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餐廳里,墨白在朝東不耐煩的注視下將一份大概是工作報告的長篇大論通過內部終端機發給了他們的上級。

發完報告后他放下終端機,對視上一雙不高興的眼,他愣了愣:「怎麼了?」

「沒怎麼。」

朝東看上去正想說些什麼,這時候他口袋裡終端機也發出一陣歡快的鈴聲通知有新進入的短消息,墨白看著他飛快地預覽了下新收到的短消息然後皺眉,簡短的回復了下,又將終端收了起來。

「誰啊。」墨白問。

「沒誰,就一個我帶的學生問我接下來的工作安排,怎麼,你還知道關心我?」朝東不滿的嘟囔著將終端機收起來。

「我就問問,你哪來那麼多不滿。」

墨白無奈地搖搖頭,他其實想說的是那個短消息鈴聲之前他從來沒有聽朝東用過——似乎是最近某個年輕人很喜歡的歌手的新歌。

墨白知道朝東沒有追星的愛好reads;。

……

晚餐過後,兩人一同回到了基地上層專門供給試驗研究員住宿的宿舍——寬大的房間浴室、廚房、卧室以及陽台等該有的一應具全,黑白為主色調的裝飾彷彿在無聲昭示著房間擁有者的古板沉悶性格。

「王朝東,你學生的問題真多啊。」

不遠處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陳述句打斷了回到屋子就蹲在沙發上發簡訊的朝東,他停下正在發送的簡訊猛地抬起頭,卻發現說話的人此時並沒有看著自己,而是目不轉睛、全神貫注地看著手裡捏著的實驗報告,那雙漂亮的黑色瞳眸里閃爍著平靜的目光,在一行行的字上掃過時,偶爾停頓,蹙眉,似乎是在對某一段描述表達無聲的不滿。

手中的終端再次響起了鈴聲提示,大概是對面很快的又回復了信息——然而一瞬間朝東卻好像對去看對方說了什麼完全失去了興趣,他盯著墨白,將手上的終端往旁邊一扔,沒頭沒尾咬牙切齒道——

「楚墨白,你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會被你逼的發瘋然後一把火將整個實驗室燒的乾乾淨淨。」

「喔,」墨白頭也不抬,將手中報告翻過一頁,「你燒啊。」

「少一臉嘲諷,別以老子不敢,燒死情敵有什麼不對?你對培養皿里的那個傢伙都比對我好!」朝東從單人沙發上站起來,蹲到坐在另外一個沙發上的墨白面前。

「是嗎?那今晚我是不是要背著氧氣瓶到培養皿里陪它睡比較好?」墨白從手中的報告紙上方露出一雙眼睛看著蹲在對面的男人。

王朝東倒吸一口涼氣,瞪大了眼半真半假嚷嚷:「我操,小兔崽子,你這是要出軌啊!」

「……」

露出的眼睛重新消失在報告後面——

「那你大可放心,因為事先沒有植入感情系統,也沒有神經感受系統,所以於情於理六號實驗題的生.殖.器並不能完美勃/起。」

「……」

完美勃.起。

坐在一本正經地說著可怕話的黑髮年輕人對面,男人面部猛地抽搐了下。

正當朝東以為這場挑釁的對話再一次以他吃癟這個重複了幾萬次的無聊結局宣布告終,就在這個時候,墨白卻意外的放下了手中的報告,叫了他一聲:「王朝東。」

「我在。」

「這份報告里說前面五個試驗品的摧毀計劃一個月後才實行,我難道沒有提醒過你們五號試驗體的情況很不穩定?」

「……」朝東一愣,「'莉莉絲'的情況是不穩定,但是作為試驗體來說,我們這邊的判定認為她並沒有到需要被銷毀的——」

奧汀。

莉莉絲。

前面幾號叫什麼來著?迦樓羅?

忘記了,總之大概又是哪個精典神話的神明的名字reads;。

墨白頓了頓,抓住了重點,然後平靜地說:「你們還在用那個名字。」

「……………五號試驗體是植入了人類情感系統的,我叫她的名字有什麼不對?墨白,她植入語言系統的第一天張口第一個交談的人是你,她管你叫哥哥。」朝東看似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墨白,「你卻急著摧毀她。」

就好像墨白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壞事。

「因為那天我正好站在培養槽最前面,你不要告訴我一把武器還要講究雛鳥情節,早這樣說那天我連地下基地都不去。」墨白淡淡道,「失敗品就該摧毀,而且,武器就只是武器,無論是五號還是六號又或者是過去的一切試驗品——還有,我個人認為,五號之所以稱為失敗品跟你們非要植入感情系統不完全沒有關係。」

