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戰鼓擂響
第三十八章
目送尚佳離去,一行人消失在梧桐巷盡頭,李梔梔心亂如麻,心臟怦怦直跳,簡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小櫻見李梔梔神情有異,看上去心事重重,便走過來悄悄提醒道:「姑娘,蘭雅衣舍的那兩個裁縫娘子還在東廂房等著呢!」
李梔梔聞言,低下頭整理了一下思緒,對著小櫻笑了一笑,道:「走吧!」
那兩個裁縫娘子做事麻利,說話乾脆,先量了李梔梔的尺寸,然後又拿出了四個圖冊,讓李梔梔自己挑選春夏秋冬四季一共十六套衣裙款式。
李梔梔心神重重地翻看著圖冊,見裡面畫著一個個不同裝束的美女,畫質精美逼真,衣裙妝扮極為精緻,不禁咋舌——蘭雅衣舍居然有這麼靈巧的心思!
其中一個裁縫娘子又笑著珍而重之地取出了一個畫冊,翻開后遞到了李梔梔面前——原來是女子內衣圖冊!
這些內衣款式各具特色,保守、冶艷、風流、淡雅、禁慾、簡單、美麗……
李梔梔還好,小櫻眼睛都瞪大了,簡直合不攏嘴:「這……這也忒……忒不要臉了吧……」
那裁縫娘子瞟了小櫻一眼,似乎懶得和她多說,看向李梔梔時滿眼滿臉都是笑意:「姑娘,您看一看選幾樣吧!守備府的玉明小爺給姑娘訂的是春夏秋冬四季共十六套衣物,未曾提到要做這個,不過因為姑娘是我們的大顧客,我們可以奉送四套內衣!」
李梔梔想了想,臉色微紅道:「可我正在發育……」
那裁縫娘子極善察言觀色,當即笑了:「我們製作的時候,給姑娘留些餘地不就行了?」
李梔梔頗有些不好意思,也笑了。
送走這兩位裁縫娘子,李梔梔低聲交代小櫻:「我去後院忙一會兒。」
她默默轉身進了院子,徑直穿過堂屋去了後院。
小櫻見李梔梔一直心事重重的,便不去打擾,讓李梔梔獨自呆上一會兒。
她閂上大門,一一整理守備府送來的那幾箱禮物,預備等一會兒再去後院看李梔梔。
李梔梔進了暖房,調了一盆肥料水,拿一根小小的干掃帚苗蘸了肥料水,一一灑在了暖房裡那一排正在培育的盆景上,以促進青苔的生長。
做這些細緻活的時候,李梔梔的內心反倒平靜了下來,能夠客觀而理智地思考尚佳的話。
從感情上說,李梔梔覺得尚佳的態度確實有問題,雖然是為了她好,可是也太武斷了一些。
可是從理智上談,李梔梔知道尚佳的安排對她是最合適的。
她小時候雖然在尚府只是住了幾日,可是卻明白尚佳的母親元氏姨母是真的待自己很好,不然的話,元氏姨母也不會堅持把自己許給她的獨子尚佳了,要知道,花卉李家和一門清貴的尚府真的是門不當戶不對……
這樣理智而有條理地分析一番之後,李梔梔不得不承認尚佳的安排對她是最好的,只是態度稍顯生硬,不免令這番好意打了個折扣。
想通之後,她便不再胡思亂想,專心致志忙碌著手上的活計。
把盆景齊齊撒了一遍肥料水之後,李梔梔心情依舊很是興奮,便拿起剪刀,開始仔細修剪花木的枝條,以平靜自己的心緒。
小櫻很擔心李梔梔,在外面收拾了一半就過來尋她,見李梔梔正在專註地修剪花木,便悄悄又回前面繼續收拾去了。
李梔梔忙完後院的活計回到前院,正好趕上出力,和小櫻一起把箱子都搬到了樓上。
搬完箱子,李梔梔和小櫻都有些累,便一齊動手,鋪好各自的鋪蓋,都去了炕上靠著靠枕歪著。
外面不知何時起了風,北風呼嘯而來,颳得院中那株老梨樹的枝幹「咔嚓咔嚓」直響,就連廂房窗戶上糊的窗紙也「啪啪」作響。
