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撕
?冬日地上結了一層碎冰,田媛牽著田悠跟在抱著田果的田母身後走得小心翼翼,隔著一定距離,.
房子終究還是借老爺子住了,但看這樣子,還借出仇了?
田允軾和孫彤芳也同樣氣勢洶洶的站在一旁,這架勢倒好像是她們做了什麼不地道的事兒一樣。當初老爺子讓田允笙出錢給大伯二伯家修房子,田媛本來就是不同意的,是擰不過她爸的孝心,又考慮到村裡人的閑話,這才勉強答應了。跟著買了田友善家的菜地修了這樣兩間的進出。現在房子要被徵用,田媛猜想,不止老爺子和田允軾眼紅,恐怕就連田友善也不會善罷甘休。
屋門將村民艷羨的目光隔絕在外,田媛一家圍著火爐坐下,田果和田悠兩雙水靈的眼睛滴溜溜四處亂看,老爺子陰沉著臉坐在最裡面靠煙囪的位置,大家誰也沒說話。
孫彤芳不時用手肘搗一搗田允軾,意思是讓別墨跡了,老爺子這麼坐下去什麼時候才能正式開口。
田允軾抬眼看了老爺子一眼,見他沒有反對,便扯了一下嘴角笑道:「三弟,你外頭那車花不少錢買的吧?」還以為他會一上來就直入主題,誰曾想來了這麼一句。
田允笙一臉意外,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敷衍道:「便宜貨,要不了多少錢。」
車子在這年代還屬於奢侈品,哪怕一輛不起眼的小轎車,沒有七八萬拿不下來。田允笙本就不是愛炫耀的人,更何況對方是自己貪得無厭的二哥,自然更是保留。
「嘖嘖,我們村子除了況廠長家,誰還敢想買汽車的事兒?你這明顯站著說話不腰疼!」田允軾收起羨慕的表情,一臉鄙夷的看著田允笙,他說的況廠長,是早些年在煤場當官的,現在退下來了,家裡也置辦了一輛小轎車,不過基本上都不開出門的,況廠長沒事兒就給車擦擦洗洗,生怕上面粘了灰或者被哪家熊孩子偷偷弄了划痕。
被他這麼一噎,田允笙頓時沒話說了,裝作口渴拿了茶水喝。
田允軾見田允笙這幅不咸不淡的樣子,火就有點上來了,氣道:「三弟,你忘了大哥二哥小時候省吃儉用給你湊書學費的事兒了?買了汽車也不說聲,好歹借我開兩年啊!」
一輛車的壽命頂多也就七八年,他一張口要借兩年,田媛差點就把嘴裡的茶水給噴了出來。
「二伯,你有駕照嗎?」.
「駕照?」田允軾反應了半天,這才一拍腦門恍然道:「哦,想起來了,沒有駕照不讓開車,那簡單啊,花錢買一個不就是了,隔壁村的暴發戶就是花錢買的。他能買,我也能買,然後三弟你教我兩天,保准比你現在開得好多了,小時候我玩滑板車還會漂移呢!」
滑板車田媛小時候也玩過,就是用木板拼接起來的簡易車,輪子都不是正經的輪子,是用人家不要的軸承當輪子用,跑起來的時候嘩啦嘩啦響得特別大聲,也沒什麼方向,一不小心就偏出去老遠。如果說這就叫漂移的話,那飄到河裡算不算技術高超?
想起滑板車不聽使喚的畫面,田媛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口裡的茶水噴了對面的孫彤芳一臉,孫彤芳黑著臉拿袖子擦了一把,語氣很是不好:「田媛,你二伯說話你笑什麼笑,城裡來的這麼沒家教?」
田媛好歹也是在家鄉生活過幾年的,什麼叫城裡來的?聽著這話就讓人生氣,田媛斂了嘴邊的笑,盯著孫彤芳說:「二伯娘,明明是二伯異想天開,還怪我笑話?咱們就不先說車的事兒,就光說駕照,你們到底知不知道買駕照要多少錢?」
「能要多少錢,你們買得起我也買得起!」田允軾徹底不甘示弱了,他在村裡生活這麼些年,什麼時候被一個小丫頭嘲笑過了?他三弟真是不會教孩子,一點禮貌都沒有!
田媛揚了揚眉:「我什麼時候說我爸的駕照是買的了?駕照本除了靠拿錢買,還能自己考,自己考的比買的花錢少。」
田媛話音剛落,田允軾就嚷嚷起來:「那我也考一個不就得了!」
田媛正等著他這句呢,偷偷在心裡頭笑了兩聲,然後說:「二伯,考駕照必須識字。」
一下子,田允軾的老臉都紅了,梗著脖子嚷嚷:「讀過書了不起啊,老子沒讀過書,花錢買就是了。」
田媛豎起一根手指,語不驚人死不休:「買可以,一萬塊。」
「什麼?」孫彤芳和田允軾兩人同時驚呼了一聲。田允軾試探了這麼半天孫彤芳都沒說話,想來她也是稀罕車子的,巴不得田允軾也能像況廠長和田允笙一樣,開著車子威風威風,最好能載著她在村子里轉一圈,讓她也享受一下被大伙兒羨慕的感覺。
可惜,饒是這樣,聽到光一個駕照就得花一萬塊,她還是不淡定了,狠狠的搗了一下田允軾,咬牙切齒的說:「該說的你不說,問這些亂七八糟的幹什麼,皮癢了是不是?」
田允軾心裡頭也有點戚戚,之前修房子花了一大半積蓄,著兩年幾個閨女也不像以前那麼聽話準時給寄錢回來了,他得靠著手上這點錢過下半輩子呢,可不敢那麼亂來。
但是,他轉念一想,要是能把土地徵用的錢划拉到自己手裡,說不定開車的願望就能實現了?頓時,心裡的夢幻泡泡像是有巨大的浮力一樣,渾身的輕飄飄起來。
他道:「三弟,二哥也不拐彎抹角了,反正這房子你給都給了,不管這房子有什麼事兒,也都和你沒有關係了,你只管交給我和老爺子來處理,也省得你麻煩。」
田媛嘴邊冷哼:這是賺錢的事兒你當然不覺得麻煩了!
