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宿敵出現
第二十二集
李梔梔正和小櫻鬧著玩,忽然覺得四周有些怪異——似乎有些太靜了!
她正抬頭游目四顧,卻看到一個高挑的白袍青年從賣鮮鮓的鋪子緩步而出,後面景秀帶著兩個便衣裝扮的親兵也跟了出來。
李梔梔一眼便認出了尚佳,簡直是心花怒放,這種感覺類似於正瞌睡呢有人就送來了枕頭。她剛想著要巴結奉承尚佳,只恨難尋門路,沒想到老天爺如此知情識趣,這就把等閑難得一見的尚大人給送了過來。
她仰首看著尚佳,形狀美好的丹鳳眼裡星光璀璨,眼中的歡喜滿溢了出來——這可是一條成長中的金大腿呀!
李梔梔抿嘴一笑,把手中拎著的紙包交給小櫻,上前屈膝行禮,聲音嬌俏:「見過大人。」
因為李梔梔這種過度的熱情,尚佳不僅方才那種酸溜溜的感覺一掃而空,而且心中還有了種怪不好意思的感覺——李梔梔見到他時,似乎真的是眼睛一亮。
他雙手負在身後,頂天立地般立在那裡,狐疑地打量著李梔梔。
李梔梔起身笑盈盈問道:「大人,您這是要買鮮鮓么?」
「出來看看,」尚佳淡淡道,「預備給京中長輩帶點土儀。」
李梔梔一聽,忙小聲道:「大人,請這邊說話!」
尚佳見她明明是個小孩子,卻作出鄭重其事的模樣,心中有些好笑,臉上卻沒顯出來,跟著李梔梔走到了路邊的白楊樹下。
李梔梔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認真地說道:「大人,這家鋪子製作的鮮鮓不太乾淨。」
尚佳挑眉看她,沒有說話。其實他剛才看了看,已經打消了在外面買鮮鮓的打算。
見尚佳如此冷淡,李梔梔臉上的笑快要維持不住了,她一邊竭力保持臉上的微笑,一邊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尚大人是那麼好巴結的么?想要緊抱住金大腿,就等受得了冷板凳!
做好心理建設,李梔梔含笑仰首去看尚佳,卻發現尚佳比她高太多了,看他的話實在不太方便,便悄悄往後退了一步,這才看向尚佳,一臉的真誠:「大人,如果是送給長輩的話,不如請了人去府里現做,倒也乾淨。」
尚佳其實正有此意,所以「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他身後的景秀絕望地看著自家大人和李梔梔對話,恨不得跳出來替自己大人答一句「這主意不錯,多謝李姑娘」。
雖然覺得尚佳對自己實在冷淡,可是李梔梔抱著「想要抱上尚佳的金大腿,即使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尚佳的冷屁=股也可以」的心情,對著尚佳微笑了起來。
尚佳不知道李梔梔為何對著自己笑得如此甜美,狐疑地垂下眼帘打量了自己,又去打量李梔梔。他發現李梔梔這次笑不露齒,只有兩頰的兩粒小梨渦時隱時現,瞧著挺可愛的。
他心道:微笑不也不挺好看么?難道非要像方才一樣,對著一個醜丫頭笑得跟朵花似的?
可是,想到李梔梔對那個醜丫頭都能燦爛的笑,對自己卻始終有些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尚佳心中又有些小小的不足。
李梔梔察言觀色,見尚大人不說話,垂下眼帘似在思索什麼,濃長的睫毛遮住了幽深眼波,也瞧不出什麼端倪。
她覺出了尚大人的冷淡,便在內心檢討自己,心道:難道我攪了尚大人的什麼好事,他才對我如此冷淡?
這樣一想,李梔梔便開始思索退卻之法。
尚佳見李梔梔臉上都有些皮笑肉不笑了,他便有心尋找話題,面無表情看著李梔梔:「出來買東西?」
李梔梔恭而敬之答了聲「是」。
尚佳老氣橫秋道:「買完了就回去吧!」
李梔梔:「……是,大人。」
她臉上的笑徹底凝滯,心道:巴結這位尚大人真的好難啊!