「楚墨白,求求你,你他媽能不能放過我?下了班你還要為工作的事兒跟我抬杠?」

「摧毀任務你負責交接的,我不問你問誰?」

「你也說了是'交接',上頭怎麼決定我還能因為我老婆不高興這個決定就在他們面前上吊要求重判?」

「………」墨白將手中報告往面前那張臉上一拍,「貧嘴。」

「感謝你接受到了我萬分委屈的情緒,這可真不容易。」

王朝東一邊說著,將那報告從臉上拿下來隨手往身後一扔,順便捉住墨白沒來得及縮回去的手握在手心,換上個稍微認真的表情看著他——

「你不用這麼看著我,欲言又止一個晚上了,」墨白語氣柔軟下來,終於露出了個疲憊的神情,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有什麼話你就說,大家都是理科生,哪怕你說的話蠢一點我也不會揍你。」

「……」

朝東看著眼前熟悉的人難得卸下平日在外面那幅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刻薄,微微一愣,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將他垂落於眼前的碎發撥開——

隱藏在長而卷翹的睫毛下的,是一雙因為疲憊而微微濕潤的黑色瞳眸。

對了,哪怕是性格糟糕,楚墨白在大學的時候卻還是很多很多人追逐的對象,有男的也有女的,彷彿世界上一切有思想的生物都有可能成為情敵,王朝東曾經為此苦惱不已。

後來,他們來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偏僻地,身邊來來去去都是這些熱衷於科研的人,他這才鬆了一口氣,暗自得意安心抱得美人歸……

思及此,朝東心中一動,眼中有各種複雜情緒閃過——

到了嘴邊的一些話活生生的被他吞咽回了肚子里。

「別不說話,也不用太感動,」對男人此時在想什麼渾然不覺的墨白想了想,將自己的話補充,「畢竟你蠢我已經習慣了。」

王朝東心中的千愁萬緒瞬間消失的無影無終。

朝東:「……楚墨白,你憑什麼說我情商低。」

墨白:「我不想一晚上都跟你爭論這種話題浪費時間,有話說話不說我就睡覺去了——」

墨白一邊說著一邊想要推開朝東站起來,而在此之前卻被一把摁回了位置上reads;。王朝東深呼吸一口氣,上了一個嚴肅的語氣:「墨白。」

墨白:「幹什麼。」

王朝東:「等這項工程結束以後,回國之前,我們去拉斯維加斯註冊結婚吧。」

墨白:「………」

沒想到這傢伙想要說的是這個。

——然而這又是一個好大的flag。

墨白面無表情的想。

良久的詭異沉默,直到率先提出這個邀請的朝東都開始坐立不安拚命擔心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麼糟糕的話,坐在沙發上的人才對於眼下前所未有緊繃外加嚴肅的氣氛給予一個回應:「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

朝東:「我們在一起十多年了。」

墨白:「然後呢?」

朝東一本正經說:「人家都說,合久必分,要麼就結婚。」

「胡扯,」那張面癱臉終於露出個隱約的笑容,「除了這兩條路,你還能想出第三個結果?」

「是不能。」

「……」墨白沉默良久,最後想了想,認真的點點頭,「好啊,我沒意見。」

「……………………這就同意了?」

「不然還想怎麼樣?拉斯維加斯的登記國內並不承認,離婚都不用去民政局。」

自動忽略後半句,王朝東沒想到這求婚來的那麼突然成功得也這麼突然,胸口激烈起伏了下,站起來走到另外一張沙發上坐下來,又站起來,再做下去人——最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眼角微微泛紅,然後用沙啞的聲音說:「我去抽只煙。」

墨白淡定的看著他因為激動而哆嗦著拿煙都拿不穩的手,並不揭穿,只是溫順的點點頭——直到男人轉身走到陽台,於是他並沒有看見坐在自己身後的人微微輕勾的唇角,如果他看見了,一定會發現,此時在高興的其實並不止他一個人。

當天晚上王朝東再也沒碰他那個終端機任由它各種瘋狂的響,最後甚至直接看也不看關了靜音……

「你這樣不回你學生真的好?」

「有什麼,小孩就是問題多,老子下班了,想問就去翻十萬個為什麼吧!」

「……」

兩人睡覺的時候朝東也是破天荒像是剛談戀愛那會兒一樣將楚墨白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裡睡得很踏實。

而從頭到尾楚墨白都表現的很平靜。

只是王朝東並不知道其實睡覺之前楚墨白給遠在千里的家中母親發了個簡單的簡訊,內容大概就是說,他準備可以回國了,還有,他要跟王朝東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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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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