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5有恙
她透過那漫天飛落的桃花花瓣看沈文明,看到他淡然著眸看著她,鞦韆亦是同從前一樣,慕容婉兒笑著摸著鞦韆,緩緩的坐了下去,只覺身子泛冷,不像當初滿臉笑意,暖意自心口傳向身體各處。即便夜裡也覺得溫暖。
「好久沒坐了,想再感受一下。」她笑著道。看到沈文明站著同她有一定的距離,慕容婉兒有一瞬間的恍惚,恍惚間想盪起鞦韆,將自己高高搖起,看鞦韆盪下的那一瞬間,他是否會伸手去扶。
還未等她盪起,沈文明已經上前拽住了鞦韆,語氣沉沉的躬身道「娘娘,這鞦韆久置未修,恐傷及娘娘鳳體。」頓了頓,聽他接著道「況且,娘娘是懷有龍裔之人。」
她剛剛早已忘了腹中之子,經沈文明如此之說,她恍惚間看向肚子,已然明白錯過了終是錯過了。
慕容婉兒從鞦韆上下來,很認真的看向他,「。。將軍。」
她想說,「其實我知你是沈將軍。」
她想說「這些年你去了哪兒?」
她想說「你這些年過的好嗎?」
她想說「你還記得要我等你,嫁入你府中之事嗎,還記得那長長的桃花通道嗎?」
她想說的話很多,想問的話也很多,可開口卻萬般艱難,因她被沈文明此刻望向她的眼神所傷。
最終一句話也未開口,她忽而站直了身子,將目光落到沈文明的身上道「將軍。本宮想喝一杯慕容府屋后的清泉水,將軍可否盛些與本宮,本宮要將其帶回宮室。」
沈文明抬起頭來。眼神淡淡的掃了她一下,便快速的垂下道「娘娘吩咐,定當照辦,娘娘在此稍等片刻。」
說罷,慕容婉兒看著沈文明轉身,大步的向著清泉水的方向走去,那一瞬間。望著他疾步快走,望著他熟悉的走向清泉水,她眼角有淚緩緩流下。在那一刻,她確信,眼前的庫勒便是沈文明。
只有沈文明才會對慕容府如此熟悉,熟悉到。竟然知道那很少有人知道的。隱藏的那口泉眼,因為那泉眼是他同沈文明一次無意中發現的,也只有他和她兩人知道。
那泉眼水源源不斷的從地下湧出,澆著旁邊的石子,拘一捧來喝,滿嘴的甘甜,兩人盛了甘甜的泉水,將桃花瓣洗凈。沖泡一杯桃花茶,那桃花的香味融入甘甜的泉水中。味道陣真真是好極了。
沈文明跑著跑著忽而想起了什麼,腳步頓時慢了下來,慕容婉兒看著他的身影,淚早已在臉上肆意,看著他慢下來的腳步停滯了下,繼續向前跑去。
見到曾經日思夜想的臉與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彷彿就那樣跑出她的生命,心中早已明白一切都回不到當初了,可是,當真正知道,面前的這個人便是沈文明時,當確信了這件事後,她卻無論如何不能沉下心來,心中只剩滿滿的難過和沉痛來。
看著他再次返回時,手上拿著一個竹筒,道「清泉水。」本應是下人去接,她卻笑著走了上去,笑道「謝謝將軍。」其實她很想說「你怎麼會知道那清泉水。」可是早已從他低垂的眸里看穿一切。
她捧過清泉水,輕輕的扶筒小酌一口,道「這個味道,還一如從前,只是我沒想到還能再次喝到,我以為它早已荒廢了呢,早知道,我該來看看確信一下的,這樣也不用麻煩將軍。」
慕容婉兒說罷,抬眼笑著看向了他,他亦聽出了慕容婉兒的話外之音,此刻,他低垂著眸,看不到臉色,心中卻早已泛起絲絲的疼痛。
