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和睦小家

第五章 和睦小家

瀌瀌雨雪后,見晛漸消。

向陽照檐前,嚴霜消弭,玉樹風姿顯,瓊枝結蘭庭。

隆冬的初晨,直指屈伸難。閬仙苑的寢卧已燭火通亮,紀嬤嬤領著藍田、玉暖兩名侍婢侯在屏風外,內室爭吵方休。

紀氏散著發靠在床頭,滿臉意難平;二老爺起了身,兀自更衣系帶,也不看妻子那張怒火正盛的容顏,向來斯文有禮的他失了往日的沉著冷靜。

衣畢,對外喚人將熱水送進,頭也不回的去了凈房。

紀嬤嬤忙趁此機會勸道:「太太,這剛回來,您怎麼又和姑爺吵?如今闔府都住一塊兒,您二人夫妻間要鬧出些什麼不和的話來,不是讓別人看笑話嗎?」

這府邸里,可沒什麼秘密。

「你道是我願意和他吵?」

紀氏胸壑難平,語氣憤憤:「旁人勸我忍就算了,莞莞是他親閨女。他這當爹的倒是好,就這麼由著她被人欺負。

昨兒傅家少爺那事是咱們莞莞的錯嗎?要不是受了他的挑唆,莞莞能突然給上茶?自己家的孩子逞強出了事,倒賴在我們身上!」

她越說聲音越亮,紀嬤嬤想要提醒阻攔已是不及。

二老爺從凈房出來,氣紅了臉道:「你還好意思提昨天的事,大家都明白莞姐兒的事和珺哥兒沒關係,傅夫人這樣的天氣跑來,不就是為了給你個交代?你還非揪著不放了!

莞姐兒本就犯了錯,你說你是哪來的底氣和別人叫板?傅家那是蕙姐兒的夫家,大嫂這幾年帶著三個子女已是不易,你還非讓她為難,怎麼就沒丁點體諒人的氣量?」

二老爺是讀書人,平日里連句重話都鮮有,只有在子女的事上才會因和妻子分歧而拌上幾句,如今說出這樣厲害的一通數落,可真是頭一回。

「我不就求個事實真相嗎,這還錯了?」

紀氏被堵得眼眶一紅,倒吸了口氣聲音到底輕上幾分:「那是狩獵場上的弓箭,打那些個豹子野獸的,我只要想到那樣危險的東西差點落到我閨女身上,晚上都睡不安寢。

我就查查是誰家的孩子,圖個明白難道過分?莞莞是我十月懷胎生的,你不心疼,我可捨不得。」

紀氏當日是真被嚇到了,尤其在看到原本活蹦亂跳的閨女這幾日都只能拘在房中,心裡更不是滋味。

聞言,二老爺心底一柔,氣勢上也短了幾分,上前撩了袍子坐在床沿,溫聲道:「我何時捨得莞姐兒受苦了?只不過她闖進圍場林子畢竟不是什麼光亮事,不宜太聲張。你就算不替大嫂和蕙姐兒著想,也得替咱們閨女的聲譽考慮不是?」

說著伸手摟了妻子的肩,輕聲安慰起來,「為夫知道你心疼孩子,我也心疼,她是你的心頭肉,難道為夫就天生硬心腸?」

見狀,紀嬤嬤含笑退了出去。

這些年兩口子總這樣,鬧得厲害,好的也快。

紀氏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依舊帶了幾分惱意,「傅家肯定知道是誰射的箭,我昨日在莞莞屋裡問傅家少爺,他支吾著去瞧他母親,必是受了交代才不說的。」

「你就是這麼個急性子,傅家不說肯定有不說的道理,他們攬下這罪責,說明真相咱們知道了有弊無益。兩家是秦晉,傅夫人總不至於來害咱們。

珺哥兒身邊站著誰,你便是知道了也不能就肯定是那個人做的。何況狩獵場上意外難免,莞姐兒是突然出現,對方多半也是無心,你還非得理不饒人了?昨日好歹大嫂和蕙姐兒都在,你總也要顧著傅家幾分面子不是?」

二老爺知曉妻子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好好與她說還是能聽進去的,見其面色鬆動,又添道:「再者,我如今留京待任,你以後也要和各府走動,多結善緣總好過得罪人,是不是?」

紀氏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丈夫好聲好氣說了這麼多,她聽得耳軟心也軟,自不會繼續固執。

見妻子頷首,二老爺讓她再躺會,自己則起身,「我先去外頭書房看會書,等四弟回來還有事,晚上你與孩子們先吃,不必等我。」

紀氏伸手抓了他衣袖,問:「昨日去崔大人家,尚書大人怎麼說的?」

「賀歲的禮倒是收了,言辭間不曾表露什麼,但我想能得這份差事約莫還是四弟在崔大人面前說的話。」

聞者將信將疑,「他當吏部侍郎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怎麼突然就想起你這位哥哥來。」

