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顧行朗心知這已經是她的底限了,只得聳聳肩,無奈地道:「好吧。」
穆探花直視著他,確信他真的不會突然放她鴿子,她才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門邊,左右張望后突然一溜煙的衝出門外。「少爺我先去探路,你聽到我的信號后快些到側門來。」
看著她離開,顧行朗那弔兒郎當的微笑才慢慢收了起來,突然間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還輕輕地握了兩下,低喃道:「養了三年,其實還是有長大一點的……」
怡紅院是京城最大的妓院,裡頭的姑娘環肥燕痩,千嬌百媚。尤其近幾年的花魁如花,色藝倶全,光是唱首歌就能把人迷得神魂顛倒,要見到她沒點財力還不行,所以能夠接近如花的人不是高官權貴,就是像顧行朗這種錢多到花不完的紈褲子弟,而和他合稱京城五大紈褲的趙錢孫李,都是如花的常客,經常在她身上一擲千金,連眼都不眨一下。
如今如花也十七歲了,到了該出閣的時候,怡紅院培養了她這麼久,替她打出了偌大名氣,就是等著這一天將她推出去狠撈一筆,所以邀請來的賓客,莫不是有錢有勢,甚至連京城外的州郡,都有人特地捧著銀子趕來,看有沒有機會一親芳澤。
其中最有競爭力的,莫過於顧家布莊的大少爺顧行朗,以及岑大將軍之子岑飛了。平時他們就沒少在如花身上下功夫,遇到衝突時常常是顧行朗佔上風,但今日情況不同,岑飛恐怕不會再輕易退讓,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穆探花跟著顧行朗進到妓院時,已是人滿為患,她第一次見到這個每本小說、每個戲劇都會出現的場景,新奇地左顧右盼,只見裡頭裝潢沒有想象中俗麗,反倒稱得上別緻,而來來去去的妓女雖是濃妝艷抹,卻也沒有像電視上演的那樣騷包,拚命往男人身上貼,只不過舉止親熱些罷了。
看得眼花繚亂之際,穆探花沒注意到顧行朗走遠進了花廳,等她回過神來,已經不知道要去哪裡找自家的大少爺了。
「咦?這是新來的丫頭嗎?」一個身材福泰、流里流氣的華服公子突然朝她走來,一雙邪門的眼直在她身上打量。「長得還算入本公子的眼,只是這身板怎麼這麼寒磣?算了算了,膚色是黑了點,不過本公子還沒嘗過黑美人呢,你過來伺候本公子!」
穆探花警戒地道:「這位公子你誤會了,我不是怡紅院的人。」
「現在不是,等你伺候完本公子之後就是了,快過來!」華服公子可不管她說什麼,他平時頤指氣使慣了,伸手就想拉她。
只不過他的指尖都還沒碰到人,居然打橫冒出一個人影,嚇得他退了一大步,還因為身材太胖差點跌倒,幸而他身邊雄壯威武的隨從適時扶住他。
來人便是又回頭來找婢女的顧行朗,他見到自己在妓院里的宿敵居然要對他的小木炭下手,便飛也似的奔過來,幸好沒讓對方得逞。
「岑飛,你想對本公子的侍女做什麼?」顧行朗一雙銳目瞪著岑飛,隱隱帶著怒火。
「什麼?這丫頭是你的侍女?」岑飛不由得一驚。
想不到自己居然差點動了顧行朗的人,而且還只是個侍女,這面子可過不去。
瞧瞧四周人見他與顧行朗又杠上,紛紛圍了過來,他無論如何都要壓過顧行朗一籌。
於是他態度一轉,趾高氣揚地道:「瞧你的侍女又黑又丑,也只有你會用這樣的人。怎麼,你顧家沒錢沒人了,要弄個這麼寒磣的侍女來侍候你?你在床上會不會作惡夢啊?哈哈哈……」
想不到顧行朗的怒氣並沒有直接發作,反而淡然地問道:「岑飛,難道你岑家的隨侍都是在床上侍候你的不成?」
說到這個,岑飛就得意了。「哼哼,本公子身邊的隨侍個個如花似玉,自然是在床上侍候我,這其中樂趣勝過做神仙,你摟著個又黑又丑的侍女,是不會明白的。」