天色昏昏沉沉,一下午都在起風,未曾見過一縷陽光,看到曾經無數次夢見的臉,此刻卻覺同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她抬頭看了看沉悶的天,忽而開口問道「將軍,你說今日有雨嗎?」她的目光越過沈文明,抬頭望去,冷風拂起她臉上的碎發,在沈文明的眼前蕩漾,想起那時她曾巧笑嫣然的神色,此時那雖精緻的面容卻也失去了曾經的笑意,此刻冷風拂過,那張臉更加精緻的冷清。此刻兩人再在一起同站,皆都不再是當初的那個自己了。
沈文明抬頭亦看了看天色,昏沉沉的天幕彷彿要鋪天蓋地的壓下來,可是儘管天色那般沉,未聽到一聲雷動,未曾感覺到一絲雨,就那樣昏沉沉了一下午。他抿了抿唇,緩緩道「不會。」
慕容婉兒笑著點了點頭道「那便好,稍許回宮,碰上雨可便不好了。」
「康子,取把傘來。」沈文明轉身對著家丁道,不多時,看著家丁跑了出來,手中拿著一把傘,他接過,遞給了慕容婉兒。
慕容婉兒笑,道「將軍,敢於本宮打賭嗎?本宮打賭,今晚這雨回下。」
沈文明作揖「那臣只能選擇不下!」
「這賭注便是,若將軍輸了,便隔段時間未本宮往宮室中送些清泉水,若將軍贏了,婉兒便不會再踏入這將軍府半步,從此這府邸再與我慕容家無關,包括這裡的一草一木。」
「好。」沈文明看著慕容婉兒,沉沉的應了一聲。
慕容婉兒輕笑,喚過了蘇雪,上前,對沈文明道「今日煩擾將軍,還望將軍體恤。」
「臣不敢。」不等沈文明抬起頭,便感覺到身前一陣風拂過,慕容婉兒已經轉了身,動了腳步,向著門旁走去,她的背影在風中顯得那樣的單薄。
沈文明立在屋前許久,沉著眸不語不動,似已經化為一尊雕像,耳旁淅淅瀝瀝的聲響,屋檐瓦間雨滴如柱,夾裹著夜風斜斜而落,打濕了他烏藍籠紗袍子。
這雨竟真的下了,他動了動眸。沉吸了一口氣,心想,難道這是天意。
而慕容婉兒從宮外回來時。身子受涼,竟昏了過去,皇上斜靠在榻上,看著太醫為慕容婉兒診治,常為慕容婉兒診治的太醫同其他幾位太醫遞了個眼神,隔著那粉色的帷幕,輕輕的搖了搖頭。將慕容婉兒的手放入了帷帳中。
此刻慕容婉兒還未蘇醒。
剛剛把曦妃的脈象,他就覺得喜脈極其不穩定,便偷偷去看了曦妃服藥的罐子。那藥罐里的幾味中藥也未有不妥。他沉緩的閉上了眸,手中涅著殘渣,身影緩慢的融於夜色中,沉緩抬眼看了看曦妃的宮室。忙跑了進去。
慕容婉兒的床前帷幔后。跪著許多的太醫,一旁的燭火在宮人同來來回回忙碌間晃動著身影,屋子中瀰漫著濃重的藥味,太醫不時商談,開出一個方子,由葯童隨著宮人而出,不時宮人端著熬好的葯再次進入,端妃抬眼接過葯碗。命令蘇雪扶起慕容婉兒,蘇雪將慕容婉兒靠在自己身上。端妃吹涼了葯湯喂她,雖極力喂葯,也只能進入少許罷了,流下的葯湯,蘇雪忙用娟帕擦掉。
宮人們低垂著頭進進出出,屋前響起輕微而又散亂的腳步聲,宮人們的影子來來回回的落在帷幕上,屋外只聽到簌簌雨落,宮殿內雖人影灼灼,卻也靜的森然,沉的讓人窒息,許久,喂慕容婉兒喂葯的端妃,才看她眉頭微皺了皺,似是嘗到唇畔間的苦澀,咳嗽聲從帷幔後傳來,眾多緊張的太醫才面容稍露舒色,那微咳聲,隱約,斷續,若不細聽甚至都不會聽到,但眾太醫皆跪拜在帷幕後,精神高度緊張,自然便聽到這輕微的聲響。
太醫便再次為慕容婉兒診了診脈,眼中尚帶幾分喜色,太醫才恍而跪拜道「龍裔並我大礙,曦妃娘娘只是燃了風寒,但娘娘身子太單,才會昏睡如此之久。」
聽到這句話,上官恭男輕點著頭,懸在半空的心才落回了原位。端妃掀開帘子,將葯碗放在旁邊宮人盛著的盤子上,張口道「再開幾副安神定胎之葯吧。」太醫點點頭,轉而走向旁邊的桌子旁,躬身提筆在紙上寫下藥方,慕容婉兒微拉著眼,透過帷幕看著端妃站於屋前,而她身旁三三兩兩的站著幾位太醫。
