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經過了一番「真心」懺悔后茯神終於成功把小胖和以諾切打發走——他沒忘記自己來到這個被封鎖的危險地真正目的是什麼……總之不是帶著個中二病胖子外加輪椅美少年春遊。
以諾切到了午休時間,小胖帶著他的手機興緻勃勃拍照給他的朋友炫耀去了,茯神目送他離去的背影時真誠地祝福他不會被駐紮美軍抓住,否則被扣個「竊取情報」的罪名吊起來打也並不是不可能……
但是這些都跟茯神沒有關係了。
他有自己的正事要做。
安頓好兩名小鬼,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茯神自己在周圍轉了一圈,然後通過地圖發現這療養院之所以沒有撤空,是因為它已經是範圍內最靠近研究所的公共設施,距離這裡步行到研究說大概只需要一個小時,跑步的話,四十五分鐘?
……那是對於楚墨白來說。
樂茯神運動神經不錯,二十五分鐘應該可以跑到。
茯神拿著地圖一邊盤算著一邊繞到物資中心去,這時候物資中心擠滿了吵吵鬧鬧要離開的病人和病人家屬,茯神寄到最前面去領取了一身防輻射的連體服——這防輻射衣服只要人在隔離區只需要登記一下就可以領取,茯神當然知道這玩意就是官方拿來哄人加強「核輻射」的說法實際上並沒有什麼用,只是他覺得背著把弓到處走實在是有點過於張揚,於是索性將弓一起套在防輻射衣服里藏好。
這邊茯神剛拉好拉鏈,遠遠的就聽見有人爭吵的聲音傳來,那聲音有點耳熟,他抬起頭一看便看見不遠處有兩名身穿工作人員服裝的人一邊用中文爭吵一邊快速靠近——
「你當初建議我這麼做的時候沒有說過會把我的國家推到風口浪尖reads;!埃爾德,你看見現在那些外國人看我的眼神了嗎?他們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
「所以呢,那又怎麼樣,你不是還好好的站在這裡嗎?怕什麼,要恨就讓他們去恨已經被燒成骨灰的楚墨白好了——你不是說他手裡很有可能掌握著可以解決埃爾菲奴病毒的血清嗎,只需要把那個東西找出來,不管你的國家榮譽會不會恢復,至少你王朝東會是全人類的英雄……」
「說找就找得到?他從來沒告訴我那東西放哪了!」
「所以你這是打退堂鼓了?」
「我只是覺得現在冒失闖入並不理智——」
「我們還有其他東西要找,王朝東,你知道那是什麼——如果那樣東西真的被找到,咱們倆都得玩完。」
兩人仗著周圍能聽懂中文的沒幾個,說話聲音又快又響,又因為爭吵得過於投入,走在前面的王朝東不小心撞到了某個站在一旁的人——他「哎呀」一聲連忙拉住了那個身穿核輻射的衣服往後倒的少年,對方的連體服帽子落下,在看見那張屬於亞洲人的臉時,王朝東臉色變了變:「楚……」
差點忘記了,樂茯神和年輕時候的楚墨白無論是神態還是五官都多少有些相似處。
茯神站穩了,向後退一步不著痕迹的甩開了王朝東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後者此時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並且注意力很快的被另外一些事吸引,他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之前和埃爾德的對話內容,眼裡多了一絲警惕,臉上卻還是虛偽的露出個笑容:「抱歉,好像認錯人了——你是天.朝人?」
茯神沒說話,強忍住心中的厭惡假裝困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努力勾起唇角露出個抱歉表情:聽不懂。