李梔梔解下裙子,只穿著小襖和夾褲舒舒服服鑽進了被窩裡,嘆息著道:「外面天寒地凍的,咱們家裡這麼溫暖,真是幸福呀!」
小櫻笑嘻嘻探出頭來,隔著炕桌對李梔梔提出要求:「姑娘,能不能繼續給我讀那本《玉樓夢》呀?」
李梔梔略一思索,笑眯眯道:「當然可以呀!」
她從被窩裡鑽了出來,跪在炕邊扒拉著她那個寶貝書箱,尋覓那本來自顧家的《玉樓夢》。
李梔梔這個書箱里全都是當年她母親留下的詩集詞集,只因宋彩蓮大字不識一個,才得以保留了下來,這幾年早被李梔梔翻得都快不成形狀了,是李梔梔最寶貝的財產之一。
李梔梔一邊尋覓《玉樓夢》,一邊頭也不回道:「小櫻,你要不要去顧家一趟,把顧小玉也叫過來,你倆一起聽我讀?」
顧小玉也很愛聽她讀這本《玉樓夢》,而且李梔梔知道自己不知何時就要隨尚佳進京了,也想多和好友顧小玉聚一聚。
小櫻答應了一聲,從床上爬了起來,拿起外衣開始穿。
李梔梔想了想,道:「小櫻,家裡現今那麼多點心果品,你去取一個精緻果盒,把那些點心果品都挑揀一些,放到果盒裡給顧大嫂顧小玉捎過去!」
顧家待她的好處,李梔梔一直記在心裡,力所能及地回報著。
小櫻脆生生答應了一聲,穿好衣服便出去了。
待整理好果盒,小櫻一手舉著油紙傘,一手抱著果盒去了顧小玉家。
等顧小玉和小櫻一起過來,李梔梔不但尋到了《玉樓夢》,還沏了一壺毛尖放在了窗前的小桌子上。
她用揀妝裝了些松子、榛子、花生和南瓜子,又用盤子盛了一盤守備府送來的精緻點心,全都放在炕中間的小炕桌上,只等著小櫻和顧小玉了。
顧小玉開心極了,脫了繡鞋解了裙子,徑直跳上炕,掀開李梔梔的被窩鑽了進去,與李梔梔緊挨著靠牆坐著,嘴裡嘮叨著:「快讀快讀!我和我娘說了,今晚就住你家,不回去了!」
李梔梔被剛從外面進來的顧小玉冰得打了個哆嗦,笑嘻嘻地推了顧小玉一把,翻開書開始讀。
她的聲音不高,可是讀得很是用心,隨著劇情聲音抑揚頓挫,堪稱聲情並茂。
顧小玉和小櫻專註地聽著,剛開始還吃著點心,後來因為過於專註了,她們連點心都忘了吃,心情隨著書中主人公命運的起伏而起伏。
夜幕漸漸降臨,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不知何時又變成了雨夾雪。
在這樣的寒夜中,李梔梔和小櫻顧小玉依偎在溫暖的炕上讀著閑書,喝著熱茶,吃著乾果點心,真是愜意極了。
此時姜大戶府上卻是另一番天地。
家主姜英與幫閑去花街柳巷嫖=宿粉頭,這本是常有的事,姜太太早就習慣了,誰知這次偏偏出了大事,正趕上守備府肅清全城,清查城中所有的風月場所,結果家主姜英連帶幫閑王三秀才都被守備府拿住,只有小廝跑回姜府報信。
姜太太出動所有的管家小廝,拿了銀子四處打聽,終於打聽得丈夫姜英正在守備府羈押。
她咬了咬牙,使了上千兩銀子,終於得了准信,誰知姜英偏又和王三秀才一起,被守備府轉交給了提刑所。
姜太太素來堅強,雖然恨得都不想管自己這個整日只知竊玉偷香眠花宿柳的丈夫了,可是想到家裡得有男人支撐門戶,她大哭一場之後,親自帶了五百兩銀子去求了蔡提刑的夫人,歷經兩日的等待,終於得了蔡提刑那邊的准信。
雖然天上飄著雨夾雪,可是姜太太依舊帶了女兒和姜大戶的那幾房小妾苦苦守在內院門口,等待管家姜超接了姜英回來。
宋彩蓮自然也在其間。
雖然姜英倒了大霉,宋彩蓮卻沒有覺得心疼,反而暗自竊喜:看他以後還敢再去尋那些勾欄院的粉頭!
