眼越人歌，表示他可是什麼都沒說的。越人歌沒理會玄素提，而是冷靜下來，看著青達，「你知道了什麼？」

青達先對鐵爺爺行禮，才走近幾步，「拔去仙根的仙人，是必死無疑的。比妖怪失去妖元要嚴重的多。妖怪失去妖元，還有可能變成妖邪，可沒有仙根的仙人，就跟人類無法呼吸一樣了.......當年，我問過銅甲真君，小龍兒是真的已經死了。可他卻感覺到一絲特殊的波動，來自於留仙河的。銅甲真君是真仙，對天道的感應，比誰都要強烈......」

「順應著這份波動，銅甲真君把小龍兒封印在了仙玉之中，投入了留仙河........」青達目光微微偏離，看向了院子里一架造型奇特的大象鞦韆，鞦韆旁邊的木桌上，還有沒吃完的零食和翻開的書籍，這一看，就是小九喜歡呆的地方.......青達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到什麼，但是，他卻沒辦法從鞦韆上移開眼睛.......

「人界仙界都有留仙河........」青達直直的看著鞦韆，「在上古流傳下來的神話之中，三界甚至更加廣闊的天地，都是混沌一片的。這條看似距離遙遠甚至可能永遠都不能夠相連的兩條河流，或許早在很久很久之前。是一條河流.......就算到了現在，三界分裂，這兩條河流，或許也以誰都無法知曉的方式，在相通相連.......」

青達走近鞦韆，「留仙河是萬源之源。源頭和盡頭，誰都不知道。到底蘊含了什麼力量，也是誰都不知道的。」

花如景看著他要去碰觸鞦韆，就想上前制止，卻被孟霄按住了。青達就算是看見了花如景的動作。也不會停下來的。他拿起木桌上的書籍。是一本神話小說........上面講了一個仙女來到人界歷經紅塵的故事.......

越人歌看著青達近乎渴望的動作，眼裡有點不高興，卻也沒阻止，反正小九不在。「你到底想說什麼？」

青達把書籍翻到最開始的那一頁。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我想說的是，小九在最開始的五千年之中，都是被留仙河溫養著的。慕白就算對小九有一些恩惠。但那也不是主要的。是小九自己的能力還有留仙河，救回了小九的性命。而真正讓小九得以重生的，確實人界的靈力情況........小九是吸收了人界的靈力，才得以再生的。而如果失去了仙根的小九都可以再生，那麼，進入停滯期的仙界一眾，也是可以的。」

「越人歌，我一直都在看著朱典。在他融合了完整的自己，發現了小九就是小龍兒之後，我就也第一時間的知道了。我等到現在才出現在這裡，不是我不重視，而是我希望你能早點找到解決小九特殊的能力。可當我發現，你也是無能為力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件事，已經瞞不住了........如果非要讓小九站到三界所有生靈面前的話，我只希望，她不是作為一個獨一無二的犧牲品.......」

越人歌聽懂了。青達想把仙人們能在人界吸收力量這件事，變成一件平常的事，而不是只有小九可以看見並做到的。可，玄素提也是可以的啊.......「難道你是在袒護人類？」越人歌有點不相信，青達這個神君，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可以殺掉，又怎麼會在乎一個重生之後已經完全不同的女兒和被仙人們看不起的人類呢？

青達轉過身，「六百年前，我們就已經發現了這件事，可吸收進來的靈力，卻無法和我們原本的仙力相融合。我們曾經試圖想佔有人界，進行進一步的研究，可卻因為手段過分，遭到了天罰，讓停滯期加快了發生的速度.......到現在，仙界已經六百多年沒有新生孩子降生了.......」

你們算計御仙師和除妖師，讓所有傳承斷絕，不遭天罰才怪呢........

「人類弱小卻又強大，掌握了靈力的使用方法和咒術之後，可以號令仙人，可以斬妖除邪。甚至可以創造出三戒那種東西.......人類不是沒有滅絕過，再次讓人類滅絕然後重新發展起來，也不是壞事.......」青達一直面容沉靜，說什麼都是一副淡淡的口氣，「可是，這只是我們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我們妄自菲薄了，到底和真正的神明們相距甚遠，做不到順應天道，才觸犯天道，遭到了天罰......」

「可現在，在這個已經算是窮途末路的時候，我們知道了，小九可以在失去仙根之後，還能在人界再生，這樣的消息，只會讓我們再一次升起爭奪人界的妄念.......成功了，小九會是一個異類的展覽品和先驅者，失敗了，小九就必須死.......」

玄素提打斷青達的話，「我寧願和仙界為敵，也不讓你們利用小九的！！！」

青達垂下眼，看向了越人歌，「我的話，你聽明白了吧？如果不能讓仙界脫離停滯期，那就讓仙界的一眾，可以吸收人界的靈力並能和自己的仙力融合，這兩條都不行的，你就要有帶著小九逃亡的準備.......」

越人歌看了鐵爺爺一眼，鐵爺爺微微點點頭之後，越人歌才開口，「你的擔心，我都知道了。對於你的示警和提醒，我都知道了。不過，你說我對此無能為力，那你也太看不起我這個人君，還有長街的實力了.......」

話已至此，既然仙界已經發現了，並快要來捉小九，那越人歌也就沒必要在隱瞞下去了.......

「相比於妖怪的坦率，神獸們對於想要人類靈力這件事，就表現的極其隱晦而剋制。這是六百年前天罰的功勞，也是兩萬年之前仙妖大戰的功勞。人類弱小，但生生不息，被天道偏愛，擁有力量蓬勃的人界環境，更擁有強大的靈力。覬覦人界和靈力，這點，並不可恥。」

越人歌說到這，笑了笑，「我就直說了吧，小九的能力，我已經研究的很透徹了。或者說，人界的環境，我也研究清楚了。你想知道，這麼長時間以來，為什麼無論是你們還是妖怪，都無法佔有人界嗎？因為你們都不明白，沒有生生不息的人類，就沒有這力量蓬勃的人界。人類才是製造這個世界唯一的支柱。你們妄想佔有這個世界的時候，第一措施，都是消滅人類。這必然就會觸犯天道，破壞人界的平衡，甭說得到這個世界，你們所做的，就是毀掉這個世界。」

「以前的神明們也曾經做過錯事，但他們醒悟了。就反過來開始幫助人類重新建立文明。只有人類過的越好，人界才會越好。」越人歌點出了關鍵，又開口說起另一個問題，「至於為什麼在小九之前，你們無法吸收靈力，這不是你們的錯，而是天道在保護人類。可，小九出現了，天道大概是十分不想讓小九死去的，就讓她得以吸收靈力，得到重生。可能夠得到強大靈力的前提是，失去仙根。只有失去了仙人的資格，才能有可能得到強大的靈力.......」

越人歌說完，冷笑出來，「那就要看，你們到底是想變得強大還是得到一個長久的性命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