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火苗(一)
?趙姨娘一回屋,就揮手讓伺候她的丫頭們「今晚是小年夜呢,打了熱水過來就都回去玩吧,;」
讓后打賞了些銀餜子。
丫頭們都歡天喜地地退了下去,過了一會不僅送進來了熱水,還有幾碟小巧的點心,和一壺燙好的果子酒。
她卻沒心思吃喝。
手裡攥緊了林姨娘送給她的圓腰荷包。
綉著稀疏而雅緻的蘭花,打著細密的褶子,林姨娘給她荷包的時候卻裝作幫著扶正她的簪,在耳邊輕輕吐了一個字。
「拆!」
林姨娘的指尖在拂過自己髻的時候碰到了她的耳朵尖,冰涼涼的手指讓人不由得心顫,平日里嬌柔輕糯的嫵媚聲音也變得冷意十足。
她握著荷包的手指有些抖,但還是很快拆開了荷包看。裡面裝著一隻赤金的蝦須鐲子,掂量一番就可知是實心的。林氏因著她兄弟在皇商家當差,今日里變得十分富足,她出手大方也無可厚非。
只有這一隻蝦須鐲,荷包里別無他物。
想起林氏格外叮囑她拆荷包...難道是叫她拆開針線?
握著荷包的指尖突然感到了一絲異樣。荷包與襯裡之間的布層中,那顯然是紙張的觸覺!
趙姨娘迅尋來了一把小剪刀,仔細拆開了荷包的夾層,在蘭花葉子綉樣的中間,取出了一張拇指長短的紙條。
「宮廷危險,歲華當尊沈貴妃為,才能保全將來母子性命,切記切記。」
背面寫了一個小小的「燒」字。
看完以後,她的手抖如篩糠,神情錯亂中倒了杯茶喝,沒想到入口的確實端在桌上的果子酒。
雖然味甘,到底是酒,一股子後勁辣地她喉嚨燙,在屋裡直咳嗽。廂房裡的丫鬟們卻吃酒閑聊,磕著瓜子抹著骨牌,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酒味燙過了喉嚨,她才慢慢清醒。
林姨娘與她一向交好,這樣的示警,是要做什麼?她不是剛診出懷了身子?不在屋子裡好好養胎,這麼費勁地傳這樣一句話是做什麼?
她的目光定定的停在那隻足金實心的蝦須鐲。林氏的兄弟是在皇商家當差,而皇商...是京城沈家點的職。
京城的皇商沈家,可不就是出了貴妃的沈家?
難道是沈貴妃的意思?
皇后病重勢頹,沈貴妃在皇宮一手遮天,位分高的淑妃萬事不理,麗嬪雖然母族強勢但在宮裡卻人微言輕,是個以色侍君的主兒。
於情於理,歲華入宮,都應當向貴妃靠攏才能富貴長久。
林姨娘這麼大費周章傳這麼句消息,是為了什麼?難道宮中還有什麼隱情不是?還是貴妃...對她的姑娘格外惦念?
可是林姨娘提到了「母子」。
皇帝子嗣不豐,除了早夭的二皇子,如今也只有太子殿下、三皇子、四皇子三位皇子,除了皇子們,公主也只有端和、平寧兩位而已。而皇帝也已經登基十年有餘,可見後宮廝殺,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酷無情。
林姨娘的意思,應當是惟有緊跟著沈貴妃,歲華將來才能安然誕下皇嗣,否則......難道中宮皇后,為了保全太子位置,竟殘害宮妃子嗣嗎?