她今日雖然沒敢滿頭珠翠花枝招展地打扮了,卻依舊妝扮得比別人出色幾分——頭髮用篦子蘸了桂花油細細抿了,梳得油黑髮亮;臉上薄薄敷了一層細粉,眉毛扯得細彎彎的用眉黛描畫了,唇上淺淺塗了一層桃花口脂,越發顯得肌膚細膩容顏艷麗。
誰知大傢伙兒沒等來暖轎,反倒等來了姜超押送的擔架。
姜太太心知不好,牽著女兒姜大姑娘的手便迎了上去,聲音顫抖著:「老爺!老爺你怎麼了!」
宋彩蓮依仗著姜大戶寵她,衝上前去扭了扭腰肢,用屁股抵開了姜大姑娘,伸手就要去掀姜英身上蓋的錦被。
姜超阻攔不及,也顧不得上下尊卑了,用力把姜大姑娘從人群中給扯了出去——他自小侍候姜大戶,看著姜大姑娘長大的,如何敢讓姜大姑娘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姜大姑娘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擠在中心的宋彩蓮便尖叫起來:「老爺,你這裡究竟……究竟是怎麼了?」
接著她便大放悲聲:「我的老爺啊!」
姜太太在一邊已經注意到了姜英的傷勢,見宋彩蓮只知道哭喊著礙事,便給玉柳使了個眼色。
玉柳會意,先吩咐小丫鬟扶了大姑娘回後花園的綉樓,然後又叫了兩個婆子拖走了宋彩蓮。
姜英其餘那幾個小妾見狀,都拭著淚閃到了一邊,生怕也被婆子們拖走。
抬擔架的小廝這才得到了解放,抬著姜大戶進了內院正房姜太太房裡。
姜太太臨事不懼,吩咐小廝拿了姜大戶的帖子遍請宛州城中的名醫,最後連太醫院出身的宋醫官都被請進了姜府,卻都無能無力——救醒姜大戶不難,只是那個說不得的地方被活活踩斷,除非是大羅神仙,誰能有辦法啊!
宋醫官用過針之後,一直昏迷不醒的姜英終於悠悠醒轉,卻再次疼暈過去。
見此情狀,宋醫官只得建議姜太太把姜大戶送到獨山的赤霞觀,尋那青山道長救治。
姜太太病急亂投醫,忙給宋醫官施禮:「聽說那青山真人曾是宮中供奉,道法高深,等閑難得請動,我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宋醫官捻須思索片刻,然後道:「多準備些銀子吧!」青山老道不是等閑難得請動,而是錢多自然能令他出手。
他想了想又道:「青山老道不出山,只能把大戶連夜送過去了!」
姜太太連聲道謝,重重謝了宋醫官,急急忙忙安排姜超帶人送了姜大戶往獨山赤霞觀而去。
夜漸漸深了,外面纏綿而持久地下著雨夾雪,又濕又冷,健康的人尚且難受得很,何況病病歪歪的鄭曉?
他肺部疼痛,都快要呼吸不成了,大冷的天他卻命人開著窗子透氣。
屋內火龍燒得很旺,按說應該很暖和的,可是凄風吹著苦雨陣陣飄入,帶走了屋內的大部分暖氣,令屋內冷熱交加,很是難受。
鄭曉懨懨地歪在錦榻上發獃。
梁師爺從城內趕了過來,正端坐在一邊的圈椅上,拿著一本邸報念給鄭曉聽,手邊的雕花小几上還擺著厚厚的一疊文書。
鄭曉聽到那條來自滄州的急報之時,抬手阻止梁師爺:「等一下,容我想一想。」
他垂下眼帘,默默思索著:這位賀瀝是誰?能夠於戰場臨時提拔,固然是因為情勢緊急,可是一名小小的校尉,居然能夠臨亂不懼,接過戰死主官的指揮權,還成功地擊退了北遼悍軍的進攻,這位賀瀝可不能小覷啊!
從校尉直升滄州經略安撫副使,真是閃電一樣的升職速度!