「婦人之疑,自家兄弟,他幫襯我有何大驚小怪的?」

二老爺撣了撣身上衣袍,理所當然的語氣,復又交代:「這都是自家府里的人,你讓莞姐兒收收性子,不能像過去那麼任性。」

「妾身知道了,莞莞這麼懂事的孩子,老爺不用擔心。」

「懂事?」二老爺不以為意的嘀咕了聲,負手搖著頭出去了。

紀氏眯眼復躺了會,醒後去了東次間,讓下人將早膳送到這裡。

又命秦娘將煦哥兒帶來。

晏煦是晏莞的弟弟,比她小兩歲,姐弟倆雖是一母同胞,性格卻大為迥異。

晏莞好動,喜歡跟著舅舅外出騎射,最耐不住性子看書練字。

或就是見她被紀仁廣養成了這般德行,二老爺對唯一的愛子看管甚嚴。

晏煦從小由父親親自啟蒙教導,是以舉止投足間頗愛講文人雅士的禮儀規矩,平日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紀氏嫌兒子失了孩童的天真,不比女兒活潑可愛,平日總偏心晏莞。

以前在遵義府,晏莞有恃無恐,就愛捉弄他。

晏煦跟著乳母秦娘進了屋,小小的人兒立在中間,同母親作揖行了禮,又喚姐姐。

晏莞看他明明一臉稚氣,非裝得一本正經,嬉笑了道:「咱們家的小夫子來了,煦哥兒快過來,姐姐喂你喝粥。」

她笑得眉眼彎彎,沖幼弟招手。

晏煦還是孩子,喜怒於表,聞言就皺眉,拖長了聲調道:「姐姐,我已非襁褓幼子,可以自顧衣食。」說著不要丫頭服侍,自己落座。

晏莞聽得更樂了,故意去逗他:「煦哥兒你才多大,前年我不止喂你喝粥,抱你你還尿我身上呢。」

前年晏莞自己都才六歲,家裡自然不會任她去抱弟弟,只是藉此來笑話煦哥兒尿床的事。

晏煦臉蛋一紅,存著兩分希冀去看母親,誰知後者也是一副看熱鬧的神情。

他不明白有什麼可笑的,無奈搖頭,嘟著嘴嘀咕:「怪不得聖人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哈哈,」晏莞掩唇大笑,「這話爹爹才教你的吧煦哥兒?這學問沒做多久,古語聖人云的話倒是回回得說上兩句,是怕娘考問你功課不成?」

「姐!」晏煦惱羞。

晏莞實在覺得他這副模樣有趣,哪裡肯收斂,興緻勃勃道:「你這充大人好逞強的模樣,倒是和昨日那傅家少爺差不多。

你要是再年長几歲,准能和他玩一塊去,只是煦哥兒你腹中尚有幾分文墨,他卻不知道是不是外強中乾了。」

紀氏就喜歡一家子熱熱鬧鬧,自不會在意兒子的惱意。原笑得開懷,聽女兒提起傅明珺,忍不住問她:「莞姐兒怎麼突然提起了傅家少爺?他昨日可有欺負你?」

「他哪能欺負我?人倒是有趣,就是弱了些,嘴上說不過我就非討茶吃。」

想起昨日下午的情景,晏莞揚著唇笑意更濃:「說得好像咱們家沒有好茶一樣,結果他吃個茶卻把自己給吃醉了,女兒真是頭回見到這樣的人。」

晏莞生性無憂,尋常總是記歡愉的場面多,傅明珺昨日醉后急了大家的事早忘得一乾二淨。

晏煦見她轉移了注意,默默的、很快的用完了早飯。

膳后,晏煦就準備開溜,紀氏見了將他一把抱上炕,「你姐姐腳不方便,你好好在這陪她解悶,總躲回屋裡去做什麼,你又不是大姑娘。」

降香扶著晏莞也跟著上了炕,望著炕幾對面鼓著臉滿是不情願的弟弟,取笑之意更顯,卻像體貼他似的非不笑出來,這憋笑的模樣又把晏煦氣的不行。

紀氏知道女兒嬌氣最怕吃藥,親自盯著。

晏莞轉動著眼珠,靈眸像會說話一樣,片刻就有了想法,「娘,這葯太燙了,女兒待會再喝,您有事先忙去吧。」

「娘沒事,等你用完葯再回去。」後者語氣堅定,滿臉瞭然。

晏莞縮著肩捧了鯉魚戲蓮的瓷碗吹氣,藥味沖鼻,她皺了皺眉,抬頭見幼弟正雙眼炯炯的盯著自己,活似偷笑竊喜,感慨了句風水輪流轉,眼一閉頭一仰狠心把葯灌了下去。

她「啪」的將碗放下,降香忙取來早備好的蜜餞遞去。

霜糖裹著的蜜餞,都解不了那股葯澀。

誰知,對面安靜坐著的晏煦又把葯碗重新遞了過來,端的是一臉關心實在:「姐,葯得喝盡了才有效。」

晏莞無聲瞪他。

見他們姐弟僵持,紀氏才要開口說話,藍田就掀了帘子進來,稟道:「太太,四太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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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著也有生存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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