端妃那聽來溫婉的聲音,聽來讓人舒服,像是涓涓細流流過心田,有安定人心的作用。待太醫稟明了皇上,屋子中的人影才少了,皇上從榻上站了起來,走向了帷幕旁,撩開了帷幔,看到床上臉色憔悴的慕容婉兒,坐在了她的床旁,慕容婉兒斜靠在蘇雪的肩上,抬眼看到了上官恭男,很努力的沖他擠出一個笑意。
只聽他對簾外道「端妃賢德,也累了半晌,回去歇息吧。」
「這是臣妾分內之事,既然曦妃已無大礙,那臣妾便退下了。」
上官睿躺在床榻上,身上已然布滿了針,儘管綠竹早已多次施針救人,也見過不少大場面,可是看到床上銀針遍布的上官睿,脊背中還是滲了一層的冷汗。
綠竹一晚上未睡,守在上官睿的身側,若他醒來,輕微的一動,可能走針,造成更加嚴重的後果,因而她連眼睛都不敢閉一下。
看到上官睿沉沉的閉著眸,綠竹緊咬著唇,強壓心頭翻湧的駭意,庫林悄然走了進來,腳步很輕亦很重,站在身後望著,許久未出聲,直到綠竹察覺到落在帷幔上的影子,才轉身,看到他凝眉躬身,聲音低緩深沉道「主子一直未醒嗎?」
庫林的眸子在光下泛著沉沉的色澤,寬厚的脊背將影子投射在床旁,眼中是對上官睿滿滿的擔憂,他是上官睿的忠實的隨從,看到主子如此,他的心亦沉重。
「沒有,這針劑也只不過是暫緩他的頭風,除不了根。現在他是內外上,外在表皮,內在心裡,外傷好治,這落下的頭風卻如何都除不了根。」綠竹嘴角微微牽動,卻無一絲笑意,庫林心中發澀,望向了床旁,問道「綠竹姑娘,我能為主子做些什麼嗎?」
綠竹沉默片刻,語音微啞「此刻,連我也不能再做點什麼了。」
庫林一愣,還未想透她此話的意義,卻聽到綠竹繼續道「他的頭風從未犯得如此嚴重,最近,九爺身子耗的厲害,該靜養一段時間才可,我能保證,若九爺肯靜養一段時間,這頭風定然可祛除一半。」
「嗯。我會盡量同爺提的。」庫林不再多言,轉身走出了房間。
殿內再次陷入一片靜寂中,綠竹再次轉入身後,她悄然走近床榻,在榻邊的小凳上坐了下來。
在紫帳內,那層層如雲疊下的帷幔,他靜靜的閉著眸,睫毛如蝶,恍如姑娘,容顏如雪,身上雍容華貴的氣息即便此刻靜躺依然掩蓋不住,他一動不動,看了看身側的香爐,她吞咽了下口水,躬身,一根一根的輕輕的拔掉下在上官睿身上的針,收針竟收了許久,上官睿依舊沉沉的閉著眸,安靜的沉睡,綠竹的心懸吊在半空。那針上,似乎有他的輕微血跡。
彷彿感知到了疼痛,在她撥針時,感覺上官睿的身子微顫,她嘴角帶了一抹欣慰的笑意,轉而去看他,上官睿緩緩的睜開眸子,定定的看著她,淡然一笑,那入墨的眉,精亮的眼眸此刻顯得那般的疲累,看著他那熟悉而帶些壞笑的表情,綠竹的淚就那般的流了下來,濺落在錦被上,濺落在她的手上。
原以為他的身子好了許多,因為未曾見他再頭疼,可是卻不想,他來找她時,把了他的脈息才知,他已經能如此鎮定的隱忍那疼痛,在加上期間還再次受了一次傷,多次奔勞,身子早已受不了,這孱弱的身軀,看著都讓人心疼。
「綠竹,我沒事。」他語氣微弱,盡量裝作不在意的輕鬆,嘴角輕微的抽動了下。
綠竹不說話,只是扶他坐了起來,遞過一個小瓶來,那小瓶內盛滿了紅色的液體,上官睿知那是什麼,緩緩支起自己的身子,靠了起來,語氣有些嗔怪,道「這也是我最不願意來找你的原因。」
他的目光沉緩中帶著內疚,靠在看著綠竹嘴角帶一抹笑意道「對綠竹而言,九爺的身子無恙便是最好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