趙姨娘越想越覺得自己分析的十分正確,沈貴妃定然是覺得她的歲華出身承安侯府,身份品格格外貴重,才這樣大費周章通過林姨娘來賣給歲華一個好,好讓歲華承情,將來在宮中記得她的恩典,又能相互攜持。
趙姨娘越想越覺得對,也越覺得那燙了喉嚨的果子酒落在肚子里甜美異常。歲華是她肚子里掉下來的肉!還沒有入宮就能讓宮裡的貴妃娘娘這麼看重,巴巴地找人來遞話。
晚上的席面她就喝了不少酒,平日里她又十分喜歡飲酒,這下心裡開懷,一杯接一杯地喝,將桌子上的果子酒全數喝完。
迷糊糊地將紙條胡亂塞到衣服里,粗略卸了釵環散了頭和衣躺在雕四季花開的拔步床上。
她忘了吹桌上的蠟燭,小丫頭們顧著貪玩大開了一扇窗戶,忽然夜裡晚來風急,吹倒了蠟燭,點燃了桌子上罩著的銀紅如意雙面錦罩桌,火苗蹭蹭地著了起來。
等到趙姨娘被一股刺鼻的煙味嗆醒的時候,屋門大開,丫鬟婆子們急匆匆地在屋子裡進進出出,水盆水桶都往屋裡潑,大半個時辰才滅了火。
桌下新換的地毯也被燒了個七七八八,好在不曾燒到內室的落地帳,不然......趙姨娘心裡一陣膽戰心驚。
長房的林姨娘回屋就早早地讓人鎖了屋門,梳洗完畢坐在床上仔細回想她傳話遞的消息。
趙姨娘是聰明人,她只要按那些人說的做,趙氏就一定能按著他們鋪的路一步一步走上來。歲華平素里待她姨娘也親近,她說話,歲華一定聽從。
更何況,皇后殘害宮妃子嗣,是鐵證如山的事實。沈貴妃當年小產,麗嬪的第二個滑胎的孩子,靜昭儀早夭的二皇子,還有那些低位分的宮妃們...樁樁件件,皇后都脫不了干係,如今太子式微,皇后病重,安知不是報應?
只要歲華入宮恭恭敬敬地跟隨沈貴妃,她的歲紛,就能博一個好前途。這是兩邊都能討著好的差事,不過費心做幾隻荷包罷了,趙氏將來也會對她感恩戴德。
她摸著肚子笑意滿滿地睡著,沒想到半夜卻被窗外熙熙攘攘的動靜吵醒,綠柳推了門走進來。
她身邊平日里得用的黃英被夫人杖刑后賣到西北,聽說路上傷勢復病死了,近來近身伺候的是丫鬟綠柳。
黃英那丫頭得了這樣的下落也是自找的,誰讓她反咬一口,害她差點被侯爺厭棄。好在及時的診出有孕,這個孩子可來的真是及時。
誰知道綠柳眉毛擰的緊緊地,一進來就稟報:「二房的趙姨娘屋子裡走了水,差點燒到內室里,這會火勢剛剛救下來,二夫人正逮著值夜的丫頭們責罰呢,就連趙姨娘也被呵斥一番,搬到西邊得小跨院去了。」
趙姨娘因為生了一子一女,在二房,除了良妾孫氏,就屬她最得臉,如今要她搬到院子西邊的小跨院去......
雖然沒有別的責罰,但屋子搬走了就難再搬回來,著實是很打臉。
走水了...綠柳看見林姨娘臉色陡然塌了下來,好像想到了極可怕的事情一樣。
她在紙條背面寫了「燒」字,難道趙姨娘燒字條的時候,不小心燒了屋裡的帳子?這樣豈不是...會被二夫人現?二夫人如果逼問趙姨娘,她會不會把自己說出來?
就算再是一番好意,這消息是沈家遞過來的。給要入宮的姑娘遞話,她不過是後院的一個姨娘,真較起真來,委實是她手伸的太長了些。
萬一,萬一侯爺知道了可該怎麼辦?劉姨娘人呆笨認識字卻不會寫,她以前很喜歡在侯爺面前擺弄她的一手小楷,侯爺或者王夫人若是覺了她還和沈府有聯繫......
不忠於家門的妾室,在侯府這樣規矩森嚴,忠義為本的家族裡,打殺了都不為過。不會有人為她求請。
綠柳不過模稜兩可的話,林姨娘就想到了這許多。
她抓著自己衣袖的手指抓的越來越近,腦子裡的想法越轉越濃稠,臉色也越來越蒼白,那些念頭牽一而動全身,她甚至想到,如果沈貴妃知道她傳個話都沒做好,會不會...報復在她弟弟身上?
不過幾瞬,林姨娘的臉色就白的透明,綠柳正要去倒杯熱茶過來,就見林姨娘捂著肚子**起來。
綠柳嚇的趕緊出門叫小丫頭稟告夫人請大夫來瞧。
這個院子也吵吵鬧鬧起來,到天大亮的時候,大夫診了脈,開了葯,說不礙大事。
「孕婦切忌多思多慮,否則就不會只是腹痛見紅。這位姨娘這一胎懷相不大好,要好生調養才是。」
林姨娘千恩萬謝地點頭答應,大夫走了,她卻還是皺著眉悶悶不樂。
玉華館里,天亮的時候,卻迎來了三姑娘歲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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