賀瀝……
以前怎麼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啊……
思索片刻之後,鄭曉輕聲吩咐道:「命人去查這位新任滄州經略安撫副使賀瀝的來歷!」
旁邊的懷真答了聲「是」,在手中的摺子上記了一筆。
梁師爺見鄭曉深潭般幽深的眼睛看向自己,心中一凜,忙繼續念了起來。
當他念到永泰帝頒布旨意,授命開封府尹趙然兼知樞密院事時,鄭曉又抬了抬手,示意他停一下。
鄭曉眼神有些傷感,靜靜倚在大紅織錦靠枕上看著窗外飄飛的雨雪,心裡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有不甘,更多的卻是絕望……
他是陛下的親外甥,陛下無子無女,按血緣關係的話,趙然並不比他近多少,可是從此以後,趙然一步步走上那天下最尊貴的位置,而他卻只能躺在榻上看雨看雪……
不知過了多久,鄭曉淡淡道:「懷真,替我寫一封書信給爹爹,只寫四個字即可——韜光養晦。」
趙青和趙然父子已經榮寵之極,鄭家既然鬥不過,不如蟄伏起來,暗養實力。
懷真答了聲「是」。
梁師爺心道:真是造化弄人,若是沒有七年前那場事故,鄭曉定能位極人臣,說不得也能參與皇位繼承人的角逐……
可是如今什麼都說不得了,這樣的身體,能夠活下去已經是個奇迹了……
處理完政務,鄭曉已經累得難以支撐了。他抬手示意梁師爺等人退下:「你們下去吧,請青山老道來陪我。」
青山老道心疼鄭曉,一進來便坐在一邊,頗有耐心地幫鄭曉按摩著腿上和足底的穴位,以令鄭曉早些入睡來緩解鄭曉的痛苦。
鄭曉正被青山老道按得混混欲睡,窗外走廊里突然響起了一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雖然對方已經刻意地放輕了腳步,可鄭曉還是聽得清清楚楚,那一點薄弱而微的睡意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繼續做出闔目養神的模樣來,實際上卻豎著耳朵傾聽著,想看看哪個倒霉蛋倒了大霉,連夜來請青山老道。
青山道長見小童立在窗外向自己招手,也不急著離開,而是繼續給鄭曉按摩著,約莫鄭曉睡熟了,這才拉上錦被蓋住了鄭曉的腳,揮手示意小道童進來。
聽小道童述說了現今擺在丹房內的姜大戶的病狀,青山道長不禁抬眼看向鄭曉——這都是鄭曉使的壞啊——低聲道:「我這就過去!」
誰知鄭曉睜開了眼睛,道:「我也陪你去吧!」
青山道長:「……」
看到鄭曉兩眼發亮,他實在不忍心拒絕,卻又擔心鄭曉受不了外面的嚴寒,憂心忡忡道:「衙內,外面下著雨夾雪呢!」
鄭曉示意懷真攙扶自己坐了起來,聲音微弱:「我坐暖轎去好了……」
話音剛落,他便猝不及防地劇烈咳嗽起來。
房內眾人包括青山老道頓時忙亂起來,忙了堪堪一盞茶工夫,鄭曉這才平靜了下來。
不過,身體的病弱,外面的雨雪,眾人的阻攔,都阻止不了鄭曉親眼目睹姜大戶慘狀的堅定決心,他被懷真扶上暖轎,跟著青山老道去了第二重院落的丹房。
青山老道給姜大戶檢查傷處的時候,鄭曉懷著格物致知的精神,強撐病體認真地觀摩了姜大戶那個累贅啷噹的說不得之處正在□□狀態被踩折之後的慘狀,頗為悠哉地傾聽了姜大戶醒來后的慘叫,親眼目睹了姜大戶再次活活疼暈過去,最後他還向青山老道真誠地建議道:「道長,用太多的麻沸散,怕是對病人肢體的恢復不利吧?」
青山老道知道他的性情,沉吟了一下,眼睛卻看向守著姜大戶的管家姜超。
姜超當即道:「老道長,既如此,那就不要用麻沸散好了!」他家主人對那一處肢體是愛惜之極的,養龜多年才得了今日之規模,怎能受到麻沸散的傷害呢?
青山老道看了鄭曉一眼,見他兩眼晶亮,蒼白的臉頰上浮起淡淡的紅暈,嘴角微微翹起顯見開心得很。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開了些藥膏,讓姜超洗凈手為姜大戶敷上——既然姜大戶的傷痛能令鄭曉如此開心,那他只管治療表面的傷算了,內里的傷就隨姜大戶去吧!
