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27.2.12
第二天早上蕭南燭睡過了頭,鑒於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實在是有夠離奇,所以回到家鄉的第一個晚上,他也沒能睡上個好覺。
一整晚他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想來想去還是起身把牆上那個老黃曆取下來仔細翻看研究了一會兒,可這不研究還好,一研究蕭南燭居然發現這掛在他家有多少年的老黃曆上居然有不少他從來沒有注意到的東西。
首先從外觀上來說,這本老黃曆似乎和一般的那種香港版黃曆並沒有太大的出入,一樣的都是大紅底燙金字的封面,各種象徵吉祥喜慶的傳統元素充斥在這些古老的,記錄著四時變化的老舊紙張上,承載著數千年的歲月時光反反覆復,周而復始。舊時的人們沒有手機,也沒有電腦,他們判斷何時播種收穫,春去秋來的途徑就是依靠老黃曆的存在,相傳黃曆本是由黃帝創造,經中國古代勞動人民千年的智慧才變成了現在的這種樣子,如今這樣的老東西似乎也因為時代的不斷進步而在被漸漸地淘汰,可是當此刻,當蕭南燭一邊抽著煙,一邊靠在床頭翻開它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被一下子吸引了目光。
視線所及,三百六十五個日期都以各種華美精緻的人物動物彩繪的形式依次排列著,從傳統節日到近現代才出現的一些國際性節日,從四時節氣到最普通不過的初一十五,一天都沒有落下。這看上去原本並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可是這奇就奇在,當蕭南燭湊上去仔細查看了一下這些畫風精美,頗有古韻的彩繪之後,他便疑惑地發現每一張年曆上或多或少的都帶著一些讓他說不出的怪異之處,就比如說他此刻正翻到的的這張……三八婦女節。
對鏡自攬的婦人看不清面容,卻身姿婀娜,風姿綽約。那背影有著說不出的風流旖旎,光是看著就讓人浮想聯翩,她鬢髮邊的鳳釵栩栩如生,珠翠耳墜和硃紅色暗紋衣裙配著也煞是好看,照理來說,這應該是一副再正常不過的仕女梳妝圖,可是眼尖的蕭南燭卻還是在這位美女大姐的梨花木梳妝台上第一時間瞥見了幾瓶形似現代化妝品的瓶瓶罐罐。
當然了,你也不能說古代婦女就不化妝了,畢竟人家也是要擦粉點唇貼花黃的,況且蕭南燭一個大男人也不好判斷他究竟有沒有眼神不好看錯,可是更奇怪的一點是,當皺緊著眉頭的蕭南燭再把視線往一邊的鴛鴦戲水屏風上挪了挪后,他卻忽然發現了一包不小心掉在屏風後面,露出一角的……護舒寶。
蕭南燭:「…………」
當即就尷尬地把年曆合上上去,莫名覺得自己有點臭流︶氓的蕭南燭摸了摸鼻子,一時間也沒了繼續探究的心思。如果說方才那個貿貿然出現又消失的鯉魚小胖子讓他存下了疑惑,那麼現在的這個驚人的發現便足以讓他相信,他家那位幹了幾十年黃曆師的老太太一定有什麼事情在一直瞞著他。
一本在他印象里至少在他家掛了有十五年上頭的年曆居然到現在都保持著最新的時間,如果不是他很少呆在家,估計也不會到現在才發現,可是這些藏在年曆中深處神出鬼沒的東西又是怎麼回事呢……
這般想著,這一晚蕭南燭都有些神經敏感的睜著眼睛,他以前在部隊的時候作息一直很規律,現在卻是徹底被攪亂了心神。他莫名的想起了司徒張的之前和他說過的話,這一想半宿都快過去了。那本神神鬼鬼的老黃曆被他丟到了客廳的茶几上,後來出於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危機意識,蕭南燭又爬起來把它給塞到了冰箱里。
半年沒用過的冰箱里除了兩個臭雞蛋什麼都沒有,被丟在裡面的老黃曆襯著冰箱里藍色的照明光看上去倒有些像被鎮壓住的妖魔鬼怪。
蕭南燭眯著眼睛不太放心地把它往裡面塞了一些,確認這東西應該跑不出冰箱之後他才回房間開始睡覺。等睡過去之後,他亂糟糟的腦子卻是陷入了難得的平靜之中,而就在夢中,他居然夢到了一些他自己都快忘記了的,小時候發生的事情。
……