田母心裡那叫一個火冒三丈:「二哥,話可說清楚點啊,什麼叫給都給了?當初這房子明明說好借老爺子住,怎麼就變成給了?你們這是見錢眼開了吧,有點好處就想划拉進自己手裡,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兒!」
孫彤芳瞪著眼睛道:「三弟妹,房子的事情是他兄弟倆商量的,你不知道就別亂說話了!」
「我亂說話?」田母氣不過,指著田允笙問:「田允笙,你最好把話說清楚了,到底怎麼回事?當初你瞞著我借也就算了,我想著大家都是一家人,能幫就幫,現在人家是賴上這房子了,我不管,我就等著這筆徵用費給小果置辦婚房呢,現在城裡哪家孩子結婚不要房子車子,連閨女嫁人也得陪嫁車子呢,我可不能虧待了我的閨女兒子。」
田允笙一個腦袋兩個大:「佳惠,你信我,我真的只是借給老爺子住而已。」
這邊,老爺子一聽這話眉毛都擰成了麻花:「老三,人家是取了媳婦忘了娘,你到好,連爹也不認了是吧?你那什麼車子我開不成,這房子你就別插手了,反正你錢多。」
田允笙又一次寒心了,麻木道:「爸,錢多那也是我辛辛苦苦掙的,不是大風吹來的啊,何況就像佳惠說的,城裡的消費和要求都比家鄉這邊高多了,我要是沒錢,幾個孩子就要跟著受委屈的。」
孫彤芳扯過田果正在吃的巧克力,目光含恨:「委屈?一進來就停過嘴,這算哪門子的委屈?我的真兒還不知道在哪兒吃土呢,田果這才幾歲,就開始置辦婚房?還有,田媛和田悠兩個丫頭片子,就該把賺的錢都貼補給家裡才對,還肖想什麼陪嫁!」
「那是你們家閨女,不是我們家的!」何佳惠嗆白道。
老爺子眼看是受夠了這種你一句我一句且沒有任何結果的吵鬧了,一把將手上的煙杆子往爐火上一扔,嘴皮翻動:「都給我閉嘴!老二媳婦你少說兩句,老二你也別肖想老三的車子了,但是老三,我們各讓一步,今天只要你把這房子的地契給我,以後你們家的事兒我一句都不再過問的,甭管你賺多少錢,想給誰話都隨便你。不過,今天你要是死活不給,那就甭認我這個爸了,以後也別載回田家村來了。」
老爺子說出這麼絕情的話,已經不是讓人寒心的程度了。
田允笙著實沒想到老爺子會這麼狠心,說什麼田家村也是他長大的地方,他還想著以後賺夠了錢,養大了孩子們,和媳婦兒一起回來養老呢,可現在老爺子為了一張房契就要把他逐出田家村?
從小到大還沒這麼憋屈過,田允笙的眼淚都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見田允笙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老爺子和田允軾才算暫時停了嘴,但孫彤芳卻不管那麼多,依舊我行我素,歪嘴呲牙的道:「三弟,你也聽清老爺子說什麼了吧?今兒,要麼把房契留下,要麼帶著你一家老小滾出田家村,以後這裡就不再是你故鄉!」
田媛是無所謂,不回來也就不回來了,但看她老爸那麼難過的樣子,還是有些不忍心,頂了孫彤芳一句:「二伯娘,你也不是田家村的人,誰去誰留不是你說了算的。就算是爺爺,也沒有什麼權利趕我爸走,這早不是以前的年代了,幾個老人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去留,我爸的戶口在這個村裡,只要他不遷走,在這裡就永遠有居留權。」
「你這丫頭居然還敢反駁老爺子,皮鬆了是吧?」好幾次好事都被田媛破壞了,田允軾簡直把田媛恨到骨子裡去了,何況今天田媛還嘲諷了他一把,這會兒他也顧不得什麼長輩威嚴了,狠戾道:「看我今天不替你爸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什麼叫禮貌!」
田母側身把田媛護在身後,迎著臉上去:「你打,有本事你連我這個弟妹一塊打!田媛是我閨女不是你閨女,用得著你來教?人家都說上樑不正下樑歪,真是有什麼爹就有什麼樣的兒子!」
田真在外犯的事田媛一家一清二楚,在別人面前田允軾和孫彤芳或許還能狐假虎威一下,在田媛一家面前,免不了就短了一口氣。聽著何佳惠指桑罵槐的話,孫彤芳氣得臉色鐵青,直接衝上來和何佳惠扭打在一起,田媛生怕她媽被孫彤芳的蠻力傷著,也擼著袖子上去幫忙。田允笙和田允軾兩兄弟也不幹示弱,田果和田悠就只會嗚嗚大哭,一時之間,屋子裡亂成一團,眼看就要控制不住火候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