景秀立在尚佳身後,見自家大人說話處處噎人,頗有把李梔梔活生生給冷淡走的趨勢,心裡也為李梔梔尷尬,便向前半步,聲如蚊蚋道:「大人,屬下送李姑娘回去吧!」
尚佳自己也覺得氣氛尷尬,卻不知因為什麼,正在納悶呢,見景秀出面解圍,便就坡下驢,面無表情道:「去吧!」
覺得自己已經離開了尚佳的視線,李梔梔這才輕鬆了一些,悄悄吁了一口氣。
景秀意識到了,低聲為尚佳解釋道:「我們大人……平日其實不是這樣的……」大人在官場上交際,雖然不能說長袖善舞,可是想要令人如沐春風也是能做到的,為何他見了自己的小未婚妻,就變得語言無味面目可憎呢?
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呢!
李梔梔微笑了一下,心道:難道只有對我這樣么?
景秀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閉嘴不說話了——李梔梔似乎是他們主僕倆的剋星,只要一碰面,他們絕對大失水準。
到了家門口,因正是中午時分,街道上人來人往的,所以李梔梔為了避嫌,便沒有邀請景秀入內。
她笑盈盈向景秀道了謝,目送景秀離開。
待關上了大門,小櫻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道:「這位景秀小哥生得真俊秀啊,跟個女孩子似的!」
聞言李梔梔真心實意地笑了:「這倒真是的!」景秀骨架小,身形苗條,瞧著真是瘦伶伶細條條的,生得又俊秀,唇紅齒白的,笑起來還特別的人畜無害,真的跟個好看女孩子似的。
尚佳濃秀的眉緊緊蹙著,目送景秀陪著李梔梔離去。
他總覺得方才自己的表現似乎有些不對,卻又想不起哪裡不對,因此很是納悶。
正在這時,他的另一個親隨天和疾步而來,低聲稟報道:「稟大人,剛接到消息,葉知府轉任滄州知府。」
尚佳眼神瞬間銳利起來,雙目如電看向天和。
天和當即領會了,低聲道:「禮部員外郎鄭曉調任宛州知府。」
尚佳吸了一口氣,牙疼似的不說話了,心道:他來宛州做什麼?
即使在禮部,鄭曉也是十天半個月才去點一次卯的。俗話說得好,會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鄭太尉的兒子鄭曉便是那不叫卻咬死人的狗,不,鄭曉不是不會叫的狗,他是毒蛇,嘶嘶吐著信子的毒蛇!
偏偏聖上欣賞他。
不知何時開始,天上的冬日躲了起來,北風呼嘯而來,颳得街道旁白楊樹的枯樹枝「噼啪」作響。
尚佳也覺出了寒冷,接過親兵遞過來的暗紋玄鍛斗篷穿上,邁開長腿疾步往守備府方向而去。
外面北風呼嘯彤雲密布,老天在醞釀著一場大雪,街道上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恨不能立刻回到家中。
此時姜大戶府中卻熱鬧得很。
姜大戶剛接到了京城鄭太尉府中管家鄭來寶的書信,正坐在內院正房和太太梁氏說呢:「新任宛州知府,可是咱們女婿的親大哥啊!這不,鄭來寶來信,囑託我尋一個妥帖的住處,好好打掃布置,新知府大人要住呢!」
姜太太覷了丈夫一眼,笑道:「知府大人赴任,怎麼不住府衙,為何還要另找住處?」
姜大戶心情很好,也不嫌太太無知了,道:「葉知府調任滄州知府,滄州苦寒,葉知府怕是要等到年後才會攜眷赴任,府衙內堂一時半會兒也騰不出來!」
姜太太正陪著丈夫吃茶,忽然想起楊媽媽上午回來所提之事,便似笑非笑看向丈夫,道:「我正有一事要和你說呢!」宋彩蓮一向得丈夫的寵愛,頗為桀驁不馴,還是讓丈夫出面和她說這件事吧!