王朝東毫不掩飾的露出個鬆了口氣的表情,再次用英語跟茯神道歉撞到他后,瞪了一眼此時跟上來的埃爾德,兩人看也未看正在發放的防護服,加快步伐往療養院的臨時情報中心走去——
「你以後少把你那些破事到處大聲嚷嚷,光榮是不是?萬一附近有天.朝人咱們倆都得玩完!」
「你不心虛你怕什麼,別忘記楚墨白怎麼死的,拿起玻璃碎片扎他脖子的時候你可沒現在這麼孬——」
「埃爾德!操,你再說一句試試——」
兩人漸行漸遠,完全不知此時站在他們身後面無表情目送他們離去的少年在聽完他們的對話后,若有所思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上揚的唇角還未放平,只是笑容中嘲諷的意味越發明顯。
……
看到埃爾德和王朝東以後茯神意識到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兩人以官方工作人員的身份跑到這裡來,要找的東西應該和他完全一致——不妙的是,官方滿以為這兩人是來「尋找保護黑匣子」的,所以肯定會給他們提供各種物資以及通行上的方便。
而茯神只有一把不知道能不能用上,就算用上了也不知道好不好用的弓——想到自己即將面對的是六隻可以擺平真正核武器的「人類製造神體」,他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現在他唯一領先於王朝東他們的優勢,就是他清楚地知道埃爾菲奴病毒解毒血清被他放在哪,以及黑匣子的所在地和取出密碼,他只需要直接過去拿出來就可以了。
想到這,茯神也沒有再耽擱,又從物資處拿了些軍用壓縮食物和水,放在背包里,跑到問詢處查詢了下軍隊開始投擲冷凝劑的時間,被告知是明日凌晨一點reads;。
下午稍稍起霧,趁著周圍的人都在忙碌,他便獨自一人從窗戶翻出去,向著研究所中心一路挺進——
一路上,越靠近研究所中心,空氣質量越差,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空氣里肉類燒焦的肉香和焦臭味混合在一起,茯神根本不敢想那是什麼被燒著了照成的味道,只是默默的取出了防毒面罩戴好,胸腔里的翻江倒海才稍稍冷靜下來。
距離出發時間大約二十分鐘后。
茯神在距離研究所後院入口大約五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此時周圍正常視覺可見度不超過五米,壓根分不清楚到底是霧還是別的濃煙之類的原因……一路上出乎意料的暢通無阻,壓根沒有人把手——當然轉念一想他也反映過來沒有人看守只是因為不需要,因為沒有人會在看見那些第一批深入研究所的士兵現狀后還冒失闖入這片禁地送死。
但是茯神不同,他知道如果五號、六號試驗體都離開了,那麼研究所只不過是一座被火燒掉了一切的空城,沒有所謂輻射,更沒有任何危險。
大冬天的因為趕路捂出一身汗,想到穿著連體服接下來也不好行動,茯神乾脆將身上的防護服脫下來隨手扔到一旁,從背包里翻出水喝了一口,弓箭從袋中拿出背在背上——整理好一切再次邁出步子時,他發現腳下有坦克履帶碾壓過亂七八糟的痕迹,狼藉一片的焦土自然不必說,彷彿可以看得出當初軍方冒然闖入,然後又倉惶撤離的一幕……
想到報紙里那些逃出來的士兵照片里那一雙雙茫然又驚恐的雙眼——大概是見了什麼這輩子沒想到自己會見到,以至於最後驚恐得連描述都描述不出來的可怕東西吧。
關於這一點,就連親自將他們製造出來的研究者又何嘗不是?