顧行朗神情凝重的點了點頭,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突然又搖了搖頭。「本少爺當然不明白,岑大公子你的愛好既然如此異於常人,本少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明白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岑飛一愣,被他的反應搞胡塗了。
「你不是說你岑家的隨侍都是在床上侍候你的?」顧行朗指著他身邊那些個又高又壯又一臉殺氣的隨從,似笑非笑地道:「要讓這幾位仁兄在床上侍候本少爺,本少爺著實敬謝不敏,也沒這個喜好,看來只有岑大公子消受得起啊。」
此話一出,眾人全笑得東倒西歪,怡紅院本就不是正經的地方,大伙兒今天來這裡都是為了如花的競價,可說人人都是敵手,如今聽到顧行朗這麼消遣岑飛,誰不抓緊了機會跟著奚落一番。
「你、你……」岑飛氣得怒髮衝冠,差點就衝上去和顧行朗打一架,不過他也不是沒注意到妓院的護院們虎視眈眈的盯著這裡,他若在競價前就和顧行朗起衝突,那可是會被趕出去的,壞了他得到如花的大計就不好了。「本公子暫時不和你計較。」要比口舌之利,他還差了顧行朗十條街,他也很聰明,不再繼續糾纏下去,只是冷哼一聲,「等會競價時,我要你哭著回去,哼!」
看著岑飛氣沖沖的離開,穆探花知道自己又讓顧行朗救了一次,而且他聰明的把眾人的注意力都轉到岑飛身上,沒人再繼續譏笑岑飛侮辱她又黑又丑的那些話,所以又再一次證明,這大少爺明明就很聰明,反應也夠快,為什麼就是不用在正途呢?
想到這裡,她幽幽嘆了口氣。「少爺,你又救了我一次,這感激之情就不溢於言表了。只不過這裡是妓院,你看看這個地方有多亂,我才踏進來就出事了,所以你還是少來為妙。」
顧行朗抬手輕輕地敲了她額頭一下。「要道謝就誠心一點,本少爺這英雄救了你這不算美的小木炭,已經很委屈了,至少你也要來個微笑,目露感激,知道嗎?」
聞言,穆探花硬是朝他擠出一抹乾笑。
看起來就很沒誠意,不過感覺得出來她已經儘力了,顧行朗突然覺得這樣的她很可愛,哈哈大笑道:「你也知道妓院亂啊,所以本少爺來這裡,就是來幫助別人的,等會兒本少爺會救下如花給你看,你好好看著如花是怎麼感激本少爺的,那才叫女人中的女人啊!」說完,他徑自大步地走進了花廳。
這一次她再也不敢亂看,連忙跟上他的腳步。
來到花廳里,顧行朝已經入座,顧行朗坐到他身邊,穆探花也本分地站在兩人身後,取代了倒酒的小妓。
此時如花的出閣競價終於開始,鴇母先出來與眾人寒暄,她的口舌圓滑,八面玲瓏,滿室賓客都被她幾句話照顧到了,每個人都聽得心裡舒坦,這份功力果真不同凡響。
「……接下來,咱們如花的出閣競價就此開始,底價是五百兩銀子,請各位貴人出價吧!」鴇母笑吟吟地道。
「七百兩!」
「八百兩!」
「哼!幾百兩就想讓如花出閣?老子出一千兩!」
場上的競價無比激烈,很快的價錢就漲到了五千兩。
對穆探花來說,才欠個三百多兩就要賣身給顧行朗好幾年,五千兩無疑是天價,如果換算古今幣值,如花這個花魁搞不好比名畫《蒙娜莉薩的微笑》還貴,聽得她是目瞪口呆。
沒多久,出價熱度稍退,價格停在了五千七百兩,而顧行朗與岑飛這兩個正主兒卻到現在都還沒出價。
「五千七百兩,還有沒有要加價的?」這個價格已遠超出鴇母的想象,令她眉開眼笑。「岑公子、顧大少爺,你們兩位貴人平時不是最疼愛如花的嗎?還沒聽到你們出價呢!」
岑飛聞言,囂張的笑道:「六千兩。」
「七千兩。」顧行朗后發制人,一下子就加了一千兩。
在場眾人無不驚嘆,京城五大紈褲之首果然闊氣。
岑飛笑容微斂。「七千五百兩。」
「八千兩!」顧行朗氣定神閑地道。
「顧行朗,你……」岑飛一咬牙,又道:「八千五百兩。」
「九千兩!」顧行朗根本不理會他,反正老子有得是錢。
穆探花驚愕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她連忙彎身湊近顧行朗耳邊,像是由齒縫擠出聲音般顫抖的道:「少爺,你沒有那麼多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