聽了妻子的話,姜大戶當即道:「這有何難?叫她過來就是!」事關他最疼愛的大女兒,別說是宋彩蓮了,就是天皇老子,也得給他出力討好。
他開口吩咐在正房侍候的丫鬟玉柳:「去叫你四娘過來,就說我尋她有事!」
玉柳瞧了太太一眼,見太太微微頷首,便答了聲「是」,退了下去。
李梔梔正在灶屋和小櫻一起浸泡熬臘八粥的紅豆等物,聽到外面傳來呼呼風聲,忙出去看,這才發現外面北風呼嘯彤雲密布,已經變了天。
她想起家裡花盆快不夠用了,得趕緊去東關瓷市訂購一些備用,忙叫小櫻也出來:「小櫻,要變天了,先別管熬粥的事了,咱倆先去瓷市買花盆吧!要不然等下了雪,咱們想買也買不成了!」
小櫻從灶屋跑了出來,一邊用圍裙擦著濕漉漉紅通通的手,一邊道:「姑娘,您先上樓穿件大衣服,我這就好!」
李梔梔見寒風呼嘯,也有些瑟縮,便輕捷地跑上樓換衣服去了。
一刻鐘后,穿著青綢披襖的李梔梔和穿著毛青布披襖的小櫻匆匆出了門,在寒風中往西邊的瓷市而去。
李梔梔走得很快,小櫻一路小跑緊緊跟著她,這樣滴水成冰的冬季,兩人居然走出了一身汗。
到了瓷市,李梔梔也不逛了,直奔從她爹開始就常去光顧的瓷器店青瓷齋。
這個瓷器店有自己的瓷窯,所售瓷器精美異常,因此生意做得很大,早已走了高端路線,李梔梔所買的瓷器,在他們店裡只能算是配搭的低端產品。
因為天氣太冷,青瓷齋外面並沒有夥計招呼,店鋪的門上懸挂著厚厚的青色繡花錦緞門帘。
李梔梔因是熟客,也不拘束,便自己掀開帘子帶著小櫻走了進去。
帘子一掀開,一股帶著茶香的熱氣撲面而來,李梔梔因跑出了一身汗,便把外面的披襖解下遞給身後的小櫻,含笑看向前方,預備尋掌柜說話,卻發現店內的紅木圈椅上坐著一個擁著玄色狐裘的青年,後面立著一個黝黑彪悍的青年護衛。
狐裘是玄色的,可是那青年的臉卻是雪白的;臉色白得幾乎要發青了,眉睫卻濃秀,彎月唇嫣紅紅,顯得極不健康。
強烈的對比令李梔梔不由自主端詳對方,發現這位病美男很瘦,秀美的臉蒼白到了病態的地步,襯得那雙眼睛愈發幽黑深邃。
李梔梔看著他的眼睛,覺得那雙眼睛里似乎藏著另一個世界,另一個華麗精彩卻無法觸之的世界。
一股冰冷的情緒從她一向樂觀的心臟中生髮,纏繞在她的周身。李梔梔立在那裡,卻好似一個人在寒冷的曠野中行走,又似乎被浸入了冰冷黑暗的深水……
青年靜靜看著她,聲音清淡而縹緲:「掌柜的很快就過來。」
他的聲音如白色月光下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如幽暗之夜對岸桂花林飄來的輕綢般的桂花清香,好聽得很,卻似乎將要斷絕難以接續。
李梔梔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男子,秀美、荏弱、氣質清冷到了陰沉的地步……
正在這時,胖乎乎的掌柜走了出來,手裡還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個精美的錦盒:「鄭公子,您要的茶具找到了!」
李梔梔一言不發立在一邊。
掌柜把錦盒小心翼翼放在了那位鄭公子面前的小几上,起身笑著招呼李梔梔:「李大姐兒,要選幾樣花盆么?」
李梔梔這才如夢初醒般被他拉回了塵世,笑著道:「嗯,我想要幾個青瓷花盆,再要幾個盛水仙的缽子!」
「青瓷?配白梅花么?」掌柜問清楚之後,掀開通往庫房的帘子進去了。店裡的兩個夥計都出去送貨了,只能讓他這掌柜忙活了。
李梔梔不敢再看那位鄭公子,便自顧自打量著店鋪內的展品,卻聽得身側傳來清冷的聲音:「我是鄭曉。」
她不能肯定對方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便眼波流轉悄悄看了過去,發現那雙深潭般的眼睛正看著自己,她的心猛跳了一下,不知該作何反應,便微微笑了笑,屈膝行了個禮,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