茯神警惕地打量著四周按照記憶潛入研究所,雖然猜此時研究所內部除卻地下冷凍的那幾位之外已經沒有活物,但他仍然放輕了步伐小心前進——他的辦公室位於地下一層,現在電梯肯定不能用了,他只能直接穿過大廳走安全通道,走得快的話,大概全程不需要用到五分鐘。
但是茯神完全計算錯誤了研究所的內部情況。
當他從損毀的後置入口來到開闊的研究所大廳,記憶中冰冷金屬銀白色的一切已經變成了一片焦黑,大廳骯髒的、到處是碎玻璃的地面上還有幾具沒來得及撤走的遺體——
茯神只是看了一眼,頭皮就開始發麻。
遺體分為兩種,一種是完全被燒成焦炭狀扭曲在地面看不出原形的,還有一種則慘烈得多——他們身上大多數還穿著迷彩服,只是身上布滿了已經破裂的膿瘡已經面目全非,黃色膿和血水將他們身上的衣服弄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看來,在外面被隔離起來的所謂「第一批深入的士兵」並不是全部成功撤離——相比起被永遠留在這裡的戰友,如今苟延殘喘、痛苦至極的他們反而是幸運的那一批……
「莉莉絲……」
胸口極度壓抑,目光從角落掃過,茯神在桌後面發現了兩名緊緊依靠在一起的士兵……大概是死之前自己爬過去坐著的,他猶豫了下,調整了下臉上的防毒面罩走過去,來到那兩名士兵跟前,然後在他們那已經爛得能看見白骨的手下看見一張血跡斑斑的遺書。
遺書上有兩種字體,大概這張紙是兩名士兵生前能找到的唯一可以書寫的東西,所以他們不得不共用一張reads;。
站在他們面前,少年猶豫了幾秒,明明知道自己應該轉身離開做正事拯救更多還活著的人,然而在真的轉身之前,他還是硬生生的停住了步伐,從背包里掏出了防護手套戴上,又在那兩名大兵的遺體跟前蹲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覆蓋著遺書的手——
隔著厚重的手套,依然能感覺到死物的僵硬。
一滴冷汗順著茯神的額間落下。
這是茯神意義上第一次接觸真正的人類屍體,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用文字完全無法描述,就像是屍體本身帶著一種具有強烈氣場的生物電——
茯神小心翼翼地將那遺書拽出來,同時,大兵屍體那隻原本放在胸口的手也跟著垂落下來,「啪」地一下打在地面發出一聲輕響——
茯神背後一僵,瞬間將背上的弓箭取下搭箭猛地回過身去!
然而背後空空如也。
茯神:「……」
太緊張了?
可是剛才在屍體的手落在地面發出聲音時,他總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身後有人在奔跑的腳步聲。
可是沒有人。
茯神長呼出一口氣,心臟狂跳,只能把這一切歸結於自己的緊繃情緒——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又聽見身後傳來什麼東西摩挲衣料發出的莎莎聲響,他愣了愣有些僵硬地轉過身去,隨即看見原本躺在地上的大兵屍體胸口處起伏了下,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突然,一隻碩大的、渾身裹滿了黑色血液的白老鼠從屍體胸腔猛地衝出,向著茯神撲來!
「啊!」
少年輕呼一聲甚至來不及舉起手中的弓箭,他猛地後退三步,就在他以為自己肯定逃不過此次進攻而閉上眼時,忽然聽見「呼」地一聲破風之聲,冰冷的利箭擦著他的肩膀空隙飛過,然後「啪」地一下,將「吱吱」慘叫著的巨大白老鼠釘死在了牆壁上!
茯神微微瞪大眼,下一秒便聽見個消化不良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早就說我能幫上忙你不信,現在知道胖爺的威武了吧!樂茯神,你真的很有種居然還真給我自己跑到這種地方,媽的這些屍體快把我看吐了,你玩夠了咱們趕緊走,這不是開玩笑的!」
「……」
茯神看了看牢牢釘在地面上的老鼠——那隻被射穿的老鼠又「噗」地爆開,飛濺一地黑色溶液……如果剛才被它咬到,不出意外,最好的下場大概也就是爬著出去跟那些士兵一塊兒在隔離間苟延殘喘。
「小胖,你什麼時候來的?」茯神問。
「老子剛剛到。」小胖莫名其妙道,「怎麼啦?」
茯神搖搖頭,剛想說些什麼,這個時候,他目光一閃又看見從小胖的身後,坐著電動輪椅的小孩也戰戰兢兢地從牆后冒出個腦袋,似乎是也看清楚了大廳此時內部的慘狀,那張精緻的小臉上寫滿了驚慌——
茯神瞬間就頭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