蕭南燭小時候不算是個聽話的孩子,除了對他奶奶還算溫順,他對任何人都是一副桀驁張狂的模樣。學他也照上,書他也照讀,可是學校附近的小流︶氓還是成天的找他切磋武學。那時候的蕭南燭動起手來不知輕重,常常能把那些找他事的孩子打的哭著跑回家,而每隔一段時間,他奶奶蕭老太太就要面對一張張送到家裡來的醫藥費清單唉聲嘆氣半天。
「我說阿南啊,你……你怎麼又把別家小孩的頭打破掉了啊?」
「不把他們的頭打破掉,你孫子我的頭就要被打破掉了。」
緊抿著自己青紫的嘴角,還只有十一二歲的臭小子就敢這樣頂撞長輩。蕭奶奶被這傲得自己也管不了的孩子弄的沒辦法了,只能自己特意抽出空每天都親自去接他上下學。
這樣的待遇在當時的孩子們中間也算是獨一份了,畢竟大家都自認是大孩子了,誰也不想再讓自己的爺爺奶奶牽著手送自己上下學。蕭南燭自然也不樂意,可是他奶奶脾氣也沒比他好到哪去,他再不服也只能憋著,而司徒張每次還故意拿這件事笑話他。這樣的嚴格管教一直維持了一學期,這期間蕭南燭都沒能再和那些孩子們有過接觸,可就在有一次蕭奶奶因為有事沒來,蕭南燭又被幾個大孩子堵在學校後門口且難得失手被教訓的有點慘時,一件讓在蕭南燭腦子裡記了好多年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那之後的很長時間,蕭南燭都記得那一天傍晚發生的一切。心情本來就不好的他被一雙雙好幾天沒刷的臭膠鞋踩著腦袋,臉上都是髒兮兮的灰。他死死的咬著牙齒不願意求饒,可是另外兩個孩子一個勁的摁著他的胳膊和腿,他們在他耳邊不停地叫他沒媽的雜種,那聲音幾乎把他的耳朵刺痛了,而就在這時,一個奇奇怪怪的女人就這麼忽然出現了。
「你們這幫兔崽子要幹嘛啊!信不信我把你們爸媽都叫過來!啊!不準跑!!還敢跑啊你!!打了我兒子就想跑是不是!!說!哪所中學的!哦喲,張達啊,我認識你媽媽的呀,菜場賣菜的那個小劉是吧,你給我等著,我明天去買菜的時候就去告訴你媽媽……還有你啊,你是不是彭佳佳啊,你剛剛在幹嘛啊,長這麼高個子就打人了是吧……」
嗓門大的要命,罵起人來像機關槍的女人幫他趕走了那些大孩子,之後還把他從地上溫柔地抱了起來,被揍得眼睛都青腫了的蕭南燭眨巴著眼睛看著這個全然陌生的女人,而那個女人在把他身上的灰拍了拍又絮絮叨叨地嘮叨了一通,見蕭南燭還是這副不說話的樣子,她這才嘆了一口氣,接著捏了把他的臉蛋無奈開口道,
「看什麼看,不聽大人的話,活該。走,跟我回家。」
蕭南燭根本就不認識她。
可是那聲音又陌生又溫柔,把他的心都捂暖了一半,他獃獃地被這個女人牽著手送回家,半天都沒敢說出一句話。他其實也在心裡懷疑過這是不是那種拐小孩的壞人,可是想想自己都這麼大了估計也買不了幾個錢他又不怎麼擔心了,而那女人似乎也並不在意蕭南燭防備的態度,她只是和每一個為人母的普通女人一樣用一種既心疼又生氣的語氣在不停的教訓著他,而打從出生起就沒聽過這些話的蕭南燭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著她走完那一程的。
那天一直到快到自己家門口時,蕭南燭這才看到他奶奶匆匆忙忙地跑出來迎他們,他奶奶一看見這女人牽著他的手就立刻鬆了口氣。
「誒,今天這事……麻煩你了啊。」
「沒事沒事,那我先走了啊。」
女人和他奶奶簡單地說了幾句話就走進屋子裡不見了,那天的蕭南燭又是被他奶奶好一頓教訓,可是他都沒有再去頂嘴。他也有試探性地問過他奶奶那個女人是誰,可是蕭老太太不願意說的事,誰也不能為難她。所幸蕭南燭並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就算不知道他也懶得去仔細探究,可是就在那天晚上他打開書包準備做作業的時候,他卻忽然看見了語文老師在課堂上布置給他們的家庭作業。
「同學們,今天是母親節,請大家回去以我的媽媽為題寫一篇小作文吧,可以寫寫平時生活中發生的事情,也可以說說自己為媽媽做過的事情,明天早上交上來,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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