想到姜大戶從此以後再也無法一展雄風,鄭曉就覺得格外的愉悅,連身體的病痛都忘記了,優哉游哉地看著姜大戶受罪。
第二日上午,雨夾雪早停了,空氣濕潤而清冷。
鄭曉有些胸悶肺疼,便裹得厚厚的在懷英的陪伴下到外面散步。
在庭院里挪了幾步之後,鄭曉又想從倒霉的姜大戶身上汲取精神力量了,便讓懷英攙扶著慢慢下了青石台階,往第二重院落而去。
行到進入第二重院落的月亮門,鄭曉有些體力不支,正扶著懷英的手臂微微喘息,迎面青山道長送了一個中年白胖子出來。
此白胖子眉清目秀,相貌喜相,衣飾華貴,舉手投足頗為氣派,正是宛州守備尚佳之父翰林學士尚天恩。
鄭曉與尚天恩四目相對,眼中都有喜悅——一個是因為看到了李梔梔未來的公公,一個是因為巧遇了當今陛下的親外甥——接著兩人臉上便都漾出得體的微笑,親熱而謹慎地互相見禮:
「原來是鄭世侄!」
「原來是尚世叔!」
青山道長先前在宮裡擔任供奉,與翰林學士尚天恩相熟,因此尚天恩今日得了空,便來到獨山赤霞觀見青山道長。
此時青山道長見尚學士一點都不曉事,拉著鄭曉立在寒風中唧唧咕咕說個不停,他怕外面寒冷鄭曉禁受不住,便三言兩語把尚天恩和鄭曉都引進了丹房內交談。
彷彿不經意一般,鄭曉很快便把話題引到了青年男女的婚配上,然後狀似憂傷地談起了他那幾位適齡庶妹雖然美麗優雅賢良淑德嫁妝豐厚,可是因為種種原因,至今尚未婚配。
作為天子寵臣,尚天恩只是在獨子尚佳面前有些二,在外面也是老狐狸一枚,他含蓄地笑了,並不接招,很快就借著一個話頭談起了永泰帝那幾位皇親的近況。
鄭曉身份足夠高貴,可在尚學士看來,鄭曉那些庶妹卻是遠遠配不上他的阿佳的,難道鄭曉以為他不知鄭氏那些庶女之所以全都待字閨中,是當今天子的親姐姐鄭曉的母親鄭夫人穆氏的緣故么?
穆氏是不會放過這些庶女的!
永泰帝是宗室出身繼承帝位,他的那些姐姐們雖無長公主之名,卻有長公主之實,個個驕橫跋扈,而鄭夫人在自己這些姐妹之中,還算是比較內斂的。
不過,鄭曉的庶妹雖然配不上阿佳,鄭曉姨母家的表妹們倒是值得為阿佳挑選一番的……
鄭小狐狸和尚大狐狸分別之後,彼此都很愉快,因此都覺得對方已入己之轂中。
尚佳正在城外軍營的大帳內見新任樞密使趙然的信使。
信使傳達罷趙然的書信,靜等著尚佳的回答。
尚佳默默思索著。
於公,作為食國家俸祿的武將,為國出戰馬革裹屍是他的義務;於私,作為太師趙青的弟子趙然的小兄弟,追隨趙然上戰場是他極為願意的。
片刻之後,尚佳抬眼看向信使,桃花眼微微眯著,隱含堅定:「請上覆大哥,正月初六我定會趕到京城復命。」
因為國家需要,雖千萬人吾往矣。
信使恭謹地給尚佳行了個禮:「尚大人,朝廷近日會發布對您的最新任命。」
送走信使,尚佳吩咐景秀:「回府吧!」他要去和父親認真地談一談,動之以情誘之以利,力求即使不能令父親喜愛李梔梔,也得令父親捏著鼻子接受既定事實。
回到守備府之後,尚學士滿腹心事坐在內院的東廂房內想著心事——自從他過來,尚佳已經三日未曾回府了,他琢磨著尚佳是在躲他,正在思索著如何堵住兒子,好好和兒子分析一下與李家孤女退婚另結高門的好處。
聽小廝回報,說守備大人回來了,尚學士大喜,當即就要跑出去迎接,可是轉念一想,自己是老子,尚佳是兒子,哪有老子迎接兒子的道理?
這樣一想,他又回到原地坐了下來,等待著尚佳自投羅網,他好發揮那舌燦蓮花的勸說技巧。
外面由遠而近響起*烏皮靴踩在青磚上特有的磔磔聲。
尚學士知道兒子要進來了,馬上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一本正經等著兒子進來。
一身武將裝束的尚佳大步走了進來,他今日依舊是武將常服打扮,長身玉立英武異常。
尚學士覷了兒子一眼,正要開口,可是尚佳推金山,倒玉柱,端端正正在他膝前跪了下來,聲音低沉:「父親,我要上戰場了。」
尚天恩:「……」
他獃獃看著兒子,思維如電,很快便明白即將發生什麼,心臟蹙縮成一團疼不可抑,眼淚當即涌了出來:「不……阿佳!不,按照軍規,獨生子可不上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